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在安瞪大眼睛,要做出殺人舉動前,廖子軒閃電般地迅速收回手,然後立馬開口道:


    “你覺醒成為魔女後的能力是祈願,以三個願望和一個詛咒作為循環,詛咒會隨著願望次數而加重,當第三個願望時,該循環內的詛咒效果達到頂峰。”


    “你目前已經動用過你的能力三次, 也就是一個祈願循環,與之對應,你所承擔下的詛咒效果就是...”


    “所有經你手製作烹飪的食物,都會變得異常難吃,甚至說,隨著你烹飪時間和用心程度,有可能食物將變得不僅難吃,還會附加負麵效果。”


    廖子軒承認他剛才去摸安臉蛋的舉動,有那麽“億點點”冒險的任性成分,在環境的渲染下,情不自禁就去這麽做了。


    不過支撐他這個行為的底氣,廖子軒還是有的。


    隻見到在自己的一連串仿佛對安無比了解的話下,對麵的少女露出了,比剛才還要震撼的神情。


    就連要取下他狼命的黑鐮,也因此而懸停在了,距離他脖頸0.01公分的距離。


    因為對於安來說, 身為魔女本就是一件需要極力隱藏的事,而她覺醒的魔女能力,更是屬於隱私中的隱私,並且由於其特殊性,並不屬於那種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因此除了她自己之外,這個世界上,應該絕沒有第二個人能知道的才對。


    但這還沒完,廖子軒的聲音沒有停下,而是給了安心頭最後一記猛的,讓這把黑鐮的女主人,徹底對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和敵意。


    “差點忘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衣服內側的口袋裏,應該有塊你自己做的麥餅,顏色發黑,口感僵硬。”


    “看得出來你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詛咒,因此不敢去做些別的高級食物,隻敢用這種最低級簡單的幹糧。”


    “這下你應該明白了吧,安,除了我們已經相遇過很多次外,我不可能知道這麽多關於你詳細的事情,所以,還是我早些時候對你說過的那三個字...別著急。”


    聽到熟悉的“別著急”後,安立刻腦中閃過當時畫麵, 再結合廖子軒身上的“餘香”味道, 安終於清楚了,對麵青年的真正身份。


    刷!


    黑鐮被安給收了起來,消失在手中,她表情複雜地一隻手摸向了懷中,很快後,一個廖子軒熟悉的小布袋子,被安給拿了出來。


    而緊接著,安當著廖子軒的麵,將布袋給打開後,發現裏麵果然裝著的,是塊如他所說的,黑乎乎麵...


    “呃...”


    廖子軒一時間尷尬地撓了撓頭。


    因為布袋子裏麵,並不是成型的麥餅,而是一小袋子黑麥粉。


    “...”


    兩人間先是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安率先開口了。


    “什麽樣級別的魔物,才能化形成人?”


    “超凡階以上吧?不過這種事情沒有絕對,還是要看血統,有些可能到了完全體期都化形不了,但有些剛過幼年期,就能變成人形了。”


    “那你屬於哪種?”安追問道。


    “後者吧。”


    “哼,是嗎。”


    在這之後,兩人間又陷入了一陣沉默中,廖子軒看得出來,安有太多心裏的疑問、混亂、迷茫想要找人發泄,隻不過現在是礙於少女的性格,不好意思跟自己開口。


    但沒關係,廖子軒等的來,今天這個晚上,暫時還沒有別的計劃,整個晚上都是屬於留給安的時間。


    終於,安再度開口了。


    而且這回是直接開門見山,很符合安的性格。


    “所以...其實我,才是那個多餘的薇薇安嗎?”


    “在和你們分開之後,我悄悄在船上找屬於炎域的乘客,去旁聽他們的閑聊對話,我發現,他們所說的很多關於火典城事情,都和我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


    “後來,我偶遇到了當時那位,跟在你們身邊的中年商人,我看到他手上拿著本不知從哪裏買來的刊物,其中他所看的那一頁,正好就是關於報道薇薇安的,我把它要過來了後...”


    安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地鋪位置,廖子軒可以看到,周圍有許多安在船上調查到的訊息,被匯聚起來,而這些證據又都指向了同一個事實。


    “就算那個組織再厲害,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洗腦,也不至於為了我一個逃跑的魔女,動用如此大的聲勢,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我,對嗎?”


    “沒錯。”


    廖子軒先點了點頭,但在安眼神瞬間黯淡下去的同時,又給安的結論,做了補充。


    “不過,不存在你是“多餘”的這種說法,你所經曆的,你所努力的,你所為之奮鬥的,都是真實的,隻不過不是在我們的世界中,而是在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


    “嗯。”


    接下來的廖子軒,將“世界線”的概念也將給安聽了一遍,同時把安會出現的原因,水神作為最大幕後嫌疑者,統統毫無保留,告訴了安。


    最後,他拿出來了最關鍵的道具,艾麗娜的日記本,在安疑惑的視線下,遞給了少女。


    當安翻開第一頁時,少女立刻就視線挪不開了,因為這個字跡她太熟悉了,隨之往後,當看到了小女仆所記錄的,她與薇薇安的點點滴滴,從相遇,再到後麵逐漸熟悉親近,她們所一起經曆,一起改變的事情,直至最後日記結尾的那句...


    【祝你們在千島的旅行一路順風,我會在炎域每天為你們祈禱的!一定要早點平安回來呀,不然我和莉絲大小姐,都會很寂寞的!】——薇薇安小姐最能幹的貼身女仆,艾麗娜。


    這段話變成“理之魔女”後失去感情中樞的艾麗娜,根本寫不出來,一看就知道是模仿著從前語氣,故意寫下的。


    當初的小狼崽和薇薇安都以為,這是艾麗娜為了逗他們笑的故意烘托氣氛,可現在廖子軒才發現...


    艾麗娜一定早就也“預知”到了什麽,這句話明顯不是為了留給他們。


    而是...


    留給麵前,已經淚眼朦朧的少女。


    或許這世界上最感動人的,就是將本來悲劇的結局與命運,扭轉成我們所希望的那樣。


    她沒能做到,但她...


    做到了。


    過了好一陣子後,安才終於從激烈的情緒波動中走出來,這本日記,也被安遞還到了廖子軒麵前。


    畢竟,無論是日記,還是那夢幻的結局。


    這些都不是屬於她的。


    在兩者彼此間,如此巨大的結局落差之下...


    崩潰嗎?悲涼嗎?哀傷嗎?


    或許吧。


    但正如廖子軒所確信的,在第三次循環中那個救助了“流浪小狗”的安,那個舍身獻祭了自己去擊退大蛇的安。


    她既不是她,卻也還是她。


    那個選擇用善良去麵對世界的小姑娘,會下意識地忽略很多,做出很多傻傻的事情來。


    比如,在見到如此美好到令人向往的故事後,安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讓他們將這個故事,繼續書寫下去。


    “我是因為水神的緣故,才出現在阿斯托洛吉斯號上的,目的是為了對付你們,那我隻要什麽都不做,是不是就能讓你們渡過這一關?”


    在安急切聲音下,廖子軒搖了搖頭。


    “不,我本來和你想的一樣,可後來發現,我想的還是太簡單了,我們真正的敵人不是你。”


    “對了!你說過,在上一次循環中,我救下了整艘船的乘客,為什麽要用救這個詞?到底發生什麽了?”


    安立馬反應過來了,她急忙追問道。


    於是廖子軒將這艘船會在三天之後,非但沒抵達千島,反而還會闖入傳說中千島最強魔物,八岐大蛇的地盤,進而惹來大蛇其中一隻頭顱的暴躁狂怒,對阿斯托洛吉斯號展開襲擊,這些未來將發生的劇情,告訴了安。


    同時,他也表明了對露子的懷疑,以及薇薇安最後給出的,在露子身上的“香味”情報。


    “隻有魔女相互之間,才能聞到這種餘香,如果薇...如果她真的聞到了,那說明露子一定也是魔女!”


    安聽完廖子軒的分析後,給出了判斷,但很快她又加了一句。


    “至少在那個時間點的露子,是魔女。”


    “你的意思是...”


    “我之前在船上見過你說的露子,這艘船的領導者,她身上並沒有這種餘香氣味,所以我猜測,結合你說的發展,很有可能她是等到了第三天,或者第二天晚上,才成為了魔女,在此之前,她都還是正常的露子。”


    安的話讓廖子軒點了點頭,他確實也是這麽想的,但覺得太牽強,也有太多解釋不通。


    比如...


    “成為魔女不應該都是遭受極大刺激嗎?真會這麽隨隨便便?而且就算魔女使人性情大變,但真的至於到,一下就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嗎?”


    “你別忘了,有一個組織,可是可以輕易地做到,你上述所說的這些全部。”


    一語點醒夢中人。


    因為對於廖子軒來說,他其實跟“那個組織”的接觸並不多,遠不像安這樣,深深受到其傷害,以至於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瞬間就反應過來了。


    所以...


    難道阿斯托洛吉斯號的沉沒事件中,也有“那個組織”的影子在?


    他們瘋了嗎?


    難道在各國都在醞釀著搞事情嗎?


    “我有一個提議。”安的聲音打斷了廖子軒。


    “如果露子真的是那個組織的,不管是被控製還是什麽,既然我們事先知道了,那有一個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可以完全預防。”


    “什麽方法?”


    廖子軒剛聽到安自信滿滿的話語,眼睛一亮,暗歎果然自己選對了攻略路線,找安為隊友太靠譜了,但結果下一秒後,隻聽到安冷冰冰地吐出了兩個字。


    “綁架。”


    “呃...綁,綁架?”


    “沒錯,無論是催眠引導,還是複製品,隻要是能自主活動,都會遵循一個不變的原則,他們堅信著自己的原主身份,不知道那個組織的存在,換句話說也就是,在沒被激活前,他們都是相對無害的。”


    “我們隻需要搶先一步,在激活前將他們控製起來,到時候就算被那個組織激活了,也就掀不起什麽風浪。”


    安對於“那個組織”的鬥爭經驗,明顯要比廖子軒多很多,她的話就好像一個老玩家,直接把攻略貼給拍在了廖子軒麵前。


    不,不光如此。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等明天早...不,中午吧。”雖然是越早越好,但廖子軒想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有另一個事件等著他去處理。


    “我到時候跟著你們一起。”


    原來安問時間是為了這句。


    之後不等對麵青年開口,少女就別過去腦袋,從鼻子發成哼聲,為自己強行解釋了一句。


    “隻要是有關那個組織爹一切,我都不會放過的。”


    “謝謝你,安。”廖子軒由衷道謝。


    “行了,如果沒別的事情了的話,就趕緊回去吧,你是偷偷跑出來的吧?別,別讓她一個人等著急了。”


    安口中的“她”是誰不言而喻,而廖子軒也因為答應過薇薇安,所以沒有戳穿。


    “好,對了,這個你收下。”


    看著廖子軒遞過來的一根赤紅色的羽毛,安露出奇怪之色。


    “這是?”


    “一個小小的禮物,記得今晚一定要用哦!”


    “哼,莫名其妙。”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安還是將其收了下來,如果是什麽貴重物品那她絕不會要,但如果隻是一根小小羽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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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


    少女抿著嘴唇,猶豫了片刻後,最終還是出聲叫住了轉身離開的青年。


    廖子軒回頭望過去,發現不知何時,安將身體全部藏在了陰影中,隻若隱若現的一個輪廓。


    以及傳出來的,少女好像下了很大勇氣,一直憋在心底沒能說出來的話。


    “小黑。”


    “謝謝你...照顧好了我。”


    廖子軒:“...”


    “別忘記禮物,還有,明天見!”


    留下這麽一句話後,廖子軒揮了揮手,身影消失在了安的視線中。


    直到確認了青年徹底離開後,少女才從陰影中走出來。


    從她雙手像個麻花一樣地擰在一起,以及鞋子不安分地在地上摳動的樣子,可以想像,如果她沒被繃帶纏住,此刻安的臉一定紅得像個成熟的蘋果。


    “...明天見。”


    黑暗中寂靜的船艙底層,安悄悄自語著。


    突然,一陣赤紅色光芒從安的口袋中閃爍起來。


    隻見到那根剛才還平平無奇的羽毛,在廖子軒前腳剛離開後,就瞬間展露出它真實的模樣,來不及給安震驚的時間,一股磅礴的生命力,就從羽毛的身上湧現,直接朝安體內輸送。


    熾翎之羽上所攜帶的鳳凰烈焰,刹那間就包裹了安的全身,這讓安一瞬間,身體就應激反應地想起了,她綁在火刑柱上,周身被烈火給籠罩的灼燒之痛。


    可這回不一樣,這次的烈焰中,沒有高溫,沒有焦痛,沒有死亡的氣息,相反,那是溫暖,是舒適,是象征了薪炎之力的萬物複蘇,是生之力。


    在這一刻,安宛若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九天之上的神凰,於烈焰中真的涅槃重生。


    整個過程來的快,去的也快。


    當安慌慌張張地連站穩都站不穩,急忙翻找出了一塊鏡子之後,她用顫顫巍巍地手,揭開了她纏繞在臉上的繃帶。


    而鏡麵中所倒映出的,是一張...


    少女的臉蛋。


    潔白無瑕,皮膚光滑細膩,宛若新生兒一樣,再也見不到絲毫的疤痕和灼焦。


    或許在這個晚上,安短暫的消失了。


    阿斯托洛吉斯號真正的同時存在了,兩個薇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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