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精神病院。“望鄉樓”。


    603號房間是“蒼耳”大爺王大爺的住處。王大爺以其“蒼耳”般的堅持纏住我跟他下一盤稀奇古怪的“象棋”。每次巡房,王大爺的房間都是我最後要去的地方。


    剛哄完小孩睡覺,從白靜的房間裏走出來。我就有一種心緒不寧的感覺,總覺得像是有什麽大事發生。都說隻有女人的直覺才能察覺或預測些不同尋常的事情。這點我不讚同。有時男人的第六感比後勤公司的水表都還靈敏。原本我就是一個比較敏感細膩的人,但當我踏上青山這片土地的時候,我的第六感突然覺醒了。


    今天的夜很是清爽,就像洗澡後吹著溫柔的空調風,讓人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不像我剛來這兒的那幾天,夜色有些黏膩膩、陰森森的感覺。不過,饒是如此,我的不安仍像狂躁的洪水在我走向“望鄉樓”的瞬間衝垮了我心中平和清爽的羈岸。


    “滾!你給我滾出去!”王大爺中氣十足的聲音將青山的夜晚震得龜裂開來,像密密麻麻的閃電撕開了夜晚的寧靜,“我不認識你這個混賬東西。以後都不要讓我見到你!”


    嘭的一聲。瓦罐墜地的聲音。


    嘭的一聲。房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然後是乒乒乓乓的踹門聲和隱隱約約的吵架聲。


    這到底是咋了?王大爺在生啥氣?火氣這麽大,跟吃了三百噸tnt炸藥一樣。除了喜歡用些稀奇古怪的規則來下象棋之外,王大爺可沒啥其它怪癖,況且他的脾氣也是出奇的好,認識他好多天了也沒見他發過火。到底是誰招他惹他了?難道是樓裏的誰誰誰精神病發作跑到王大爺那裏去惹事去了。


    樓下的大門我是鎖過的,除非是爬牆,要不一隻蒼蠅都別想混進來。要說爬牆,也不太現實。圍繞“望鄉樓”的可是兩丈多高的磚牆,要是不會壁虎遊牆術,燕子三抄水,踏雪無痕這樣的絕世輕功,哪個大活人能夠爬進來?自從壁虎遊牆術,燕子三抄水,踏雪無痕這些輕身功夫失傳之後,我認為這要進“望鄉樓”就隻有從大門進出了。而且,我可是鑰匙保管員,沒有我這“芝麻開門”的密鑰,除了專業開鎖的的“阿裏巴巴”們,誰能進出大門?


    所以第一個回響在我腦海的想法就是樓裏有病人舊疾發作。在沒有查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前,我也不好神經兮兮的跑到陳大院長那裏去做報告。我加快了腳步,學奔騰的駿馬兩隻腳在地上啪啪啪的奔了起來。一路煙塵飛揚,活像汗血寶馬絕塵而去。哐當一聲,我麻利的打開了“望鄉樓”大門的門鎖,還不忘哐當一聲把那鐵門給重新鎖上。


    “一個都不能少。”這可是做樓長的職責。


    我放棄了從一樓檢查到六樓的傳統巡樓模式,直接拐進昏暗的樓梯,跨過地上堆積的那些個蚊子的屍體,穿過樹影橫斜的婆娑影子,直接向六樓603進發。耳邊隻回響著自己濃重的喘氣聲、因快速移動而回旋在耳邊的風聲和腳尖撞地發出的咚咚咚的震動聲。剛在樓下我還能聽到王大爺門外傳出的叫罵聲,但此時此刻,除了這三種聲音,其它的我啥都聽不到了。


    大概跑到三樓或四樓的樣子,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正從樓上下來。根據牛頓的理論,跑得太快時想要改變方向需要極大的力量,幸好我的力氣不算小,靈活度也還可以,要不就會撞上這中年漢子了。這人有些麵生,印象中從沒見過,應該不是“望鄉樓”裏的人才對,難道是今天新進的病人?為何樓裏來了新人都沒人跟我說過,這樓長當得也太失敗了吧。我顧不得多想,隻是雙腳加快了撞擊地麵的節奏。


    當我用恍惚的眼神瞅到603這三個阿拉伯數字時,我不由一陣莫名的激動。虛脫的狀態一掃而光仿佛又有了用不完的力氣。我一著急,掄起我沙包大小的拳頭砰砰砰的敲在了房門上。


    “滾!滾你娘的蛋!”王大爺那賽過虎嘯龍吟的咆哮仿佛刮起了十二級熱帶風暴,攪得我心裏寡涼寡涼的。


    “馬拉戈壁的!我跟你娘造你的時候,把放了三年零六個月的臭豆腐當成豬腦子裝到你那狗頭裏麵去了。都是些什麽玩意?老子都躲到精神病院裏來了,都還陰魂不散了是吧?”


    被王大爺突然一嚇,腦袋一片空白。我不敢說話,使盡渾身力氣吞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像個一百零八歲的老頭用帕金森氏震顫麻痹的手有氣無力的再次敲了敲房門。


    “滾!”


    震天動地的聲音比起唐山跟汶川大地震都不遑多讓,那種震撼人心的感覺沒有親身經曆的人是無法明白的。猛張飛夠牛了吧,聲毀長橋,嗬斷流水,嚇死夏侯淳,退曹兵百萬。但比起王大爺的聲音來,那是小巫見大巫,遜色不止多少籌。一聽到王大爺這燃燒著憤怒火焰的“滾”字,我仿佛一下子就被燒著了,差點就要馬上躺倒在地乖乖的滾下樓梯。我還沒做虧心事呢。要是我真幹了啥跟啥,我早就會因驚嚇而吐血身亡了。看來我這人不適合做壞事,要是哪天真做了壞事,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把我給噎死。幸虧我跟王大爺也是熟人了,所以不至於被嚇得苦膽破裂而亡。我想哪天得去觀音廟上上香以感謝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對我的無限照顧啊。


    純屬誤傷。誰叫我悶聲不說話呢?王大爺顯然是把我當成別人了。


    “王大爺,是我。三十七號。”我強壓著心中的恐懼,戰戰兢兢的說道。媽媽的,事到臨頭我又把自己的名字給忘了。到突然記起青山給我的代碼――三十七號。怎麽聽上去像是監獄裏的哪路住客呢。王大爺怎麽可能知道三十七號是哪個混蛋?


    “李曉全。”王大爺應該能聽出我的聲音,不過,因極端的恐懼我還有些口齒不清。我怕我的聲音不保險,慌忙將突然記起來的名字說了出來。


    一聽是我的名字。屋裏頓時安靜了。就像是打雷之後,世界懼於聲音震撼的那片刻的寧靜。仿佛世界被抽了真空,所有的聲音突然之間便消失了。靜悄悄的,要是此刻有一根針正好閑的沒事跑出來做個低空失重自由落體運動叮當一聲掉到地上,肯定比得上火山噴發,泥石流泛濫的動靜。


    隔了好大一會兒,門哐當一聲開了。王大爺心平氣和的站在了麵前,好像啥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是曉全啊。我還沒聽出是你來呢。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過來啦。來來來,進來坐坐,陪大爺我下下棋。你稍微坐一下,剛剛弄得比較亂,我收拾下先。你看,花盆都弄碎了,還沒來得急收拾呢。”王大爺連珠炮似的說道。聲音有些沙啞,想是剛剛吼得太過大聲,叫破喉嚨了吧。不過,我看他雙眼紅腫,倒是像剛剛哭過,這沙啞的聲音更像是哭出來的。


    我早就看到了。一地的泥土和破碎的瓦罐,像是英法聯軍搶劫圓明園之後留下的殘破狼藉。


    “王大爺,你沒事吧?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王大爺我好好的,能發生什麽事?別多想了。”


    王大爺說完,直接轉身走近屋裏,拖出個掃把畚箕便打掃起來了。王大爺身體倍棒,幹起活了活像個二十幾歲的壯小夥。看他那行雲流水的動作就知道他沒少幹過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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