安感覺到她懷中小狗崽的身體,在“小黑”兩個字後,明顯一僵。


    “不喜歡嗎?”


    安誤以為了是對這個她起的名字不滿意。


    畢竟也確實,聽起來實在是太簡單了。


    “那,那我再給你換一個,要不叫小灰?小棕?小...”


    安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開始不停往外蹦名字,但仍是把“沒什麽文化”體現得淋漓盡致,全是以“小什麽什麽”開頭後,外加一個單字。


    而小狼崽在從“小黑”的複雜情緒中回過神來後,趕緊製止了安,無論是從哪種意義上,小黑這個名字,都是其他無法取代的。


    對此,安似乎也有這種感覺。


    “嗯嗯,我也覺得,還是叫小黑最好了!嘿...咳咳...咳...”


    看著小狗崽好像很滿意自己的起名,安臉上又掛起了笑容,不知為何,在和這隻流浪小狗相遇的短短幾分鍾裏,她的心情就感覺莫名舒暢,一直以來積壓在心底的各種,都仿佛短暫消失了般。


    可是,心理上的是消失了,但身體上的卻並沒有,反而更好像是,還偏偏要在這種時候蹦出來,去打破難得的溫馨,讓安回歸現實。


    “咳...咳咳...”安的笑聲沒幾下,就變成了嚴重的咳嗽聲。


    她迅速把懷中的小狼崽,給放到一邊後,急忙背過身子,用手捂著嘴。


    當發現小狼崽居然還主動跑過來,用擔憂的眼神看向她時,安用另外一隻手,連連擺動,阻止小狼崽的靠近過來。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後,安的咳嗽聲才有所緩解,沒那麽劇烈了。


    透過從天花板傳來的微弱光線,小狼崽可以看到,在地麵上,在安手上的繃帶,都染上了幾抹暗紅色的液體。


    “沒...沒事,我已經習慣了。”


    見到小狼崽著急的樣子,安從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沒事笑容,可光是從聲音就能聽出來,是明顯虛弱了不少。


    她靠在角落的牆角,之後,好像勾起了什麽回憶,安用很微小的聲音,喃喃自語道:


    “這是我,應償還和背負的...代價...”


    簡陋的袖口下,安纏滿了繃帶的手,攥緊了幾分。


    記憶的片段從她的腦海中閃過,安不會忘記,是莉絲犧牲了自己,才讓她和艾麗娜從“那個組織”的魔爪中逃出來,又是艾麗娜犧牲了自己,才讓她能浴火重生。


    可惜,隻有傳說中的鳳凰,才能在浴火重生中,安然無恙,毫發無損,而她,她不是高貴的鳳凰,怎麽可能是。


    浴火確實帶給她了強大的力量,卻也讓她失去了更多,無論是這一身隻能用繃帶掩蓋的灼燒疤痕,還是每天都會火辣辣疼幾次的五髒六腑,更還是...


    她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友情,生活與未來,統統化為了灰燼,讓她不僅不能為好友複仇,反而成了替罪羊,背負罵名,為了那虛無縹緲的一絲機會,背井離鄉,前往千島,尋找水神。


    不過很快。


    或許是因為這回灼燒發病時,不再是她孤獨一人於陰暗角落,這回被痛苦的記憶侵蝕時,身邊還有一隻小狼崽。


    安突然感覺到,她那用力攥緊成拳頭的手,被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拱了拱。


    瞬間注意力被轉移了,安低頭看去,對上的,是來自小狼崽的關心目光,而那毛絨絨的觸感,自然是小狼崽的頭了。


    “謝謝你,小黑。”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安卻好像瞬間得到了治愈。


    本來胸口被火灼燒一樣的疼,都仿佛一下減緩了許多。


    她舒張開了,攥成拳頭的手掌,並重新摸了摸小狼崽的頭,來示意自己沒事了,緊接著,安從角落站起身子來,然後帶著小狼崽走了幾步,來到她的地鋪。


    是的,地鋪。


    在船艙底層的苦力們,床對於他們來說太奢侈了。


    在冰冷的地板上,用破破爛爛像是從不知哪個垃圾堆裏撿來的毯子,向地下一鋪上後,這就是將相伴他們船上航行時間,所有休息與睡覺的地方了。


    安很快就從屬於她的這一小塊地方,找出來了一個鏽跡斑斑的水壺,打開蓋子後,她剛想要喝一小口,可動作停在半空中後,安又很快把水壺給放下。


    左翻翻,右翻翻,好不容易又找出來了一個,殘破的小碗之後,安將水壺裏本就少得可憐的清水,非常小心的又給倒出來了一多半。


    “來,小黑,你肯定也很久沒喝水了吧,快喝吧。”


    安將盛著清水的小碗,小心翼翼地給推到了小狼崽的麵前,生怕灑出來。


    大陸上隨處可見的淡水,在海洋航行的船隻上,是被列為稀缺資源的,對於低賤下等的苦力們來說,那更是如此,非常珍貴。


    “怎麽了,放心,這不是海水,是可以喝的哦,很幹淨。”安見到小狼崽對水碗沒有動作,在言語解釋的同時,又把水碗向小狼崽推了推。


    可令安沒想到的是...


    對方的小爪子,是又把水碗給她推回來了!


    而且從小狼崽盯著她的眸子中,安仿佛總能讀懂其中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不渴,你喝。


    心底一暖,安不知道這是自從她開始逃亡以來,多久沒感受過的了,她更從沒想到,居然再次出現這種感覺,是從一隻流浪的小狗身上。


    “好,那我喝一半,你喝一半,這樣行了吧。”


    安說完後,一隻手率先端起小碗,另一隻手,則熟練的稍微解開些,纏繞在臉部下半部分的繃帶。


    就此,小狼崽也才能真正看到,安在繃帶下隱藏的臉龐。


    雖然安喝水的很快,也就幾秒鍾的功夫,而且隻露出了下巴和嘴唇。


    但哪怕隻是一閃而過的半截畫麵,也讓小狼崽的心底,湧現出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堵塞感。


    廖子軒幾乎每天都跟薇薇安呆在一起,對於小姑娘的容貌,可以說是都烙印子腦海中了。


    所以當安拆下繃帶的刹那,廖子軒就一眼認出來了,這張臉就是屬於...薇薇安的。


    可也正因如此,之後畫麵帶給廖子軒的傷害,才會更大。


    因為那原本應該是小巧玲瓏,皮膚光滑白膩,讓人忍不住去捏在手中,好好把弄一番的可愛下巴,此刻,卻已經麵目全非了。


    皮被火焰燒焦,將血管暴露,外翻出來,就如同老樹的根莖一樣,醜陋,猙獰。


    經過時間的沉澱,盡管多數地方已經成傷口結痂,但仍是觸目驚心,第一眼看上去非常恐怖,難怪安會一直用繃帶纏繞,進行掩飾,否則被當成怪物都不為過分。


    “好了,你看,我都已經喝了,你也快喝了吧!”


    來自安的聲音,將小狼崽從複雜心情中拉了回來。


    看著還剩下了多半碗的水,雖然來自身體本能地口幹舌燥,但小狼崽見過安繃帶下的那一幕後,小狼崽哪裏還有心情喝水。


    “又怎麽了!小黑,既然約定好了的事情,就要好好完成,快喝吧!”見小狼崽還是不動,隻盯著水碗發呆,安的語氣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她看不下去,直接上手揪著小狼崽的後脖頸,然後另一隻手端著水碗,開始強製執行。


    很顯然,安並不是薇薇安,因為小姑娘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不同的經曆,已經使得她們的性格發生了分歧。


    但或許,無論性格再怎麽變,可至少在現在的安身上,仍有著和小姑娘保持著高度一致的,某個人類的最初品質。


    “張嘴,啊...”安掰開了小狼崽的嘴,然後把水給灌了下去。


    這同時也意味著,她今日份的水已經消耗了大半,之後哪怕是病症再犯,又或是幹苦力勞動,她都沒水可喝了。


    另一邊。


    咕嘟咕嘟...


    淡水順著喉嚨流入嗓子,滋潤了幹燥的身體,帶來了清涼之感,非常舒服,不過小狼崽的表情,卻與身體傳來的感覺,截然相反。


    那小眉頭皺得,簡直是把“不情願”這三個字給寫在上麵了。


    廖子軒現在開始思考。


    如果他從背包空間中,把他從炎域采購的水和各種食物,都取出來到安的麵前,應該如何解釋呢?


    答案是,沒得解釋,總不能再靠萌混過關吧?


    別看安現在對自己似乎很好,這多半可能是因為有著“因果”的buff夾持,實際上,廖子軒能感受到,安仍保持著若有若無的,隱約警惕感。


    這不是針對小狼崽,而顯然是來自安的經曆,迫使她,養成了這種極度缺少安全感的自衛習慣。


    廖子軒害怕,自己一旦做出些超出了對應“流浪的小狗”這種毫無威脅的身份的事情來,安對自己的態度就會瞬間改變。


    到時候,別說是還像這樣親近了...


    當初前兩次經曆中,安毫不猶豫地殺伐果斷,都給廖子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


    為什麽都這樣了,還總是把別人放在第一位,不去多關心關心自己,可惡!!


    廖子軒悶頭生氣還沒完呢,來自安的手指,就戳了戳小狼崽的鼻子。


    同一時間。


    莫名有種熟悉感的鼻哼聲響起,緊隨其後,是來自安的不滿嘟囔聲。


    “哼,什麽意思,小黑,我可都沒嫌棄你,你居然嫌棄我!不就是喝了我剩下的水嗎,至於露出這樣不情願的表情嘛,真是的,別看我這樣,但我,我其實也很幹淨的...”


    這...


    重點完全搞錯了好不好!!


    像這樣輕鬆快樂的時光對於安來說,是非常昂貴且短暫的,剛才病發的餘勁湧現了上來,她重新回到了牆角,將毯子裹在自己的身上。


    “小黑,我有點困了,先睡一會兒,你..你記得不要亂跑,尤其是不能去你最開始的那個地方,知...知道了嗎?”


    安的上下眼皮已經在打架,可還是強忍著疲倦之意,叮囑著小狼崽,見到小狼崽點頭之後,才放心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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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一會兒,安就進入了很淺的睡眠,通過在她臉上褶皺的微表情可以看出,安是在用睡覺的這種辦法,來減緩病痛時所帶來的刺痛。


    對此,小狼崽雖然心疼,但既然已經以“流浪小狗”的身份與安接觸,那他也隻能先扮演好這個角色。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戲弄。


    前三天自己都在為了提防安,所以晝夜不休的守在薇薇安的門口,可現在,他卻在睡夢中的安身邊,去守護著這個遭遇了太多的女孩。


    另外...


    趁著安睡覺期間,廖子軒可以整理下,他從安這裏獲得的情報。


    首先就是...


    廖子軒看向了之前安給他的那塊,黑色麵餅的麵板截圖,是的,當時謹慎的廖子軒,在吃安給的食物前,怎麽可能不用玩家的偵測技能。


    但在看了之後,太過奇怪,那時候沒時間去細看,所以截圖保存了下來。


    【薇薇安的麥餅】


    【品質:罕見】


    【描述:這是經過薇薇安之手,並受到來自“祈願”的負麵詛咒的事物】


    【效果:非常難吃】


    單看這個可能還感覺不出來,但要是再結合另一個麵板訊息的話...


    隨著小狼崽與安的好感度相互上升,廖子軒發現,原本在第二次經曆中,安許多顯示“???”的未知訊息,現在都能被偵測出來了。


    就例如...


    廖子軒最在意的,作為“安”成為魔女後,所覺醒的特殊能力。


    【祈願】


    【類型:魔女專長】


    【品質:唯一】


    【技能描述:三個願望,一個詛咒,用獻祭的方式,獲得可以扭轉一切的強大力量,所許下的願望越難以實現,隨機的詛咒就將越嚴重,反之,所許下的願望越簡單,隨機的詛咒就越無關緊要,每三次一循環,在第三個願望時,該循環內的詛咒效果達到頂峰】


    【當前已經許下祈願數:3】


    【當前已獲得的詛咒列表:】


    【1.讓所有經你之手烹飪的食物,都變得異常難吃,或含有負麵效果,負麵效果的強弱取決於你的烹飪時間】


    小狼崽:“...”


    兩者一結合的話,就能理解了,為什麽那塊麵餅會變成那種樣子。


    也能理解了,第二次中的安在對陣自己時,那突然爆發出來的翻倍氣勢從哪裏來。


    更能解釋,在第一次經曆中,憑借現在這幅樣子的安,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毒藥。


    隻不過...


    小狼崽輕踩著腳步,又靠近了幾分睡眠中的安。


    而即便是這麽輕微的動靜,安的潛意識似乎也有所察覺,不過可能感受到是小黑的氣息之後,就又放鬆下來,甚至還本能地就像是摟抱枕一樣,把毛茸茸的小狼崽,給貼在了身體上舒服的位置。


    小狼崽借機,也能更近距離的,觀察起安來。


    畢竟。


    廖子軒記得很清楚。


    無論怎樣做出來的食物都無比難吃,且含有負麵效果。


    這個情況,廖子軒在沒遇到安之前,就已經有另外一個人,也同樣擁有這種極為罕見的特質了。


    對了,似乎安的武器,也是...


    黑色的鐮刀?


    第十三章 三個願望,一個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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