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汙蔑!這是栽贓!這是造謠!這……”


    歐根妮家族,一個中年男子氣急敗壞的吼著,脖頸和額頭上一根根血管高高的暴突著,身上也散發出一股凝滯的氣息,好像一隻擇人而噬的凶獸,讓人不敢直視,更不敢近前。


    就在這頭凶獸一樣的男人身邊,有一個長相清秀,氣質雍容的男子,麵對暴跳如雷的中年男子,他依舊動作優雅的端著一個酒杯,淺淺的抿一口,隨後將酒杯輕輕放在桌上。


    “叮……”


    他的動作似乎有些大了,以至於酒杯落在桌麵上的時候發出了輕微的響聲。可是這個響聲如同一股訊號,剛才還暴跳如雷的中年男子立刻收斂自己的氣息,俯首帖耳的侍立在一旁,一瞬間從獅子變成了狗,唔,或許應該叫他獅子狗更合適。


    “家主,外麵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難道我們就不作出點回應麽?”剛才狀若凶獸的男子竟然低聲下氣的向那個清秀男子說話,話語中竟然還帶著一股委屈的懇求味道。


    別看剛才喝酒的男子長相清秀如同女子,可是歐根妮家族都知道,他心思歹毒,手段很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十多年前,他隻是一個庶子,按照規矩,應該由他的嫡出哥哥繼承家主之位。可是,就在家主之位交接的那一天,他的嫡出哥哥詭異的七竅流血,慘死在眾多家族成員麵前。沒有人知道為什麽,就連皇室派來的最高明的醫師也查不出是什麽死因,最終隻能歸咎於怪病。


    然後,家族又挑選了一個繼承人,那個繼承人原本還高高興興,以為自己撞了天大的運氣,可是誰都沒想到,這個繼承人也在交接權力的時候,七竅流血的慘死在眾多家族成員麵前。同樣查不出死因。


    第一個,還能說是偶然,第二個,就有點不同尋常了。歐根妮家族的人都懷疑是不是中了什麽毒藥甚至詛咒之類的東西,還專門請出在冰風穀潛修的家族長輩坐鎮,又立了第三個繼承人,隨後,這第三個繼承人在那位實力高強的長輩眼皮底下七竅流血,淒慘的死去。


    那個長輩早年就是高級魔法師,在冰風穀潛修多年,一身魔法不說能毀滅城池,移山填海,想要保護一個人也是輕而易舉的,可偏偏繼承人在他眼皮底下死了,而以他的修為,非但沒有半點警兆,事後還查不出死因,簡直就是紅果果的打臉。最終,這位前輩無顏麵對家族後人,灰溜溜的回到冰風穀閉門不出了。


    原本炙手可熱的家主之位,此時卻成了一個催命符,誰都不願意觸碰。一個個有繼承權的繼承人要麽離家出走,要麽宣布退出,唯恐被其他人捧殺。一時間,歐根妮家族竟然找不出一個願意繼承家主之位的人。


    最終,一個庶出子站了出來,願意繼承家主之位。反正他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庶子,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不會有人在乎,所以,歐根妮家族按照既定的章程為他舉行了交接儀式。當時,所有人都期待著這個庶子七竅流血的死去,可是誰都沒想到,權力交接平穩有序,沒出現半點混亂,這個人活著坐上了家主的位置,而且能吃能睡,能說能笑,沒有半點異樣。


    這個人是凶手!


    所有人心中都這麽想,可是他們沒有證據,而且,一想到之前那幾個人淒慘的死狀,所有的聰明人都識趣的閉上了嘴巴。家主他既然有能力殺死那三個人,就絕對有能力再殺死幾個,他既然站到了明處,就說明他有萬全的把握,此時跳出去絕對是找死。


    經曆了幾次混亂,殺了幾批不死心想要謀奪家主之位的人之後,新家主在歐根妮家族的地位總算穩固下來,原本一個庶出子,此時卻成了一言九鼎的家主,他的命令無人不從,他的意誌無人可逆,他一個眼神,就能令人渾身顫抖,雙膝跪地。因為他們懼怕自己會不會也七竅流血的慘死。


    雖然誰都沒證據,可是誰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嚐試,甚至都沒人敢在背後提起這位家主的名字――魯道夫!


    “家主,外麵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難道我們就不作出點回應麽?”


    聽到心腹的話語,魯道夫點了點頭,隨後說道:“是哪個蠢貨雇傭的人,去查查,送上火刑架燒死吧。我們歐根妮家族不需要這種自作主張的廢物!”


    魯道夫並不在乎歐根妮家族一時的榮辱。人們的忘性是很大的,十年二十年過去,誰還會記得今天的事情。魯道夫在意的是下麵的人有沒有服從自己。某些成員自作主張的做法激怒了魯道夫。歸根究底,魯道夫並不在意外敵,他在乎的,是內部的敵人。


    聯想到前些日子發生的刺殺案,再聯想到今天這些人自作主張的行為,魯道夫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看樣子秋獵在即,家族中的某些人又有了不安心的心思。


    魯道夫當初獲得這個家主的位置很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味道,這一切,都是機緣巧合――當然,無論別人怎麽想,魯道夫一直是這麽堅持的。所以,總有一些心懷僥幸的人想要把魯道夫趕下去。家族中有保守派和激進派,魯道夫是以光複拜恩王國為己任的激進派,可是在激進派內部,還有那些自以為血統高貴的嫡係成員,表麵上擁護魯道夫,背地裏卻對魯道夫的庶出身份鄙夷不已。


    很快,那個心腹便去而複返,低聲匯報了一下,那幾個自作主張雇傭人的家夥都被綁起來送到光明教會了,至於是不是一並燒死,就要看光明教會的意思了。作出這種姿態,可以把那件事情對歐根妮家族的負麵影響降到最低,同時也給了光明教會一個難題。


    送出去的那幾個人都是貴族,燒死異端也就算了,可要燒死貴族,雖然他們是被歐根妮家族交出去的,而且的確罪有應得,可這勢必會引起貴族們的反感和恐慌,以後光明教會在貴族圈發展勢力將會更加困難。若是光明教會不燒死這幾個人,那麽將會使得眾多平民信徒灰心和失望,繼而信仰動搖。對嶽川來說,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而對魯道夫來說,他借此清除了幾個不安分的家夥,也震懾了其他家族成員,有很好的惡心了一下光明教會,一舉數得。


    不得不說,魯道夫是一個很有心計和手段的人,否則,光靠黑暗手段,他就算能當上家主,也不可能坐的長久,穩妥!


    “那個烏蒙特不在斯塔恩城好好呆著,卻千裏迢迢來到拜恩城,又這麽賣力的製造聲勢,所圖不小啊。”頓了頓,魯道夫向一旁侍立的心腹說道:“烏蒙特不是來訪親的麽,既然來了,怎能不到家裏住,我們歐根妮家族是貴族,是懂禮節的。去,到光明教會把烏蒙特接回來。”


    讓嶽川在外麵,魯道夫對他的掌控就會不可避免的小起來,還是把嶽川放在眼皮底下利於監管,不讓他弄出什麽風浪來。而且,嶽川剛剛燒死幾個歐根妮家族的成員,其他族人勢必會對嶽川有所抵觸和厭惡,在這種氛圍下,嶽川在歐根妮家族也不會有什麽作為。


    這時候,一旁的那個心腹彎下腰,小聲說道:“家主,烏蒙特的母親是路多維卡。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


    “路多維卡?”


    魯道夫眼睛眯了眯。


    他雖然是歐根妮家族,可一直都是庶出子,在家族中的地位和奴仆無異,雖然都在一個屋簷下生活,可是歐根妮家族有太多太多他無法接觸的東西,比如那些高高在上的家族成員。


    魯道夫知道路多維卡的名字,也知道路多維卡在歐根妮家族掌上明珠的地位,無論哪一樣都是他仰望都不能企及的存在。可是魯道夫並不知曉路多維卡為什麽有這麽重要的地位,以至於當年作出那種事情後,還能被家族庇護。


    這一刻,魯道夫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怒氣,因為他發現,即便自己已經是歐根妮家族的家主,可是歐根妮家族的很多秘密自己依然無法觸碰。那些保守派交出權力退了下去,對自己不冷不熱,不告訴自己這些家族秘辛也就算了,而和自己處在同一陣營的激進派,竟然也不告訴自己。


    無知!


    是的,這就是無知!


    自以為掌控一切的魯道夫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還有無知的一麵。


    也許,那些自以為血統高貴的嫡係成員會在自己背後嘲弄的說道:看,那個卑賤的庶出子,就算他當上了家主又怎麽樣,歐根妮家族的很多事情他都一無所知。不不不,他根本不配知道歐根妮家族的光輝和榮耀!


    咯咯咯……


    玻璃杯在魯道夫手中一點點破裂、粉碎,鮮紅的液體順著魯道夫的手掌傾瀉下去,分不清是酒水,還是血水。


    看到魯道夫的舉動,那個心腹連忙瑟縮的趴伏下去,唯恐自己因為看到魯道夫失態的模樣而被魯道夫清理掉。


    揮了揮手掌,魯道夫手中的酒液和玻璃碴在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下剝離出去,魯道夫的手掌上布滿了支離的傷痕,許多地方還在猙獰的外翻著。不過,在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湧動下,那些傷口飛速的愈合,眨眼間恢複一新。“我突然覺得,應該用最隆重的禮儀迎接烏蒙特,畢竟,我們身體中流著相同的血……”魯道夫口中“相同的血”咬得特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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