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晨。


    原計劃隻需要在海上航行三天的阿斯托洛吉斯號,經曆了第三天的大蛇襲擊後,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平安度過,並於第四天,一大清早就紛紛趕到甲板上的乘客們,終於能如約看到海岸對麵, 千島的影子了。


    能停下阿斯托洛吉斯號這麽巨大海上輪船的,也就隻有千島的主城島,擁有六七百萬人口的...月淵島。


    其名由來,正是源自在島嶼山峰的最頂端,那是水神於人間化身的宮司巫女,所處的“月淵大社”的位置。


    據說曾經的千島人們,還因為起名而產生過糾紛, 有人覺得就叫“水神大社”好, 言簡意賅,但又有人提出實在是太直白,讓人一聽就覺得非常沒有格調,他們可不能學旁邊炎域的火神教。


    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爭論不休後,人們才最終定下了以“月淵”為最終名號。


    水中幻月,莫測如淵


    這是在千島民間最流傳廣泛的,對於水神分身,宮司巫女大人的形容。


    因此人們取每個的最後兩字,用“月”來描繪水神大人的美麗,用“淵”來形容水神大人的智慧。


    從阿斯托洛吉斯號上, 薇薇安能遠眺到月淵島的建築群, 這是小姑娘第一次見到異國景色,滿臉的新奇與興奮之色。


    和她出生的炎域不一樣,千島因為是水上國度,以島嶼作為根基, 所以可供人們居住生活的麵積, 就非常有限。


    因此在薇薇安看來, 月淵島給她的第一感覺是非常的擁擠, 尤其是越往中心區域, 就越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閣樓狀建築。


    可出乎意料,雖然是很擁擠,但小姑娘卻並沒有感覺到亂,反而更偏向於是...繁華吧?


    不過最令薇薇安驚訝的還是,她有點沒法理解,如果自己沒看錯,在千島的建築,居然大多數都是以木頭作為原料的?


    這在炎域,隻有鄉下用不起石料的村民們,才會選擇的無奈之舉。


    可能是終於要平安抵達了,露子緊繃著的神經總算放鬆下來,她察覺到了小姑娘的對千島真正樣貌的好奇,作為合格的向導,她解釋的聲音在薇薇安耳邊響起。


    “每個國度,都會因為其所處地域環境,而誕生不同文化風格,木料對於我們千島來說,遠要比其他材料, 更容易獲得, 而且經過我們千島人民多年的篩選和培育,從上百種木材中,總結出了許多優秀品種。”


    “比如薇薇安小姐,現在從我們這裏所望到的,絕大多數島上的屋敷,都是由一種叫做禦守木製造而成,這種木材,不僅防濕防潮,對於千島氣候下令人煩躁的蚊蟲,也有驅蟲的奇效,而且因為木製結構,相比其他的更具靈活性,也使得我們能在島嶼有限的空間裏,做到最大化的設計利用。”


    “和許多大陸國度那樣,一眼望過去的平鋪直蓋不同,薇薇安小姐你肯定也感覺到了,我們千島的建築,更加有層次感,講究錯落有致,在盡力做到不浪費每一絲珍貴空間的同時,我們更追求,能與自然地貌,做到相輔相成。”


    露子作為土生土長的千島人,小姑娘能體會到,在為她說明時,露子語氣中夾雜著的點點自豪感。


    這不僅是對能擁有這麽一個海上國度的自豪,更還是,身為社奉行的官員,如今千島能有這樣的規模,顯然也有他們格盡職守,不斷規劃,努力奉獻的身影在。


    “真好啊,露子小姐!唔...總感覺明明還沒到千島呢,但就已經學習了很多!”薇薇安抱著小狼崽道。


    “社奉行掌管文化和儀典,無論是對於千島人民,還是外國人,推廣與普及各類相關知識,使得人們更加了解千島,都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露子笑著搖了搖頭,緊接著,遙望從最初僅僅隻是能依稀見到輪廓,到現在,隨著距離拉近,已然越來越清晰的月淵島,露子對小姑娘行了個禮。


    “接下來阿斯托洛吉斯號,馬上就要停泊靠岸了,我需要指揮船員去做一些準備工作,所以薇薇安小姐,暫時先失陪一下。”


    “沒事沒事!你快去忙吧露子小姐,這趟海上旅行,真的實在是太辛苦你了。”


    薇薇安連連擺手,送走了露子後,小姑娘偷偷鬆了口氣,雖然露子小姐人非常好,但總感覺和這麽官方的人說話,會很有壓力。


    相比之下,看到露子終於走後,迅速就湊到了薇薇安麵前的另一個少女,小姑娘就覺得麵對起來非常輕鬆!


    “薇...薇薇安,咱們可是說好了的,一旦等你辦完事情後,咱們可就得立馬從社奉行裏搬出來!”


    梅姬對薇薇安露出眼巴巴的表情。


    這位占星少女,在大局已定下,自知怎麽是也逃不過去了,外加露子也跟她再三保證,社奉行裏都是好人,不會對她怎麽樣的,頂多就是稍微盤問下,所以才答應了同去社奉行。


    不過薇薇安懷中的小狼崽,嚴重懷疑這個占星少女,是在聽到露子說的,被請去喝茶也算是工作,梅姬在此期間一切的開銷,社奉行會全部承擔,給予報銷後,梅姬才果斷鬆口的。


    所以說到底...


    “梅姬,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害怕去社奉行呢?”薇薇安對這個私自與自己“約定終生”的少女很無奈。


    而且對梅姬對社奉行非常執著的躲避之意,非常費解。


    “你不知道,我,我總有種預感,在社奉行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而且,而且...”梅姬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而且?”


    “而且很有可能,老太婆,就在社奉行裏!我要是老太婆被撞見抓住了,那就麻煩了!”


    占星少女的臉蛋上,很罕見的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仿佛光是一想到那樣的畫麵,就令梅姬渾身發抖。


    “呃...老太婆?難道社奉行裏,也有什麽很厲害的占星術士嗎?你還曾惹惱過她?”


    因為薇薇安如果沒記錯的話,梅姬口中的這個詞,應該是指她的...師父?


    把師父用老太婆相稱,再加上梅姬現在的表現,很顯然,她們師徒之間的關係應該並不好,甚至可以用...僵硬來形容?


    “我也不知道,我失去太多記憶了,很多都想不起來,光是現在的這些,還都是靠著你給我的水神之鏈,以及...那顆船上的海之心,才稍微記起來的。”


    “但...”


    “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老太婆一直想要抓我回來,以及...老太婆她地位很高,連三奉行的人,都要對她馬首是瞻,其中又屬社奉行的人,跟她聯係最緊密!”


    梅姬此話一出,不光是薇薇安,連懷中的小狼崽,都瞪大了眼睛。


    少女與小狼相互對視一眼後,都從各自眼神裏,看到了兩個字。


    水神。


    “等下,梅...梅姬小姐,你口中的老太...呸呸呸,你口中的那位師父,該不會就是...水神吧!?”薇薇安試探性地悄悄問道。


    “啊!?”


    梅姬對此的反應明顯很大,被嚇了一跳,露出迷茫表情。


    “你看啊,能讓三奉行都聽命的,恐怕也就隻有水神了吧?再加上,你說又跟社奉行聯係最緊密,如果我沒記錯,露子小姐曾說過,水神在人間的化身,宮司巫女大人的月淵大社,就是位於社奉行的轄區內。”


    “而且,你看你既能幫我們解開了水神之鏈上的封印,又能重啟模仿著“神之心”而製造的海之心,怎麽看,你應該都和那位水神有聯係。”


    其實關於這一點,薇薇安和小狼崽心底,已經有隱隱的預料,隻不過是剛才梅姬親口說的那番話,才徹底確定了而已。


    “這...這,哇!難道我的師父,真真真...真的是水神,水神大人!?”


    在薇薇安列出的種種證據下,梅姬自己都露出震驚表情。


    她先是露出了驚喜之色。


    “原來我這麽厲害的嗎?能被水神看重成為徒弟,哼哼...哈哈哈!我果然有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占星術士的潛質!哼哼...”


    “哼哼...呃...”


    可很快,梅姬小姐的驚喜就變成驚嚇了。


    “等下!壞...壞了!壞了壞了!完蛋了!那我完蛋了!為什麽水神大人要抓我回去,我...我到底犯了什麽錯,我,我還一直稱她為老太婆,我...我...”


    “不行,得趕快給我自己占卜一下...啊可惡!占星術士為什麽不能占卜自己的命運,這是哪個該死的前輩定下的規定,可惡啊!”


    “得趕緊去做些什麽...對!辟邪符,驅魔粉...隱匿氣息的寶物...”


    在得知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後,占星少女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跟薇薇安打了個招呼後,就有點錯亂般,嘴地不停神神叨叨地,跑回自己的船艙屋子了。


    “這...她這是怎麽了?”本來是過來打算跟小姑娘道別的趙傑,剛好路遇見狀後,露出奇怪表情。


    小姑娘則對迎麵走來的歸離大叔,攤手搖了搖頭。


    眼見阿斯托洛吉斯號,終於順利抵達千島了,這次的趙傑,以完全不同的心態,再次大大方方地專門找上了薇薇安。


    “薇薇安小姐,這次...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我趙傑欠你一條命!還請你務必提出一個願望,在我離開千島前,我趙傑一定全力為你實現!”


    “不用,真不用了,趙傑先生...咦?您剛才說,您要離開千島?”薇薇安連連擺手的同時,轉移了話題。


    趙傑歎息一聲。


    “是啊,經曆了這次後,我算是看開了,這世界上除了錢以外,還有很多更珍貴的東西,哎,實不相瞞,說出來不怕薇薇安小姐你笑話...”


    “其實,當初第一天甲板上時,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因為我覺得你是能跟露子小姐說上話的大人物,而露子小姐又在炎域采買了批貨物,我因此而嗅到了商機,想要打探出這批貨物到底是什麽。”


    “可現在看來,哎,真是可笑可笑...被金錢給蒙蔽了雙眼啊,連您這樣的人都敢打小心思。”趙傑仰頭感歎。


    小狼崽不難看得出來,這位背井離鄉的歸離大叔,是真的看開了,不然不會當著薇薇安麵,說出這些。


    而接下來趙傑的話也果然如此。


    “薇薇安小姐可能體會不到,我們這些凡人,隻有從鬼門關走過一趟,我才幡然醒悟,我現在滿腦子,全是老婆和女兒,我...真的好想她們。”


    “所以我決定了,打算把我在千島的所有資產和生意,全都給賣了,然後帶著這些...回家!回歸離。”


    “我現在唯一在千島放不下的,就是薇薇安小姐你了,我必須得回報小姐你的恩情,不然,不然我老趙心裏虧的慌,每天睡覺都會睡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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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傑很認真的對小姑娘說道,甚至都露出了懇求之色,歸離人非常講究恩情一說。


    薇薇安見拒絕無果後,想了想,小姑娘換了種說法。


    “那這樣,趙傑先生您答應我,當您回到歸離後,您的妻子和女兒,肯定對您有很大意見,畢竟你們這麽多年沒見了,我要是您的女兒,一定對您非常生氣。”


    “到時候,我希望您一定不要意氣用事,和她們發生爭執,好不容易迎來的溫馨團聚,我可不希望變成壞事。”


    “另外,唔...我想想,啊對了,我希望您能牢記您今天的感悟,永遠把家人放在金錢的前麵!我特別喜歡見到美好的結局,所以趙傑先生,您能帶給我一個美好的結局,就算是回報我了!”


    薇薇安對趙傑露出期待笑容,而趙傑的心底則五味陳雜。


    他看著對麵的這位小姑娘,這一刻,他似乎有點明白了,當初那位浪蕩的出監工武士,為什麽會突然性情大變,好像換了個人一般。


    麵對這樣的...天使?誰不會感覺到心靈被洗滌了呢?


    “好!不過薇薇安小姐也要答應我,有朝一日,如果您能到歸離的話,一定要通知我!”


    “好!有機會的話一定!”


    趙傑最後以歸離人的方式,深深作揖,對小姑娘抱拳之後,便不再打擾,很快離開了。


    而薇薇安也抱著小狼崽,開始從甲板返回船艙,準備收拾行李,做好下船準備。


    可是...


    當他們剛來到艙室門前,在走廊上,正準備開房門的時候...


    突然!


    “薇...咦!?”


    從背後傳來了占星少女梅姬的聲音。


    看起來應該是正要帶著行李,和薇薇安一起結伴下船。


    可隨後,從梅姬口中說出的話,卻在瞬間,讓原本薇薇安懷中的小狼崽,立刻渾身炸毛,差點沒跳起來。


    “奇怪,薇薇安,在你的身上好像突然...變得不一樣了些?好奇怪,明明剛才甲板上還沒有...”


    “不一樣?”


    “對,總感覺你似乎命數突然變得很強了許多,嗯...其實這種感覺,當時第一天我才初見你時,就有過,但卻一閃而過,我還以為我感覺錯了呢。”


    梅姬回憶道後,再次語氣很確定地開口:


    “但現在...”


    “薇薇安,你好像還真的是...有在被神明注視呢!!”


    如果說之前,廖子軒對此還一知半解,可如今,在經曆了阿斯托洛吉斯號上的遭遇後...


    本來在“第四次”中都已經消失的神明注視,極強命數,卻再次從小姑娘身上出現。


    廖子軒的腦海中,下意識地,就快速浮出了一個與之有著緊密關聯的詞...


    ...


    死亡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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