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羅拔一如既往地被來自無量峰頂那嘹亮的鍾聲給喚醒。


    鍾聲回蕩於雲間,悠揚渾厚。羅拔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臉睡意惺忪的模樣。怔怔地躺了一會,才忽然記起昨晚赫師叔臨別前的叮囑。


    他頓時垂頭喪氣地從被窩裏坐起身來,一臉沮喪。一想到待會兒要去丹王殿,跟著赫師叔去參加那所謂的長老會議,登時就有些頭大,心情壞的不能再壞。


    說實話,自從上次蕭靈那混蛋慫恿其師父落井下石之後,他對於這個虛偽的娘娘腔早已厭惡透頂,連一絲好感都欠奉。想到待會兒的會議上,定然要看到那家夥醜陋的嘴臉,心中就像是吞了隻蒼蠅一般不舒服,甚至,僅僅隻是想象一下那家夥的嘴臉,就令他有些受不了。


    無奈地歎了口氣,羅拔還是從被窩裏鑽了出來,簡單洗漱一番過後,便去大門前取了今日的報紙。報紙已經積了好幾天,整個報箱都塞滿了。羅拔一邊吃著山精阿良送來的早餐,一邊將這幾份報紙翻閱了一遍。


    前幾天身在禁山,無法看到最新的《金閣日報》,總是令羅拔有種不適應的感覺,總感覺生活中缺少了點什麽,更覺得自己會不會有些落伍了,如今一口氣將缺失掉的訊息補了回來,總算安心了不少。


    迎著朝陽起床,邊吃早飯邊看報紙,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愜意的生活嗎!羅拔眯著眼睛,一時間心滿意足。可是一想到即將到來的煩心事,這份難得的好心情就被破壞了個幹淨。


    他奶奶的,難道我非得去參加這個什麽狗屁的會議嗎?所謂的會議,不就是看著一群冷血的王八蛋對自己落井下石嗎?青竹峰弟子百來個,難道非得逼著我一個小小的煉氣三階弟子,去參加那什麽血腥殘忍的秘境試煉嗎?這不是逼著我去送死嗎?


    一念及此,羅拔心中就憤懣不已,這些可惡的家夥還不是看自己一個沒有天賦沒有背景的弟子好欺負,又得罪了執法殿的執事長老,幹脆就趁勢踩上一腳嗎!


    今天的會議說是為了確定最後的人選,可是這人選早已被內定,得到了執法殿和多數長老的認同,就算首座想要改變亦極不容易,畢竟自己是一開始就被定下來的,若是現在改換,哪裏去找另一個倒黴鬼來充數!自己不僅天賦低,沒背景,還得罪了一大票人,簡直就是那些混蛋長老心中的完美送死人選。[]


    形勢比人強,羅拔亦無可奈何,隻得坦然接受。


    也許是心中不服輸的個性在作祟,他對於這個人人談虎變色的秘境,卻沒有半分的恐懼之心,最多隻有一些憂慮,心中想的亦不是如何去逃避它,或者放縱自己心中的憂慮變大,考慮的卻是如何使自己在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變強,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羅拔的性子裏,一直有一種堅韌的倔強,支撐著他一路走到了現在,而麵對眼前這般艱難險阻時,那股倔強仍舊支撐著他,一往無前,毫無所懼地走下去。甚至,在內心底處,還有一絲麵對挑戰時的期待與興奮。


    一路來到丹王殿。時候尚早,宮殿裏略顯清寂,沿途碰上了幾個峰內的弟子,見到羅拔的時候,都是一臉異樣,連那目光都是古怪的,看來那消息已經傳開了。


    羅拔聳聳肩,一臉淡然自若地從旁經過。這種帶有顏色的目光,他早已習慣,也就不以為意。


    篤篤!羅拔敲響了身前的木門。一隻姿態優雅的白鶴在木門上展翅,雲氣飄渺。


    “進來!”裏麵傳來赫師叔特有的低沉嗓音。


    羅拔深吸了口氣,輕輕推開門,見到了房間那一頭的寬厚背影。這個臉若黑炭,虎背熊腰的赫師叔,總是喜歡坐在那個臨窗的位置,盤膝而坐,捧書細看,任由金燦燦的朝陽打在他的肩頭。


    “見過師叔!”羅拔上前行了個禮。


    “嗯!你來啦!”赫子錢轉過身,麵色凝重地打量了一眼這個少年。忽然,他的眼中掠過一絲的訝異之色,因為眼前這少年麵色堅毅,眼神亦是一派堅定,毫無畏縮恐懼之色。


    “很好!”他點點頭,對於這個少年又高看了幾分,心道若不是這弟子天賦較差,那真是一塊上好的璞玉,精心雕琢一番,那便成就不可限量,可惜了!可惜了啊!不過總算煉丹天賦亦是不錯,再加上靈藥天賦,仍是大有前途,不該這般輕易舍棄啊!


    眼神柔和了幾分,赫子錢長歎口氣,沉聲道:“我看的出來,你的心誌很是堅定,看來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了,本來還以為你會自暴自棄,卻是我多想了……”


    “不是師叔叫我不要多想的麽,況且這種事情我又無力改變什麽,隻能坦然接受嘍!”羅拔微微一笑,道。


    “你能這麽想,實屬難得。”赫子錢一拂袖袍,霍然站起,高大的身形一下子遮擋了窗外的陽光,使得房間內的光線陰暗了下來。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去大殿吧!首座應該已經到了。”赫子錢沉聲道,說完便朝著門外走去。羅拔趕緊跟上,一路下樓,穿過曲折的走廊,來到了議事大殿――當日無崖子逼迫他交出靈藥秘術,就是在這個大殿之中。


    邁入大殿的那一刻,羅拔便覺察到了醞釀在大殿裏的詭異氣氛。這一刻,大殿裏氣氛肅穆,座椅依次擺開,座無虛席,所有人皆是沉默,將目光投了過來,聚焦到這個青袍少年身上。


    目光形形色色,有些人幸災樂禍,挾著冷笑,有些人漠然以對,秉持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但有一點卻是相同,那便是冰冷。


    這些目光令羅拔感到心寒,更為篤定自己這個炮灰人選必是板上釘釘的事,那些幸災樂禍的人不要說,不是跟自己有仇怨就是心理變態,而那些漠然以對的人,則是落井下石之人,無論哪種,對他來說,都不是好東西。


    十幾位長老,再加上其身後的弟子,這裏有近乎四五十人,將整個大殿都塞滿當了。


    在這麽多人之中,羅拔一下子看到了蕭靈,這個娘娘腔正站在其師父身後,噙著冷笑,盯視著自己。而其師父嚴寬長老,亦是沉著一張臉,目光冰冷。


    哼!這個娘娘腔,待會兒肯定又要使絆子了!羅拔心中腹誹。


    驟然間承受如此之多的目光,令羅拔倍感壓力,卻隻得硬著頭皮上。他板著臉,麵無表情地跟著赫師叔走了進去,幸好赫師叔身形雄壯,就像是一堵牆般,將許多目光都擋了下來。


    赫子錢緊蹙眉頭,不悅地發出一聲冷哼,富有威嚴的目光一掃,一些人立時縮回了脖子,安安穩穩地坐著,目不斜視。雖然相比其他長老,赫子錢年歲尚小,然而卻是宗門裏僅有的兩名人級丹師之一,地位更為尊崇,非是那些年歲高,但煉丹水準平平的長老可比。


    羅拔侍立在赫師叔身後,板著臉,身邊不遠處就站著幾個弟子,若有若無的聲音飄了過來,什麽這家夥真倒黴,活該之類的話語隱約可聞。


    他翻了個白眼,心說若不是我倒黴,興許就是你們這些家夥倒黴了,不感謝我,竟然還在嚼我的舌根,真是不知好歹。腹誹了幾句,羅拔便抬起頭,百無聊賴地打量起屋頂上的構造來,一臉輕鬆,哪裏像是大禍臨頭的反應。


    赫師叔落座片刻,便見內堂中,一身月白色道袍,風骨清奇,姿態瀟灑的青竹峰首座邁步走了出來,一臉輕鬆寫意。所有長老同時起立,行了個禮。


    “哎!不用多禮,都坐在吧!”趙明德以一副慵懶的語調說,擺擺手,示意底下的長老們坐下。


    嘩啦一片的就坐聲。


    趙明德姿態從容地坐下,往後斜倚了幾分,使自己靠得更為舒服。他的一張臉龐豐盈如玉,猶有幾分俊朗之色,可見當年是何等的豐神俊秀,然而曆盡歲月的沉澱,少了幾分俊逸,卻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


    這個男人的身上,一直有一種極其灑脫的味道,就像是一陣風,無所拘束,算是羅拔目前所見之人中,最有飄逸氣質的人。


    趙明德一雙眼睛狹長,微微眯起,如同一把鋒利的刀。他若無其事地一掃,看了一眼坐在左下方,虎背熊腰的赫子錢,兩人的目光輕輕一觸,交換了些什麽,赫子錢微微一點頭。


    他的目光往後一移,便投到了那個青袍少年的身上。


    羅拔感應到目光,抬頭一看,卻見首座一臉淡然自若,目光中有著一絲寬慰,又有一絲淡淡的笑意。羅拔立時從神遊天外的狀態中拉扯回來,尷尬一笑。


    他能感覺到首座的善意,估計在這大殿之內,對自己有好感的,怕也隻有首座與赫師叔兩人了,卻也是地位最高的兩人。


    羅拔心知,這兩人之所以這麽看重自己,乃是看中了自己的靈藥天賦,雖然這種天賦對於一般人來說沒用,但對於青竹峰的意義卻十分重大,尤其是最近靈藥穀勢力日益擴張,壟斷了許多靈藥銷售渠道的境況下,培養一個屬於自己的靈藥大師,該是首座尤為關心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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