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有些急了,“淩妹妹,我並非要辯解,更不會為她犯下的罪開脫。我們陸家,蒙你大恩,我這條命,都是你救回來的,你若想取,隨時都行,我絕無怨言……”


    “辛姐姐。”淩雪薇打斷她的話,“我若想要你們的命,早在回來之初就要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不願再追究。我也跟陸霆說過,我恩怨分明,一人之過,不會牽連他人。你們既然已經回來了,就安心留下便是。畢竟當年,熠兒也曾喊過我一聲姨,大人之過,不該由孩子來承受,辛姐姐,你也要為熠兒的將來考慮。”


    淩雪薇知道辛氏想說什麽。


    也明白她的擔憂。


    淩雪薇今天來看她,就是要把該說的都說了,至於陸家要如何選擇,那就看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謝謝,真的謝謝……”


    這番話,終於打消了辛氏顧慮,她激動得直落淚,最後硬是拖著病身,給淩雪薇跪了下來。


    看著這位當初風華正茂的貴婦人,如今變成了這樣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淩雪薇不由唏噓。


    淩雪薇在陸家待了好一會才出來,陸家如今住的地方,還是從前的陸府,隻是“陸府”已經改成了“陸宅”。


    三年下來,院子早已衰敗,牆上裂痕斑斑,處處透著荒涼。


    此次回來東域的陸氏族人,不超過二十個。


    當年在陸家蒙難後,很多丫鬟護衛紛紛跑路,剩下的也就是幾個十分忠心的老奴,這幾年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照料。


    而一些陸氏宗親旁係為了保命,三年前就自動脫離陸氏一族,跟他們劃清界限,徹底斷絕關係。


    整個陸家可以說早就已經是搖搖欲墜了。


    從陸家出來後,淩雪薇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往回駛去。


    她能感覺出,陸家等人對她的恭敬,還摻雜著畏懼和謹慎。


    淩雪薇知道陸家人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三年時間,真的什麽都變了。


    曆經磨難和顛沛流離,身為陸家人身上的驕傲,棱角全都被磨平,辛姐姐今日卑躬屈膝,不過是為了給兒子拚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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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


    淩雪薇在試探,對方又何嚐不是?


    不過辛氏很聰明,知道若不消除淩雪薇心中的芥蒂,陸熠就沒有未來。


    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


    淩雪薇重重地歎息,也罷,順其自然吧。


    ……


    幾日後。


    綿綿知道了她的陸哥哥回來了,高興地要邀請他過來玩。


    淩雪薇也沒阻攔。


    陸熠過來,起初還有些拘謹,綿綿單純得很,也沒發現什麽不對,照樣跟從前一樣拉著他的手,陸哥哥長陸哥哥短地叫著。


    搞得陸熠很是尷尬無措。


    點點倒是神色平靜,乍看也跟過去沒什麽兩樣,跟他打招呼,沒一會陸熠就放鬆下來,臉上重新露出微笑。


    從前的陸熠,驕傲任性,沒想到三年過去,卻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大人的錯,不該由孩子來承擔,淩雪薇不想管神界世家宗門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規矩,至少在她這,她不願看到這個。她更不希望,孩子們之間純淨的友誼,被沾染上任何市儈和汙穢。


    淩雪薇讓三個孩子們自己玩,她去準備了些點心和水果。


    一個時辰後,她去將在院中玩鬧的小家夥們叫回來。


    綿綿因為到處瘋跑,小臉粉撲撲的,襯得那雙圓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更加漂亮好看了,腮邊一對梨渦,又奶又萌,噠噠噠邁著小短腿跑進來,看著像是個糯米團子。


    然後是兩個抽高的如修竹般的小少年。


    點點繃著個小麵癱臉,冰山似的走進來,手上卻拎著個粉色的小熱水壺,上麵刻著個虎頭虎腦的小腦斧。


    與他錯半個步進來的,是陸熠。


    陸熠原本就比綿綿和點點年長兩歲,個頭也比點點高半個頭。


    陸熠到跟前卻沒進來,淩雪薇望向他,“怎麽不過來?”


    小少年露出尷尬神情,淩雪薇順著他視線往下,看到他鞋跟上的泥點,還有地上幹淨如雪的毯子後了然。


    “沒事的,過來吧。”


    淩雪薇語氣溫柔,一旁點點走過去,直接拽過他,“磨蹭什麽,待會點心涼了就不好吃了。”


    沒多說什麽,卻很好地保護了少年的自尊心。


    陸熠赫然走過來坐下,看著桌上豐盛的食材,糯米糕,栗子糕,奶黃蒸蛋,綠豆糕,鹹蛋餅,芙蓉酥……還有許多仍在滴著水的鮮嫩可口的水果,桃子,荔枝,櫻桃,甚至還有西瓜。


    這些絕大多數都不是這個季節能有的,從前,陸熠是陸家嫡子,自然不看重這些。但如今,今非昔比,這個大災之年,就算是世家子弟,也不一定能吃到這麽多鮮嫩的水果。


    他直挺挺坐在那,一時不敢動。


    綿綿已經在旁吃的腮幫子直鼓,跟個小鬆鼠似的。


    “陸葛格你怎麽不吃啊?”綿綿睜著純澈的大眼睛疑惑看他。


    “我、我不餓……”


    然而剛剛說完,陸熠肚子就“咕嚕”一聲。


    他的臉頓時通紅!


    綿綿眨巴眨巴眼,剛要說什麽,嘴裏被塞了塊栗子糕,點點捏了捏她軟乎乎的小胖臉,“吃你的。”


    “葛格你就不能溫柔點嗎?”綿綿嘴裏塞著東西,口齒不清地說著。


    “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點點頗為嫌棄地瞅了她一眼,看她肉嘟嘟的臉上滿是渣子,嘴上說著嫌棄,手上卻很自然拿起帕子給她擦掉。


    “你慢點,小心噎到。”


    “嗯嗯……”


    兩人就是這麽相處模式,淩雪薇笑著收回視線,看向陸熠,給他夾了些點心放到碗裏,“吃吧,記得你以前是喜歡吃這些東西的,所以就都做了些。”


    淩雪薇眼神溫和,細如流水般的聲音,讓人有種溫暖的感覺。


    不知為何,陸熠突然眼眶一酸。


    他忙低下頭,不敢讓人看見。


    但淩雪薇什麽眼神,自然看到他瞬間神情變化,心中一酸,歎息。


    就算裝得再好,也不過是個孩子啊,心中還是有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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