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華嫵所料,方黎回去之後把她和柳寧的生辰八字一起報給了幽微,後者先是以柳寧和華庭都受到夏澤愛重為由,特意開壇問神為由,僅僅是開壇準備就準備了一個月,還不說開壇後種種繁瑣的禮儀製式以及層出不窮的突發狀況……


    什麽連著七日不能有雨,連著三日不可有太陽雲雲……


    總而言之,等到吉時卜算完畢,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宋瑤和張嬪的肚子也已經高高隆起,宮裏產婆太醫日夜輪值,生怕這兩個活祖宗有了什麽不妥。


    華嫵倒是半點都不急,但皇帝不急太監急,華夫人日日看著華嫵和華庭眼中都恨不得“嗖嗖嗖嗖”飛出釘子來,把那位未來可能的皇帝陛下釘死在牆上離她的寶貝女兒越遠越好。


    方黎這段時間雖然也來了兩次,但卻都是奉著幽微的意思,來去也都頗為匆匆,一點和華嫵曾經的師兄妹之情都沒有表現出來,那副公事公辦的神棍模樣反倒是迷倒了一片人。


    ……愚蠢的少女們,你們真的以為這就是他的本來麵目麽嗯哼!


    有人上位,那麽勢必有人就會分寵,柳寧的寵愛明顯被華庭分薄,而這位帝師大人似乎非但不以為意,甚至還打著準備婚期的名義請了假回家。


    婚期被推後,最高興的人其實莫過於華庭,這位兄長大人幾乎日日上朝都是笑得春風滿麵,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樂見柳寧失寵。(.)


    不過天大地大,聖心最大,連夏澤都沒有對柳寧的請假表現出什麽特別的意思,難不成還會有人上趕著去撞這個槍口?


    這日,群臣正如往常一般上朝,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人。


    朝堂上的氣氛驟然緊繃起來,在掉一根針都能聽得分明的堂上,幽微緩緩的腳步仿佛踩在了人心底,這個人實在是深諳操縱人心之奧妙。


    華庭的春風滿麵戛然而止。


    事實上,幽微罕少出現於大型祭典之外的場所,甚至很多時候除了為天家祈福連麵都不露,更不用說收取官員重禮結黨營私之類……


    他根本從不涉及朝堂,更遑論黨爭,如若不是如此,他怎麽能在這個位置上一坐這麽久?


    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國師,所謂仙風道骨不過如是。


    方黎已經夠能欺騙人的眼球,但那畢竟是欺騙,幽微則是發自心底的讓人覺得聖潔無垢,高高在上。


    “陛下。”幽微徑直走到夏澤麵前,躬身行禮。


    群臣這才從幽微帶來的震撼中緩過神來,一時間還有些跟不上思維。


    這種和薛逸的美貌全然不同的高潔,本能的更能激起人的玷汙欲,把他從高高的神壇上拉下來,狠狠踐踏,直至落入塵埃……


    “國師突然前來……可是有要事?”夏澤微微皺眉。


    幽微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也是他和幽微之間不言自明的默契,眼下幽微竟然明目張膽的違背契約,由不得夏澤不動怒。


    偏偏麵上還要做出一副關切模樣……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臣在為柳大人卜算婚期的時候,得到了神諭。”幽微的語氣聽起來恭順,但卻連脊梁都沒有彎一彎。


    “哦?什麽神諭?”夏澤被挑起了興趣,身子也向前傾了幾分。


    前段時間他被所謂的“祥瑞”弄得焦頭爛額,雖然沒有實質性的損害,但就像吞了隻蒼蠅一樣,隻要一想起就覺得惡心。


    幽微卻微微一笑,“陛下,自白虎之後,臣便親自去為我大夏祈福,想必是因為陛下聖明之故,自臣祈福伊始,舉國便興起了一股為大夏祈福之風潮……”


    他的聲音平和溫雅,朝臣們情不自禁地聽的微微點頭,夏澤看著這一切,麵上雖然有笑容,但卻絲毫不達眼底。


    先邀功,後請賞,幽微,我倒要看看你還想玩什麽花樣!


    “或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幽微忽然雙膝跪地,雙手高高碰上一卷帛書,“臣在昨夜獲得神諭,天佑我大夏!”


    隨著他的動作,朝臣們忙不迭跟著跪下,齊聲道,“天佑我大夏!”


    夏澤的笑容微微一僵,幽微現在聲勢弄得越大,所求之物就越貴重,他現在還有什麽是得不到的?


    夏澤點了點頭,隨侍的劉錫連忙上前,畢恭畢敬地從幽微手中接過帛書,在後者似笑非笑的幽深目光中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劉錫接過帛書後,雙手遞到了夏澤麵前,夏澤卻看也不看,反而對幽微和顏悅色道。


    “國師有勞了。”


    “陛下聖明,臣不過盡了本分而已,事關我大夏國運,臣……不敢稍作遲緩。”幽微的聲音不急不緩,此時朝臣們的注意力已經盡數集中在帛書上。


    華庭卻微微眯起了眼,打量著這位久聞大名的國師。


    ……果然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就這麽隻言片語就把夏澤逼到了台麵上,這帛書不看也不成了。


    夏澤看著下麵一雙雙難掩迫切的眼睛,終於揮了揮手,略帶了些疲憊,“念吧。”


    幽微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樣,仿佛這一切由他引起的騷動根本和他毫無關聯。


    劉錫戰戰兢兢展開帛書,剛看清內容,手一抖險些把帛書掉在地上,他麵色慘白,求助地看向夏澤,卻見天子麵色平靜如水,一雙深沉如墨的眸子掃了過來,那股無言的威逼讓他下意識吞了口口水。


    而下麵緊緊盯著的朝臣們就像一群伸長了脖子待宰的雞,劉錫心一橫,咬著牙開始照念。


    “諭示曰,今我大夏國運盛極而衰,實則乃煞星妨主。此煞占據龍嗣之身,雙龍奪珠,其禍綿延……”


    不但是夏澤,朝堂上的眾臣都齊齊變色。


    “放肆!”夏澤怒道。


    劉錫雙腿一軟,手一鬆,“啪嗒”一聲跪在地上,“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夏澤喘著粗氣,雙眼通紅,手在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一隻手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帛書,幽微平靜地開口,“陛下無需驚慌,且待臣為您念完。”


    夏澤咬緊了牙,幽微身份尊貴,就算夏澤也不好像發作劉錫一樣發作他。更何況他任國師多年,在這方麵他有絕對的權威。


    “念。”這個字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夏澤看向幽微的目光中終於遮掩不住厲色。


    他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長了些!


    “蒙上天眷顧,賜我大夏真命龍子,得此子江山可穩,大業可成,萬世可待。”


    幽微合上帛書,劉錫擦著汗上前接過,小心翼翼侍奉在一邊,夏澤氣得幾乎鼻子都歪了。


    明知道幽微在挖坑,但他還偏偏就得往裏跳!


    後宮隻有宋瑤和張嬪有孕,誰獨自裏的是凶煞,誰肚子裏的又是真龍?


    達林寺之事還未解決,這一廂幽微就開始迫不及待地展開動作,加之慧塵頭上的道士發髻印,讓夏澤怎能不恨得牙癢癢。


    幽微,你還真當我是死人不成!


    “這神諭……”夏澤一時間隻覺得太陽穴發炸,明知道幽微有詐,但是他自己一手把幽微推上神壇,現在又要否決他,此人根深蒂固,難度可想而知。


    “臣告退,還請陛下……早作決斷。”幽微毫不戀戰,施施然行了一禮,向來時一般飄然而去。


    幽微走後,朝臣們麵色各異,心中都打著各自的小算盤。


    “行了,都散了吧。”夏澤疲憊地揮了揮手,幽微這一招出的天外飛仙,他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應對的策略。


    眾臣也各懷心事,華庭心中有事,逐漸地落到了最後,不想卻忽然被人拍了拍肩。


    “華大人。”


    華庭吃了一驚,狐疑地停住腳步,“劉公公,可還有事?”


    劉錫臉上的冷汗還沒擦去,忙不迭點了點頭,“陛下有請。”


    不遠處薛逸也看了過來,唇邊一抹笑意含義難測。


    華庭停止了脊背,衝薛逸回以一個同樣模糊的笑容,“劉公公,請。”


    待到華庭跟著劉錫到了禦書房時,房間內已是一片狼藉。夏澤像一頭紅了眼的公牛,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劉錫悄然退了出去,華庭歎了口氣,蹲□撿起鎮紙,輕輕地放在桌上,“陛下息怒。”


    “這讓朕如何息怒!”夏澤怒不可遏地把那卷帛書狠狠撕碎扔進了火盆,看著它們燒成灰燼依舊不解恨。


    “陛下這樣,就中了國師的計了。”華庭搖了搖頭,“國師在這種時候提出此事,必然是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華卿,你恐怕還不知道,”夏澤冷笑道,“他竟然打著為朕祈福的名義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真以為朕是昏聵之君,由得他胡作非為?”


    華庭心中一動,“陛下此言……”


    夏澤看了他一眼,“我懷疑先前的那麽多所謂‘祥瑞’,乃至於白虎出事,都是他做的手腳!”


    華庭幾乎笑破了肚皮,但臉上卻是大驚失色,“白虎乃天賜之物,幽微身為國師,怎可如此膽大妄為!”


    夏澤仔細看了他許久,直到確定找不出一絲破綻後才搖了搖頭,“貪心不足蛇吞象,難道朕給他的還不夠?”


    “陛下寬宏……”華庭在適當的時候大肆拍起了馬屁。


    夏澤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樣吧,阿嫵的婚事先放一放,你和柳帝師兩個人到京畿這一帶轉一圈,趕在張嬪她們生產前回來。”


    “陛下這是?”早知道柳寧在夏澤心中地位不一般,這種機密之事也不可能這麽輕而易舉的交托給他。


    這是明目張膽的監視和投名狀!


    “你們乃我大夏國之股肱,是朕的左膀右臂,去替朕看看,這京畿附近的皇莊田地乃至於官員,有多少被幽微所侵蝕。”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夏澤的聲音中已經透出了毫不遮掩的殺氣。


    作者有話要說:=v=夏澤被誤導了啊哈哈哈~~~~~下章關門放薛逸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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