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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媽瘋了!”王文浩掙紮著,想要去奪匕首,手剛抬起來,就被他兩根指頭捏住了喉骨。


    沒有一絲空隙,不放任何氧氣給他。


    王文浩仰著頭,兩隻手慌亂地攥住他的手腕,掙紮著,用盡求生的力氣想要掙脫。完全無用。


    傾盆暴雨,夾帶著拇指大的冰塊,砸在王文浩臉上。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了自己最初從事走私的那個夜晚,顫抖著手,不斷打量四周,接過錢的刹那,又被搶回去,白晃晃的刀子捅過來。那是他曾最恐懼的時刻,以為自己會死在莫斯科火車站的那個角落裏。後來,生意越做越大,這種恐懼反倒淡化了。


    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可現在,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他因為缺氧而恍惚的視線裏,看到的是地獄。


    有什麽晃動著,眼前的畫麵,和自己的身體……


    溫寒拚命搖晃著程牧雲的手臂,失聲大喊:“你放開他!放開啊!”她一路跑過來,摔了兩次,臉上都是泥水。


    他微微移開視線,轉去看她。


    因為高燒而發紅的眼睛裏,倒映著溫寒的臉,長發淩亂地散在她的肩上:“瘋子!快放開他啊!”溫寒因為害怕而顫抖著,仍拚命推著他,根本不知道他濕透的衣服底下,隔著一層布都是昨夜的傷。


    眾目睽睽下,他放開王文浩,抽回自己插在泥土裏的匕首,嘴唇緊抿成一條危險的弧度。


    轉身就走。


    太可怕了。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男人都心驚肉跳。而女人們則是看熱鬧一樣,順便為兩個男人的肉搏而心髒飛速跳動。太男人了,太血性了!


    當然,這不包括溫寒。


    她剛才近距離阻止他們,也被他的怒氣嚇到,等回到帳篷裏,王文浩蒼白著不停喝熱水,告訴他們,明天一定要脫離這個遊客團,脫離那個男人,她仍舊用自己的左手緊攥著右手,在後怕著。


    兩個向導來說和,道歉時不停雙手合十,還說那兩個男人明天就會離開。“什麽,明天他們會走?”阿加西的驚訝裏顯然有著失落。朗姆越發不滿,抱怨阿加西分不清敵友,竟在朋友被揍後,還要惦記對方。阿加西笑著,嘲諷朗姆根本不像是莫斯科男人,竟連街頭肉搏都看得這麽重:“你看看,哪個酒吧後半夜沒有一兩場肉搏?”


    於是這個夜晚,前半程就在阿加西和朗姆的爭執中渡過了。


    後半夜,阿加西睡著了,溫寒也漸漸恢複平靜。


    衝出帳篷去勸架是她的本能反應。她甚至不敢承認,自己更怕他受傷,雖然明顯他要遠勝於王文浩。


    這場大雨,醞釀了幾日,徹底下完後,他們終於見到了來到尼泊爾後的第一個晴天。


    清晨,向導們將遊客們分配去坐程牧雲昨夜帶來的大象。


    王文浩還滿腹怒火,而別得男遊客已經紛紛過來,安撫他,你看,那家夥臨走前還是沒因為昨夜的事記恨,將大象留給了所有遊客。“可想而知,隻是因為昨晚的暴風雨和前晚的災難,讓大家都情緒過於激動了。”兩個韓國女孩補充著,她們可是很舍不得離開這個男人。


    一頭大象除了趕象人,象背上的方形圍欄內能坐三四個人。


    溫寒不想聽阿加西和朗姆的爭吵不休,選擇與兩個陌生人坐在一起。當大象起身,有秩序地離開營地時,她都沒有看到他。


    已經走了?


    她抓著身前的欄杆,不停看四周。


    有些急,想看到他,昨晚不該那樣。應該,至少要在後半夜去找他,和他說句再見,或者別的什麽。留個聯係方式……


    大象可不知道她的留戀,隨著隊伍不停歇地向前走著。


    當第一頭大象通過河邊,曲子響起來,陌生的調子,有人好奇去找——是河對岸,有個穿著當地服裝的白衣盲人在吹奏曲子,身邊還蹲著個孩子在向過往遊客收錢。


    隊伍裏有女孩子驚喜地叫了聲:“是他是他!”


    更多人看過去。


    原來,重點不是那個白衣盲人,而是半蹲在那盲人身前,將一張紙幣遞給少年的男人。


    隔著一條河,他背對著象隊,伸出昨夜在雨裏險些讓一個成年男人窒息的右手,拍了拍孩子的頭頂。


    直到象隊消失,他都闔著眼,將所有眼底的光芒深藏,安靜地聽著盲人吹奏著這首佛曲。


    沒回頭看過她一眼。


    ……


    象隊到塌方的山坡,發現難以通過,遊客們隻得付了錢,眼看著大象們拋棄了自己。“走吧。”王文浩伸手,想要扶住溫寒,溫寒輕搖頭,避開了。他有些不爽,但想到已經完成這次的生意,馬上就要回到莫斯科,也就釋然了。


    山路難行。


    身邊人都在低聲抱怨,這次的路程真是太糟糕了。


    溫寒滿腦子卻都是他最後的那個背影,他在生氣嗎?最後還是沒看自己哪怕一眼。


    就這麽走了三四個小時,終於見到個小村子。


    向導招呼大家坐下來休息休息,在這裏等麵包車,順便那些腳夫也將所有遊客的行李都卸下來,堆在空地上。


    “麵包車來了,我們就前往博卡拉,那裏有熱水、有美食,那裏是尼泊爾第二大城市,相信一定會讓各位很快忘記前幾天不愉快的遭遇。”向導拍著手,熱情地為眾人介紹博卡拉這個城市。


    溫寒和阿加西從小背包裏拿出濕紙巾,擦幹淨手,開始分食餅幹。


    沒過一會兒,在空地上幫著眾人清點行李的王文浩忽然變得有些奇怪,先是大聲嗬斥著那些腳夫,隨後又黑著臉跑過來,喝了半瓶水後,捂著臉靜坐了許久。


    就在麵包車到來時,他突然起身,衝上去問向導,自己可不可以包下一輛麵包車去藍毗尼。


    “藍毗尼?”向導驚訝,“那並不在我們的行程內。”


    “我知道,我知道,”王文浩聲音沙啞,急得冒汗,“但我一定要去那裏,你知道——”王文浩回頭,指向溫寒這裏,“我的女伴是虔誠的佛教徒,這是我給她的驚喜。”


    溫寒愣了愣。


    她的確來之前曾提過要去藍毗尼,但到了尼泊爾,好像所有計劃就亂掉了,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曾說過要去那裏——摩訶摩耶夫人臨產之地,也就是佛祖的出生地藍毗尼。


    向導給了王文浩一個熱情擁抱:“作為尼泊爾人,我很高興先生和你的朋友能如此喜歡藍毗尼,可今天的麵包車隻有兩輛,我們卻有十五個人,實在無法分出一輛麵包車滿足你的要求。”


    王文浩不停遊說,說自己這一行若不去藍毗尼,會遺憾終身,等等各種虔誠誇張的話語,最後終於打動向導。雖然沒有讓給他們一輛麵包車,卻答應讓麵包車回來一輛,送他們完成這段虔誠的旅程。


    這是意外的行程。


    除了王文浩,連他們三個都不知道。


    甚至,溫寒總覺得,這個行程是剛才定下的,這隻是她的直覺。


    阿加西和朗姆雖奇怪,但都猜測王文浩是為了挽回溫寒遺落在那個華裔男人身上的心,也就沒有什麽異議。


    於是,他們四個最後與隊伍脫離,等到下午,一輛麵包車回來帶上他們四個,趁著夜色去了藍毗尼。


    “你看,王文浩還是對你很好的,雖然他打不過那個男人,”阿加西輕聲說,“哦天,我明白,那個男人能讓任何一個女人丟了心,可別再失魂落魄了親愛的,想想我們要去的地方。多讓人激動,藍毗尼,佛祖誕生的地方。”


    溫寒坐在窗口,看路邊大片稻田,腦子裏很空。


    初來尼泊爾的期待激動,遇到程牧雲後的曖昧刺激,還有後來的疏遠吃醋,受傷分離。這幾天過得速度超過二十幾年。


    黃昏時,他們到了目的地。


    王文浩似乎早就查清楚要住在哪裏,直奔著一間不起眼的旅館。


    這裏可比不上加德滿都,很簡陋。


    大堂裏有空調在滋滋冒著冷氣,靠著牆有一排老舊電腦,幾個遊客正背對著他們在上網。


    王文浩和阿加西去吧台登記,朗姆去洗手間。


    她則站在院子裏,看管大家的行李,頭上的法式遮陽帽很不配這個地方,也有些髒了,卻能遮住她不太好看的臉色。


    借著夕陽日光,她看見牆壁上寫著:中國人在藍毗尼的家。


    這句話真好,中國人的家。


    她怔怔看著,想到的又是他。


    “你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是想要找我嗎?”


    說話的人聲音很輕,語調如同**,直擊向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暮地回頭,看向院子口倚著門站立的男人。


    他在笑,手搭在門框上,輕用兩指敲擊著門:“怎麽?被我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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