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惕的話明顯是在給後麵的人壓力。他說完又頗為輕鬆地笑了笑, “就這樣吧,我就把舞台讓給後麵的玩家?了。”


    發言權來到吳悠的身?上。大約是有了沈惕不?正?經的對比,吳悠的表情看起來格外冷漠。


    “我不?是守墓人,我後麵就隻有九號(諾亞)、十號(楊策)和一號(安無咎)有那?麽一點可能是那?個守墓人了。”


    他看了一眼?周亦玨, “其實周亦玨說話我不?是太?想相信的, 他這個人詭計多端, 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哪句是假的。”


    吳悠想了想, 眉頭微微皺起, “不?過, 你們覺得狼人有沒?有可能是真的在汙鬆浦的身?份呢?因為如果他們昨晚殺的是預言家?,昨晚女巫肯定會毒死假女巫, 那?麽白天?起來之後, 真女巫就會活著,而且因為雙死我們都能清楚地分辨誰是真女巫,這樣一來白天?就很?難再獻祭一個神, 但是如果是殺女巫留預言家?, 狼人白天?可以再打打煽動,然後讓真預言家?被獻祭出局,這樣就可以殺死兩個神官了。”


    安無咎觀察著吳悠的表情,感覺他並不?像狼。


    事實上, 如果不?是因為他有守墓人的視角, 知道死去的安德魯的確是好人,也很?容易分析到吳悠這一點,這種戰術狼隊不?是做不?出來。


    畢竟他們都已經玩出了自刀做銀水預言家?的戰術了。


    “如果是這樣的一個戰術……”吳悠想了想,“那?周亦玨就有可能是打煽動的那?個狼了,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把鬆浦獻祭出去。”


    “反過來的話, 如果安德魯是真的預言家?,那?這一輪其實可以出他驗出來的狼人梅根,或者是鬆浦,這就是明著打的局麵了。”吳悠看了一圈,“我們隻需要找出那?個石像鬼就好了。”


    “我覺得預言家?還是挺重要的,如果預言家?在,就可以驗到石像鬼,如果他不?在我們就隻能自己聽發言判斷行為邏輯,看他像不?像,還是有誤差的。”吳悠越想越覺得糾結,“我先聽聽鬆浦的發言吧,看看他怎麽說,我這一輪肯定是跟無……哦不?,跟中祭司投票。我過了。”


    吳悠說完,看向了即將發言的諾亞。


    諾亞今天?的臉色看起來比昨天?好了一些,小臉蛋紅撲撲的,冷藍色的眼?珠轉了轉,鎖定在周亦玨的身?上,“我也不?是守墓人呢,難不?成是守墓人正?好是在最末尾發言嗎?”


    她說著,看向楊策和安無咎,“我看不?出來周亦玨哥哥是不?是真的守墓人,但是他說安德魯哥哥是好人,這一點我也有同感。因為我覺得藤堂姐姐有點奇怪,她昨天?說自己是女巫,救了梅根姐姐,梅根姐姐是安德魯哥哥驗出來的壞人,所以要推走安德魯,她沒?有聊梅根姐姐可能自殺的情況,直接保下了她。那?個大叔也說他是女巫,救的剛好是鬆浦哥哥,也沒?有分析鬆浦哥哥自殺的可能性,就直接推走了安德魯哥哥。”


    諾亞閉了閉眼?,“我是覺得有些可疑的,兩個女巫同時跳出來的情況,好像很?多都是因為女巫站隊不?同的預言家?,但是這一次……”


    諾亞笑了笑,“偏偏都站的是同一個預言家?呢。”


    安無咎望著諾亞,盡管她看起來可愛又乖巧,但他總覺得諾亞的心智不?屬於她這個年紀,有種強行融入這副外表的違和感。昨天?黃昏獻祭時諾亞被控製住的樣子到現在都還浮現在安無咎的眼?前,那?畫麵實在令人毛骨悚然,以至於安無咎現在看她,都有些許不?自在。


    不?過諾亞的確聰明,或許真的是所謂天?才兒童,早早地就達到成年人的智力水平和邏輯思維能力。


    “我以前聽一個大人說過一句話,”諾亞老神在在地對他們說,“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感覺鬆浦哥哥不?是真正?的預言家?。至於周亦玨哥哥是不?是守墓人,就留給其他哥哥姐姐分析吧,如果到最後都沒?有人站出來和他對抗,那?我隻能認為他就是守墓人了。”


    她說完,一臉天?真地轉過頭,對楊策揚了揚眉,“大叔,你說吧。”


    叫楊策大叔於年齡上一點問題也沒?有,隻是他看起來的確不?那?麽顯年紀,並且相貌英俊,即便不?與同齡人相比,在一群年輕人裏也顯得頗具魅力。


    隻是楊策的表情實在冷淡,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漠,隻是說話時又顯得有風度許多。


    安無咎盯著他,忽然間想到了一個人,兩人的五官走向驚人地相似,隻是因為說話做事的感覺不?同,他之前才一直沒?有聯想到一起。


    楊策。


    楊爾慈。


    難不?成這就是楊爾慈苦苦尋找的父親嗎?


    “我也不?是守墓人。”楊策的聲音富有磁性,聲線低沉,“昨天?死了三個人,這裏麵我認為是有至少一個狼人的。所以我以為,在四號周亦玨發言自稱守墓人的時候,我前麵的五號、六號、七號、八號、九號這五個人裏應該至少有一個人會說自己是守墓人,因為這裏麵總要出狼。”


    “所以我很?意外,這五個人竟然都說自己不?是狼。七號沈惕更是奇怪,上一輪就熱衷於給其他玩家?安一個身?份,到了這一輪竟然說自己是平民,說別人也是平民,一個平民怎麽會這麽肯定其他人是什麽身?份?除非你才是那?個有特殊能力的神官,或者狼。”


    這一點點出了沈惕行為上的詭異之處,但安無咎依舊沒?什麽反應,從第一輪開始他就知道沈惕的發言不?太?對勁,但沈惕這個人本?身?就很?違背常理。


    安無咎對沈惕多少是有些消極抵抗的,他率先將沈惕排除在外,不?去盤算他,也不?去計較他,隻管其他人,假若真那?麽倒黴,沈惕真的是最後那?頭狼,安無咎也隻能認命。


    這種放縱唯獨對不?住他的隊友,但安無咎總歸不?是聖人,也有私心。


    “其他的前麵的玩家?已經說了許多了,我就不?贅述了。”楊策繼續道,“我認為沈惕不?太?好,至少在我這裏他在找神,也可能做成那?個想方?設法與自己的狼隊友對話的石像鬼,隻是他有點急了,可能驗出來的全是民吧。”


    楊策說完,笑了笑,“聽聽這個幸存的預言家?和中祭司怎麽說吧,過。”


    轉了一大圈,有關預言家?的風向就一直顛來倒去,從最初的一麵倒支持安德魯,到後來一麵倒支持鬆浦獻祭安德魯,這一刻,鬆浦又成為即將被獻祭的人。


    他的眼?神停留在藤堂櫻的臉上,有憐憫,又有悲傷,這些情緒被他揉了揉,咽下去,冷靜地開始了發言。


    “我的確是預言家?,本?來我昨晚是要查驗五號的,但是我想了想,因為安德魯把神杖給了一號,反正?我如果死了,也無法傳遞信息給好人,我隻能給我自己求個安穩,所以我去驗了這個一號。”


    鬆浦說:“他是我的查殺。”


    盡管他的可信度已經不?那?麽高了,但是給現在執掌大權的安無咎一個狼人身?份,還是讓人有些心底生寒。


    如果他是真的預言家?,那?安無咎是狼嗎?


    如果鬆浦是狼,那?麽他給安無咎查殺,是想拉他下水,還是反向操作保下他呢?


    這些都是眾人困惑與糾結的地方?。


    “我不?明白為什麽守墓人不?跳,周亦玨擺明了不?是那?個真正?的守墓人。”鬆浦對眾人說,“你們說找不?到安德魯的狼隊友,現在不?是很?明顯了嗎?安德魯、周亦玨,兩個女巫之中的一個,還有安無咎,真正?的狼就是這四個人。我隻想對守墓人說,你的這個角色是無法自證身?份的,這也就意味著,任何一個狼人都可以利用這個身?份扭轉局勢,隻要他說死去的狼隊友是好人就可以了。”


    “或許你害怕今晚死在狼人的刀下,我明白,沒?有人不?畏懼死亡,”鬆浦的手指向那?倒在地上的兩具冰冷的身?體,“現在我們已經損失了一名?女巫,今天?真正?的守墓人不?站出來,我或許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被獻祭在山頂上,那?至少在我死後,明天?,你一定要站出來,證明我的身?份,不?能讓好人完全被狼人愚弄,因為這是要我們所有人付出生命代價的遊戲!”


    他義?正?言辭,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安無咎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個遊戲的意義?,盡管他再清楚無比,眼?前的鬆浦並不?是真正?的預言家?,且大勢已頹,很?難扭轉乾坤。換作是另一個人,或許在這裏就已經放棄了。


    但鬆浦依舊拚盡全力試圖力挽狂瀾,或許他為的不?是剩下的某個隊友,而是已經死去的藤堂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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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失敗,就無法從npc複活成為普通玩家?。


    安無咎對所謂的敵對陣營已經絲毫沒?有敵意,換做是之前的他,或許還會做些玩弄人心的把戲,可這根本?就是徒勞的。


    他們真正?的敵人,分明隻有一個,就是聖壇。


    “我是真的預言家?,安無咎是我的查殺,這一輪希望你們能跟我一起投票,讓安無咎出局。”鬆浦垂下眼?,“我過了。”


    安無咎收回思緒。


    他是一個很?難讓人看穿的人,就連被鬆浦說是狼人,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不?像人類,而是設定精密的人工智能。


    “既然一圈下來,隻有周亦玨站出來說自己是守墓人,那?我就不?相信還有其他守墓人了。”安無咎淡淡道,“這個遊戲,如果真的有守墓人看到狼企圖冒充他,一定會站出來為好人指明方?向,我想這是這個角色的指責所在,這也是我相信周亦玨的原因。”


    安無咎三言兩語將自己的守墓人身?份撇幹淨,一是現在場上的格局已經十分明朗,就算周亦玨真的是狼,他既然在這個時候賣隊友,安無咎也不?是不?能暫且利用他一次。


    “其實很?簡單了,守墓人已經說出昨天?獻祭的情況,安德魯是好人,那?和他對跳預言家?的鬆浦守梨就一定是狼。”


    安無咎看向鬆浦,“其實你改口說要驗我的理由很?牽強,你自己應該也想到了,才會解釋那?麽多。不?驗梅根,恐怕是因為你覺得你的狼人身?份已經藏不?住,就想避開你的隊友吧。”


    鬆浦也很?沉得住氣,即便是安無咎這樣施壓,他也沒?有多的任何反應。


    “梅根和鬆浦兩個明狼在場,比起梅根,鬆浦對好人的威脅會更大,所以我這一輪會投鬆浦守梨。”


    說著,安無咎瞥了一眼?周亦玨,又望向其他人,寒風透過石門?的縫隙揚起他的頭發,“現在好人的劣勢很?大,已經走了兩名?神官,守墓人也跳出來了,隻剩下一名?獵人。如果今晚他們殺了守墓人,石像鬼驗到獵人,可能明天?起來,遊戲就結束了。”


    安無咎臉色蒼白,神情凝重,像一尊不?食人間煙火的玉石像,連冷漠都顯得無比動人。


    他轉過頭,看向鬆浦守梨,沉默了幾秒。


    “其實就算是不?同的陣營,我也並不?想獻祭任何人。昨天?的獻祭簡直就是一個噩夢。”


    安無咎閉了閉眼?,聲音很?輕,“但我們都是困在這裏的玩家?,別無選擇。”


    鬆浦的眉頭微微蹙起,又很?快鬆開。


    他也別無選擇。


    “我的發言結束,這一輪我會投給十二號鬆浦守梨。”


    聖音出現,“全體玩家?發言結束,請開始投票。”


    每個人的眼?前出現了可供投票的選項,藍色的光浮現在冷到幾乎要凝固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眼?。


    安無咎伸出手指,選擇了鬆浦守梨。


    指尖觸碰到他名?字的瞬間,安無咎的心中萌發著一個危險而又瘋狂的念頭。


    他要活下來,為的不?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是聖壇。


    他想毀掉聖壇。


    徹底摧毀這個吃人的地方?。


    即便安無咎清楚這很?難,幾乎是癡人說夢,可他也決心要為了這一個登天?的目的而活。


    “投票結束。”


    聖音向眾人宣布了結果。


    “經眾祭司投票商議,今日的獻祭對象為十二號玩家?鬆浦守梨,請留遺言。”


    鬆浦守梨的臉上沒?有意外,也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他沒?有直接開口說話,而是走下了那?個屬於他的石台,一步步走向藤堂櫻的身?邊。


    他將自己身?上的鬥篷取下來蓋到她已經僵硬的身?體上,半蹲下來用手掌覆上她的臉,闔上了藤堂櫻的雙眼?。


    “我要說的都已經說了。”鬆浦守梨也躺了下來,與藤堂櫻隔著些距離,閉上眼?,“如果你們還相信我,把我驗出來的狼人獻祭出去吧。”


    他說完,靜靜地躺在藤堂櫻的身?邊,直至遺言倒計時結束的那?一刻,陷入徹底的昏迷。


    “夜間死亡的玩家?同樣需要各位葬入山頂的墳墓之中。”


    “晨祭結束,請各位為黃昏之祭做好準備。”


    聖音消失之後,安無咎站在原地未動。


    黃昏之祭,還有夜晚的查驗,都是他裏自己的噩夢最近的時刻。


    僅僅是站在這裏,安無咎的腦中就會閃過許多昨晚在夜裏見到的記憶碎片,看到躺在眼?前的藤堂櫻與鬆浦守梨,不?禁想到了他的父母。


    仿佛頭抵著頭躺在地上的,是他們。


    他的記憶真是怪極了,複原到目前為止,竟然沒?有一絲美好的畫麵。安無咎隻能臆造出父親和母親靠著彼此,躺在後院厚厚落葉上的畫麵,而妹妹追著他跑。


    雖然是編造的,但安無咎想,這些應該也是有過的吧。


    在發生那?些事之前,應該是有過美好的,隻是他忘了。


    記憶回流之後,那?些過去的感受也一同回到他的身?體,包括兒時的恐懼和迷茫。


    他小時候是不?理解母親的。


    不?懂她為什麽總是搬家?,為什麽總是歇斯底裏,不?懂她究竟為什麽害怕他去碰父親留下的那?些東西,那?些古怪的咒語和文字。


    一個人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在愛人死後與未知而強大的始作俑者對抗,保護兩個尚且年幼的孩子。


    凝視著的安無咎蹲了下來,牽起鬆浦守梨的手腕,將他的手覆在藤堂櫻的手上。


    他站起身?,打算去找楊策問清楚,或許他真的就是楊爾慈苦苦尋找的父親。


    安無咎想,至少要讓他知道楊爾慈為了他也進入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或許就是這一次,他們沒?有匹配到一起的這一次,她就會深陷危險,難以幸存。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細看都很?殘忍。


    “怎麽了?”


    安無咎抬起頭,對上沈惕通透而美麗的眼?瞳。


    沈惕溫柔笑著,兩手捧起他的臉,指尖輕輕摩挲了幾下。


    “怎麽好像要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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