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初遇


    江少頃背著書包來到教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邊的男生。那個男生個子很高,跟周圍的同學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容貌出眾,五官精致立體,身上有種少年特有的青澀的帥氣。隻不過,他的表情非常冷漠,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對周圍同學的喧鬧聲很不耐煩。


    由於他周圍有種“近我者死”的奇怪氣場,不少同學都刻意避開了他,這也造成教室其他的座位都坐了人,就他的周圍空空蕩蕩,好像他的四周由冰冷的空氣形成了一條透明的隔離帶,將所有人隔絕在外。


    江少頃看過去的那一瞬間,正好對上了那個人的目光,那目光鋒利如劍,似乎要將對方整個刺穿,江少頃怔了怔,立刻移開視線,沒再理會他,自顧自地轉身找了個空位坐下。


    今天是高中開學的第一天,作為當地最有名氣的重點高中,能考到這裏並不容易。江少頃的入校成績剛剛跨過錄取分數線,顯然在班裏墊底。加上他從小性格靦腆,到了新的環境自然是怎麽低調怎麽來。


    片刻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老師走進教室,站在講台上輕輕拍了拍手,說:“同學們安靜一下,我是你們的班主任陳林,你們可以叫我陳老師。我先給大家安排一下座位。”


    女老師留著幹練的短發,說話幹脆利落,教室裏立刻安靜下來,陳林目光掃過全場,說道:“大家先全部站到教室後排去,把桌子空出來。眼睛近視嚴重的,還有身高低於一米六的,都舉一下手。”


    不少同學舉起手來,陳林將這些人兩兩搭配安排在教室前排,然後將個子高的同學安排在後排。


    江少頃意外地發現,站在教室後排的人越來越少,而剛才那個冷著臉的少年就在離自己不遠處的窗戶邊上,老師該不會把自己安排成他的同桌吧?正在心裏祈禱著不要發生這種事,就聽陳老師說:“你們兩個坐這裏,沒問題吧?”


    江少頃也不好直說“我不想跟他坐”,隻好尷尬地點點頭:“沒問題。”


    那個少年也冷著臉點了點頭,轉身走到座位上,江少頃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接下來陳老師又叫了幾個男生去把書搬過來依次發到大家手裏,然後開始安排班委。江少頃自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身旁這位臉色冰冷的家夥對當班委也不感興趣,兩人便默默地坐著。


    直到一切安排妥當,陳林才說:“大家跟自己的同桌熟悉一下,以後要互相關照,希望我們班的同學們能夠融洽地相處。”


    等班主任走後,教室裏立刻炸開了鍋,畢竟都是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互相熟悉起來非常快。前後桌的同學都在聊天,江少頃覺得自己跟這位同桌也不好一直冷場,便主動開口打招呼:“你好,我叫江少頃。”


    “哦。”男生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


    江少頃一愣,硬著頭皮繼續問:“你叫什麽名字?”


    “徐策。”


    然後他就不樂意說話了,抱著胳膊自顧自看窗外的風景,隻留給江少頃一個後腦勺。


    跟這樣一位同桌要怎麽相處啊?江少頃心裏有些發愁。他看起來很傲慢的樣子,自己還是不要惹他比較好。江少頃打定主意,決定以後少說話、多做事,盡量不去跟他聊天,免得自討沒趣。


    開學後,同學們忙著適應新的環境,很多同桌兩三天就熟絡了,可江少頃和同桌之間的氣氛卻格外別扭,每天能說的話屈指可數。好在江少頃的性格內向,本就話不多,徐策不找他聊天他也就不去找徐策,兩個人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個多月,很快便迎來了學校統一組織的期中考試。


    江少頃為了這次考試認真複習了很久,結果題目太難,他的成績並不理想。倒是徐策,平時看上去不怎麽認真聽課,課餘時間也不愛看書,卻出人意料地考了班裏的第一名。尤其是對江少頃來說超難的英語,滿分150他考了148,數學更誇張,直接考了滿分……


    成績公布的那天全班同學都驚呆了,沒想到那個眼高於頂、冰冷傲慢的家夥才是班裏最可怕的黑馬!


    班主任陳林對徐策提出了表揚,讓同學們多跟他學習。下課後,便有女生大著膽子走過來,想要徐策的手機號碼,結果徐策淡淡地來了句:“我不用手機。”


    江少頃明明見過他拿著一台智能手機,這樣的回答明顯就是敷衍。


    這個人的身份背景非常神秘,我行我素,不跟任何人交流,江少頃知道他的脾氣,也就沒主動跟他示好,繼續垂著頭整理自己的試卷。


    徐策瞄了眼他的數學卷子,發現上麵是可憐巴巴的50分,正好是自己150分的零頭。江少頃察覺到他的注視,臉色微微一紅,說道:“我的數學不太好。”


    徐策瞄了眼旁邊的英語試卷,上麵是鮮紅的65分,江少頃緊跟著說:“我的英語也不太好。”


    “……”徐策抽了抽嘴角,心想,你有哪一門功課好嗎?


    期中考完之後,很多沒考好的學生被老師給訓了一頓,這天下午的數學課布置的作業也非常多,晚上的自習課同學們都在奮筆疾書。徐策很快寫完了作業,百無聊賴地隨手翻著書,江少頃卻對著一道題苦思冥想,顯然是想不到解題方法。徐策瞄了一眼他的作業本,發現他才剛寫完第二題,效率實在是夠低。


    按這樣的速度下去他根本就寫不完作業。徐策隨手將自己的作業本丟到他的麵前,翻開剛寫的那一頁,江少頃愣了愣,抬頭看向他說:“你想讓我抄你的嗎?”


    “嗯。”徐策冷著臉點點頭。


    江少頃將他的作業本推回去,認真地說:“謝謝,我不能直接抄你的,我再自己琢磨琢磨吧。”


    “……”徐策簡直要驚掉眼珠子了,白給他抄,他都不幹?怎麽會有這麽老實的笨蛋?


    可看著江少頃認真的側臉,徐策也不好說他,隻能氣悶地將自己的作業本拿了回來。


    江少頃花了十幾分鍾時間總算琢磨出這道題的輔助線該怎麽畫,立刻興奮地在作業本上寫了起來。正好下課鈴聲響起,其他同學都急著回家,江少頃卻繼續埋頭寫字,直到課室裏的人都走光了他還寫字,徐策忍不住道:“你不回家啊?”


    江少頃頭也不抬地說:“寫完這一題再回家。”


    徐策扭頭看著他的側臉,屋頂燈光的照射下,少年認真的側臉顯得格外白皙,他的五官雖然算不上精致,組合在一起卻非常舒服、柔和,那一瞬間,徐策突然想到了一個詞:溫潤如玉。


    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同桌居然是個這樣好看的人。


    徐策呆呆地看著他,片刻後,江少頃寫完數學題,笑著說:“總算寫完了。唉?你還沒走嗎?”


    回過神的徐策故作淡定地摸了摸鼻子,道:“哦,我在找我的鋼筆。”他假裝在翻書包找筆,隨口編了個謊。實際上,他剛才一直在觀察這位同桌,江少頃臉上因為寫完一道題而雀躍的表情,還有看到自己時驚訝地睜大眼睛的模樣,顯得格外靈動而鮮活。


    江少頃跟班裏那些聒噪、熱血的男生們不一樣,他就像是一股清流,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認真、努力地做自己的事情。雖然他成績不好,卻從來不會沮喪和氣餒。而且,他很有原則,給他抄作業他也不抄,堅持自己寫。看上去溫溫吞吞的家夥,骨子裏其實非常堅定。


    徐策這還是第一次認真地觀察這個同桌,結果讓他欣喜——這個同桌老實本分,沒什麽心機,又不是那種見風使舵的牆頭草,處事比較有原則。而且他很安靜,不會嘴碎亂說話。


    ——完全符合徐策的交友標準。


    徐策就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直直盯著江少頃的臉,越看越覺得麵前這個五官柔和的少年非常順眼。江少頃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脊背發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我、我臉上有什麽嗎?”


    徐策難得地彎了一下嘴角,說:“沒什麽。”


    ——就是覺得這張臉很耐看,也很順眼。


    江少頃沒想到,徐策居然會跟著他一起放學回家,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平時他都是自己一個人很晚才走,結果今天徐策也拖到這麽晚,湊巧的是兩個人還同路,江少頃隻好硬著頭皮陪徐策往前走。


    走到半路的時候,徐策突然叫住了他:“喂,江少頃!”


    江少頃停下腳步疑惑地看他:“怎麽了?”


    徐策雙手插在褲兜裏,淡淡地說道:“以後咱們做朋友吧。”


    江少頃:“啊?”


    麵前的少年一臉高傲,仿佛讓人跟他做朋友是一種施舍,江少頃沒想到他會主動說出這種話,一時有些茫然,臉上的表情更像是見鬼一般。


    徐策的耳根微微一紅,怒道:“你這什麽表情啊?我有那麽可怕嗎?”


    江少頃愣了愣,訕訕地說:“沒、沒有。”


    徐策繃著臉說道:“一個人在班裏太無聊了,以後我幫你補課,順便教你做題吧。”


    江少頃撓撓頭:“哦。”


    嘴上說是“太無聊了”,實際上徐策心裏知道,自己對江少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要接近這個人,了解這個人。不過徐策向來高傲,自然不可能說出真相,就找了個“幫你補課”的借口。


    江少頃顯然沒有察覺到徐策的異常,很開心地拿出手機說:“那我能加一下你的q-q號嗎?晚上我要是遇到不會做的題,可不可以問你?”


    徐策幹脆地說:“沒問題。”


    江少頃發送驗證加了徐策的q-q,笑著說:“謝謝。”


    燈光下,少年柔和的笑容顯得格外真誠而純粹,就像是柔軟、細密的針,不動聲色地紮破了心髒外圍所築起的冰冷高牆。


    徐策也不知怎的,微微紅了耳朵,卻故作淡定地說道:“不用謝,舉手之勞。”


    他們在路燈下對視了一眼,便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哪怕是很久以後,徐策依然記得當年的那一幕——兩個少年的身影被路燈無限拉長,夏日裏潮濕的夜風吹過江少頃的劉海,露出他光潔的額頭,還有一雙明亮如星的眼睛。


    那就是他們緣分的開始。


    徐策從來沒有告訴過江少頃,其實在中學所有的同學裏,江少頃,是他唯一所在意的人。


    【番外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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