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太子府


    “錦州已經拿下了。”


    “這次多虧了藍先生、多虧了黃院長啊。”太子看著標記勢力的堪輿圖,也不免有些興奮。


    一開始太子楊元還有些擔心,認為四弟和八弟去了神風國,又被受封親王,很快就是自己的威脅了。


    但他到底被平安指點過,深知謀略規劃的重要性,於是學著古之君王, 三顧茅廬,誠邀四季學院最傑出的弟子,黃天波的親傳大弟子藍懷遠加入自己的陣營。


    這位年紀輕輕讀書人,在恩師黃天波撰寫《天元術》的同時,他創造性地提出了招差術,並有資格名列第二作者。


    整個欽天監震驚得說不話來, 利用招差術計算的日月星辰軌跡變得更加吻合, 當時的欽天監的監正程天文立刻邀請他出山,擔任官正一職, 司掌曆法等等。


    但卻被藍懷遠一口拒絕,說他願意研究術數之道,不願出山,行此俗世。


    結果太子殿下在治國會談上的十道題目,個個古怪有趣,極大地吸引了他的興趣,連黃天波都為此出席了治國會談。


    當時遠在雪州思考關於冰雪奧秘的藍懷遠立刻趕回來拜會平安,準備與他坐而論道。


    誰料等他趕回玉京的時候,平安已經揚帆起航,出使柔然去了。


    若不是黃天波認為大爭之世將至,讓他出來輔佐太子,加上太子與平安關係甚好,他才沒興趣做這種事情。


    “殿下,拿下錦州也隻是略微增加繼承大統的概率。”


    “以吾觀之,殿下繼承大統的概率不足兩成。”藍懷遠的話一盤冷水澆灌到太子頭上, 讓他有些啞口無言。


    “藍先生!你怎可如此非議殿下?”


    “還不速速請罪。”


    洪熙大怒,這人雖是殿下的謀士,怎地一點尊卑都不講,比那平安還要可惡。


    太子心中也是一陣不快,但他已經很懂得克製自我了,連忙嗬斥洪熙道


    “藍先生心直口快,洪熙不得無禮。”


    雖然這藍先生也精通謀略,但還是跟平安先生交流,更舒服。


    太子有點懷念平安為他出謀劃策的時候,繼續裝作禮賢下士的模樣問道


    “藍先生說話,向來重證據實,今日為何斷言孤繼承大統的機會如此之少呢?”


    “中州曆史四萬年,凡是有史可考,我都一一羅列出來,進行了統合計算,曆朝曆代的太子,真正順利繼承的,不足兩成!”


    “殿下有何資本比其他太子做得好呢?”


    “我朝也是如此,太祖皇帝自不必說,太宗皇帝最初不是太子,高宗皇帝也不是太子。”藍懷遠這話越說越多,洪熙感到一陣戰栗。


    聽不下去了。


    “先生禁言!先生禁言!”


    “便是當今聖上,一開始也不是太子。”


    以前例而論,我朝太子繼位的事實為零,雖然他們都是後來做了太子再上去的。


    要說太子繼承,倒也不算錯,隻是他們一開始都不是太子,後來補票的。


    “更何況吾皇春秋鼎盛。”藍懷遠冷淡地說道,完全沒有對於皇權的敬畏。


    黃天波會把藍懷遠當作親生兒子一樣看待,視為學術最大的繼承人,自然是有本事的人。


    他讀史書跟常人不同,喜歡做定量分析,曆朝曆代有多少個太子,誰順利繼承了皇位,誰又失敗了?


    在武道昌盛的世界裏,太子這一地位遠比凡人世界要殘酷得多。


    能順利繼承皇位的寥寥無幾。


    十個裏麵往往隻有一兩個。


    這也為什麽心學不在乎正統性地去支持玉親王,讓他作為利益的代言人。


    更何況以大乾慣例,能順利繼承皇位的太子,至今一個都沒有。


    高宗是怎麽死的,有心人大多能猜出了幾分,藍懷遠也是其中之一。


    “藍先生何恐嚇孤呢。”


    太子朗聲大笑,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藍懷遠的冒犯。


    “孤早已知曉此事,大業艱難,非一日之功。”


    “須合眾人之力,方可繼承大統。”


    “若先生有話,不妨直言。”


    藍懷遠點了點頭,雖然太子的資質隻是中上,卻有人主的氣度,值得理學投資一二。


    “平安先生的規劃在大方向沒有問題,我很是佩服。”


    “但細節上卻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


    “例如藏武於文,如何能藏得住?”


    “聖上坐擁無數密探,不僅有乾坤龍衛,六扇門,還有更為隱秘的造化影衛。”


    “殿下的一舉一動,當真能瞞得過聖聽?”


    “瞞不過。”


    太子搖了搖頭,若真那麽容易蒙蔽,父皇也就不會坐穩這個位置二十年了。


    “這次恩師拿下了錦州,卻不可大肆安插人手,否則殿下暗中招攬的人才立刻暴露到了明麵上來。”


    “先生是勸我要謹慎行事?”太子心中也有些不快,繞了這麽大的一個彎子,你就叫我謹慎行事?


    “不,我是想告訴殿下,人手不應該放在錦州,而是梵州!”


    “梵州為我大乾第一州,論富庶不下於中州、南州,更兼地域遼闊,人口眾多。”


    “若能得到梵州,殿下繼承大統的概率,當為三成!”


    梵州顧名思義是梵家的地盤,一個州有二十六省,幾乎每一個省都被牢牢地掌控在梵家手中,乃是大乾統治力量最薄弱的地方。


    七天前,太子迎娶梵家女,天下震動,便是因為被其他世家認為是朝廷力量進一步擴張的標誌。


    “藍先生,你也知道梵州是梵家的自留地,殿下如何插得了手?”洪熙眼見了雙方高談闊論,自己堂堂太師的嫡長子竟然插不上話,心中羞愧萬分,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連忙說了出來。


    太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屬於新婚生活不愉快的類型,讓他不太願意去借助梵家的力量。


    “洪熙說得不錯,那梵家拖欠國稅,就連父皇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是怕激起民變。”


    若是稅收到了梵州的頭上,大乾也就要國將不國了。


    “殿下錯了,我不是讓您直接把手伸到梵家,而是以錦州做交換。”藍懷遠冷笑說道。


    “以錦州做交換?”太子和洪熙兩人都愣住了。


    這還能交換?


    “錦州的官職,人手全部都可以任用梵家人。”


    “錦州也算富庶,卻也隻有幾個豪門,幾個世家,比不得梵家。”


    “一來引入梵家東渡入錦州,二來殿下的心腹去梵州擴張。”


    “現在錦州由恩師掌控,梵家進入錦州,恩師可從中調配。”


    “有了錦州做交換,大事可成。”


    藍懷遠滿是自信地說道。


    “錦州是殿下好不容易拿下來的,豈可輕易送給梵家?”洪熙比太子更早反應過來,大聲質問道。


    “洪大統領,聲音大不代表道理大,也不代表腦子大。”藍懷遠用一種可憐的目光看著對方,好像是對殘障人士的關愛,一瞬間讓洪熙氣血上湧。


    “藍先生,洪熙是我的左膀右臂,他也是關心則亂。”


    太子也有些頭疼,藍先生的謀劃能力也很好,甚至在他看來不下於平安,為什麽就喜歡嘲諷他人,經常把自己的手下氣得半死。


    “是,殿下,我會多多照顧洪大統領。”藍懷遠認真地點了點頭,又把洪熙氣得臉色發青。


    什麽叫做多多照顧?


    冷靜點,太子也皺眉頭了。


    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做大事的人,怎能這般衝動?


    洪熙見太子都有了些不滿,連忙低下了頭。


    “梵家是殿下的姻親,手握名分,其他皇子進不去梵州,若殿下願意讓出錦州,將來未必不能控製梵州。”


    “殿下差人去了梵州,有了名分,又有了禮數,誰敢與殿下搗亂?”


    “更何況殿下為朝廷統治奔走,聖上也不會阻擾。”


    藍懷遠不愧是黃天波的弟子,他的腦海中隻有最精明的算計,最極致的利益交換。


    “可、可若梵家做大,如之奈何?”太子還沒有完成政治家的蛻變,他還記得朝廷為世家所苦惱。


    他所代表的朝廷,應該是要削弱世家的統治的。


    梵家為世家第一,就連姬家都遜色三分,怎能再次加強?


    “哈哈,殿下謬矣。”


    “若不得繼承大統,便是天下皆為朝廷所有,與殿下又有什麽關係?”


    “若能繼承大統,不要說把區區的錦州送與梵家,便是搭上了年州,榮州,將來得了大位再與梵家計較,削去皇後之尊,又有何妨?”藍懷遠冷笑一聲,他喜歡術數,便是因為它冷酷而純粹,不需要任何一點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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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我朝起兵之初,亦曾向雲蒙借兵,兩國約為兄弟,如今不也是兵戎相見嗎?”


    太子恍然大悟,我死之後,管他洪水滔天,什麽世家做大,朝廷衰落的大局,需要他去考慮嗎?


    這明明是父皇該考慮的問題,他這老不死又不肯乖乖去死,把位子傳給我,我發哪門子的神經,去考慮這些國家大事?


    隻是他還有些猶豫,若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有把自家的勢力種入梵州,反而失去了錦州,那不是得不償失嗎?


    “先生大才,但孤仍有幾分疑惑,讓孤好生考慮一番。”


    “殿下,——”


    藍懷遠剛想再說兩句,客廳中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陰總管有何要事?”太子深知陰憐花的作風,在他商討要事的時候,沒有大事是絕不會來打擾的。


    “殿下,天機商行的會長金兮兮拜訪,說是平安先生托人從神風國送來的禮物,還帶來了一封書信。”


    “快快有請。”太子神情振奮,上一次他大婚之時,天機商行送來了最貴重的寶物,用了九百多顆鑽石鑲嵌文字,祝賀大婚,讓他倍感麵子十足,同時整個玉京也掀起了鑽石的潮流。


    如今平安遠在神風國,居然還記得給他送來禮物,真是太客氣了。


    “銀鯊鎧20副、珍珠500顆,菊紋刀300把……”


    “平安先生這也太客氣了。”


    太子看了禮單,愣了。


    林林總總加起來,怕不是有幾十萬兩的銀子。


    連母後都給準備了一份,雖然那份是小的,像是什麽萬年壽桃木之類,珍珠胭脂,神風國的綢緞等等,但放在往常都算重禮了。


    但現在的太子府已經不怎麽缺錢了,度過了建府初期的艱難時刻。


    太子與梵家女的大婚之日,無數貴人們送來重禮,全部加起來送了價值三四百萬兩的財物,讓太子差點想再結一次婚。


    可現在平安無緣無故送來這些財貨,讓他不免有些生疑。


    “殿下莫要推辭,我家夫君有要事相求。”


    “天機商行已經在神風國站住了腳跟,準備在桃神都建立分行,隻是人手不夠。”


    “我家夫君希望太子殿下能幫襯些人手,不管是姬家也好,梵家也罷,都可以。”


    金兮兮笑吟吟地說道。


    太子與洪熙驚呆了,第一次見到有人讓開自家建立的勢力,讓別人投放勢力進去,倒是藍懷遠瞪大了眼睛,目放精光。


    “平安先生這是何意?”


    太子試探地問了一句。


    “我家夫君說一切皆在信中,殿下一看便知。”金兮兮自豪地說道,不管在什麽時候,她都為平安哥哥感到驕傲,所以還沒過門的時候,就以夫君相稱了。


    太子連忙打開書信,藍懷遠湊了上去,書信寫著十二個字。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事可成。”


    “平安先生真乃吾之知己!”


    “如此,兩位皇子盡在掌中,殿下勝算將提至六成。”


    藍懷遠大為興奮,兩人竟然不謀而合,隻不過平安讓太子派人過去幫助他建立分行,讓他在神風國也有建立勢力,把姬家、梵家的人拉攏過來掌控,以方便將來滲透。


    甚至太子也可借此作為節點,監視四弟、八弟的行動,方便的時候給他們上點眼藥水。


    “先生氣度恢弘,孤不如也。”太子深吸了一口氣,作出了決斷。


    “但孤仿效上古聖皇,虛心納諫。”


    “孤當派遣人手,前往神風國相助先生!”


    天機商行與太子府的深度合作再次展開,而金兮兮卻在回到家中後,有些疑惑地看著無名指上的桃木戒指。


    “平安哥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女孩子的直覺總是意外地準。


    “怎麽會呢?”


    “把世家們都拉出來,盤活他們的人力資源,聯合更多的勢力,分享海外的果實。”


    “門戶開放,利益均沾。”


    “花在人才上的錢,再多也是值得的。”


    “等他們習慣了天機商行的規矩,將來改造世家,會方便不少。”


    世家出人才,這是不假的。


    因為他們擁有最好的資源,最優渥的環境,自然也擁有最豐富的人才庫。


    所謂不拘一格降人才,天機商行自然要盡量地擴大自己的人才庫,才能在未來保證足夠的競爭力。


    在地球的曆史上,以家族血脈為核心的組織,最終衰敗的理由原因便是可選擇的人才池太小了,誕生的天才自然也就太少了。


    平安抱著女孩,為她一點一滴地講解著大型組織競爭力的來源。


    “但我總覺得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而且是個很壞的理由。”金兮兮盯著平安。


    “怎麽會呢?”平安笑得很壞,讓金兮兮怦然心動。


    “平安哥哥果然是個大壞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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