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差一點了。


    隻是很可惜,到底還是差了一點。


    於是季遐沒有立即動手。


    反而問道:


    “大姐,冷靜下來了嗎?”


    “殺人犯……”小別致的聲音嫉恨發狂,“要動手便動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果你現在放我離開這場夢,我殺不了你。”季遐提醒她,“之前我沒有資格,你要殺了我也沒辦法,但現在是該我提條件了。”


    “那憑什麽!?你以為我願意嗎?”小別致的聲音都在扭曲,“我們將來都是和你一樣的人,憑什麽要我們承受這一切?!”


    “那也是將來,我隻知道現在的你們不是人。”季遐搖頭,“我也是被綁架進這裏的普通人,我也隻想保命。”


    “住口!我和阿爐是不是人,又不是你說了算,現在你殺人就該償命!給我受死吧!”


    說著,小別致又衝了過來,季遐無奈,也鬆開了弓弦……


    之所以扯皮聊天,一方麵確實是發自真心——小爐子被季遐親手射死,小別致找上門來尋仇,季遐現在也不認為自己有錯,但他也覺得小別致有點可憐。


    如果她願意就此罷休,那自然剛好,季遐已經有了反抗之力,在雙方都沒有一定獲勝把握的情況下,能夠就此休戰是對雙方都有利的決定,之後小別致將被趕走,卻總好過被直接射死。


    隻是很可惜,小別致不同意,就隻能戰了。


    季遐一箭射出,沉重的鐵釺帶上了星光,如同閃電般呼嘯飛出。


    小別致被一箭射中,隻來得及轉開瞳孔,巨大的眼球從中間被鐵釺貫穿。


    “啊啊啊啊——”


    小別致慘叫著,甚至跌落沉入星河之中,噴湧的血水染紅了星流。


    卻仍然沒有死。


    “就此罷手,可以嗎?”季遐問道。


    小別致重新浮起,以詭異的聲音狂叫道:“休想……咳咳……今天你必須死——”


    “這樣下去是你會死。”


    “還說不一定,你……你沒有箭了,就算你有了弓,箭也被我藏起來了,你根本不可能……咳咳咳……”


    小別致掙紮著衝出星河,大量血水噴湧而出,它的眼球身體像是一團塑料一樣正在皺起,但即便如此,她也在試圖向季遐靠近,甚至還在試圖向季遐發起進攻……


    季遐歎了口氣,又開始感到頭疼。


    倒是不打算評判眼前這個可憐對手的對錯是非,隻是現在的季遐沒得選擇——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不過在唯一的那根鐵釺被射飛之後,小別致受了傷,季遐手裏則沒有了箭,這也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星宿賜弓,機會隻有一次,這也是他剛才之所以猶豫、要跟小別致談判的原因。


    季遐抬頭看去,珈藍神的暗星已經不在了,說起來剛才雖然是交易,卻也是在珈藍神特地關照下的交易,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他可沒法隻靠那麽點香火就換到這把星河之弓。


    所以接下來,季遐不能再換一支箭——他隻能靠自己了。


    於是季遐深吸一口氣。


    他將弓弦拉開,手中本來什麽都沒有。


    但是就在他身邊,那些已經所剩不多的香火氣息聚集了過來,在他手中凝聚,變成了一根沉重的香火之箭。


    與星宿賜弓不同,香火之箭很普通,沒有任何玄物特性,也沒有任何屬性加成,這是在箭矢用盡之後不得已的辦法。


    而且這根箭的分量很足,足到這一支箭就用光了季遐剩下的所有香火。


    這似乎不是個很好的決定。


    不僅是因為,這一箭射出之後,季遐身邊也不會有香火屏障替他阻擋傷害,到那時,他將無法繼續彈開小別致的攻擊了。


    更是因為,這一箭若是再失敗,季遐就真的沒有下一箭了。


    不過季遐很冷靜。


    他當然知道這麽做的後果,他也確實是深思熟慮之後才這樣決定的。


    這一箭看似孤注一擲,但是季遐知道,他欠缺的從來都不是再來一箭的機會。


    剛才那一箭,不是不夠強,也沒有射偏。


    此刻的他除魔到了弓目的邊緣,隻要再強一點,他就能夠進入弓目的狀態,一箭將敵人徹底殺滅。


    以直覺來看,這一點差距似乎是屬性——也許是意誌,也許是‘弓特性’,總之季遐堆了這麽多屬性,包括手腕的表、戴在頭頂的潛水帽、以及背在身後的短斧,以及雖然遺失了守林人長弓、但是經過星宿賜下的更強的星河之弓。


    然而此刻的季遐卻隱約反應過來了,那一點差距可能並非屬性——


    app與‘我之書’上顯示的屬性似乎代表著一些可以量化的能力增幅,但是對於季遐來說,他的‘弓目’也確實有一些由屬性而來的硬件門檻,但這種要求並非絕對的約束。


    當初榭寄生房間的祝福就明確地說了這一點,對於‘弓目’而言,最重要的一點乃是決心。


    決心可以是意誌,意誌這種屬性也許就是決心的一種形式。


    但除此之外,決心就是決心。


    剛才沒有把握,試圖交涉停戰——這不是決心。


    雖然動手了,但是試探性地射出了一箭,弓目果然也未能啟用,這也不是決心。


    現在季遐當然可以繼續這樣——香火本身是一種凝實的材料,季遐可以把剩下的香火分成兩三支箭,用完之後說不定還會有結餘,到時候就算小別致還活著,那他也能夠用這些香火自保,掩護自己繼續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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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同樣不是決心。


    所以季遐將所有香火聚集在一起,凝聚成了一枚勢大力沉的重箭。


    不能算是破釜沉舟,但也確實有點自斷後路的意思了,隻是現在的季遐完全沒有再想這些問題。


    他要專心致誌,要射殺眼前的敵人,要一擊致命。


    這需要勇氣,需要魯莽,需要決心。


    這是唯一的辦法,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季遐拉滿弓弦,前方的巨大眼球怪物揮著枯枝大手越來越近,它的口中模糊著怨毒悲痛的呢喃、早已不成人音,但是季遐心中堅定,雖然正在看著,但是就在此時此刻,仿佛有一隻並不存在的眼睛,正在季遐的箭尖處緩緩睜開。


    第一三三章 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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