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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塵子看他鬧了脾氣,不由得也跟著翻了個白眼:“我不知道!先師當時隻囑咐我,說我若是道行不夠,就萬萬不要貿然進洞。非得有能從洞中全身而退的本領,才能領會秘笈中的奧秘。”


    無心扭頭盯著他:“你還沒有回答洞裏有什麽!”


    出塵子平日尊貴慣了,此刻見無心氣色不善,就躍躍欲試的想要罵人:“他媽的我怎麽知道?我隻在洞口向內望過一眼!千佛洞千佛洞,洞裏自然是有佛囉!”


    無心繼續盯著他:“不信你的徒子徒孫,信我?”


    出塵子氣的抬手一攏鬢發:“屁話!我怎麽知道先師是如何羽化的?他老人家活著進洞再沒出來,一旦有了萬一之事,我又如何在徒子徒孫麵前維護他們師祖的形象?”


    無心恍然大悟的一點頭,心裏明白了。出塵子的師父大概是死的不清楚,萬一洞裏有著不可見人的秘密,曝露之後對出塵子和青雲觀都沒有好處。而且觀內多是修道之徒,苦修苦煉倒也罷了,萬一窺見了精進之法,反倒容易鬧出是非。


    “秘笈是什麽樣子的?”無心緩和了聲氣,決定和出塵子講和。


    出塵子察覺出了他的善意,也跟著溫柔了態度。抬手比出一本小冊子的尺寸,他低聲答道:“我最後見到秘笈時,先師還沒有開始動筆去寫,隻預備出了一個本子。”


    無心想了想,又問:“秘笈的封皮上,有什麽記號嗎?”


    出塵子向他豎起兩根手指:“上麵有兩個大字。”


    “什麽?”


    出塵子一本正經的答道:“秘笈!”


    無心當即“哦”了一聲:“令先師還真是坦白。”


    出塵子雖然說一句留兩句,思前想後的不痛快,但是無心也大概明白了前因後果。一夜過後,他和出塵子淩晨起床。穿上顧大人淘汰給他的灰鼠皮襖,他一言不發的開始吃早飯。出塵子則是思慮周到,特地收拾出了一隻雨布口袋,口袋裏麵裝著餅幹糖果,馬燈水壺。用一根黑色緞帶將長發綁成了個大馬尾巴,他當著無心的麵,從床下的箱子裏翻出了手槍子彈。


    無心不喝水,結結實實的往肚子裏填米飯饅頭。出塵子問他:“你要不要槍?”


    無心搖了搖頭:“我用刀。”


    出塵子將一把勃朗寧藏在衣服裏麵,外麵腰間又挎上了一隻盒子炮。牆上掛著一柄寶光璀璨的短劍,被他伸手摘了下來。短劍出鞘,寒光凜然,竟然並非裝飾用的樣子貨。出塵子歎了口氣,用手帕將劍身擦拭了一番,然後站在炕桌前,揮劍切了半個饅頭,沒滋沒味的咬了一口。


    無心見了出塵子的種種準備,忽然有些緊張:“道長,不至於吧?”


    出塵子沒有食欲,吃過一口饅頭就不吃了:“哼,但願是我多慮。”


    天還未亮,出塵子就領著無心出門了。


    青雲觀倚著青雲山,從道觀後門溜出去,直接就進了山。要說人氣,青雲山比豬頭山差得遠,而且值此冬季淩晨,更是杳無人煙,連隻野獸都不見。無心一邊跟著出塵子連跑帶跳,一邊暗暗記憶了路線。末了出塵子驟然刹住了腳步,無心借著朦朧晨光向前一望,就見前方沒了路,是直上直下的一段懸崖。兩人往前又走了幾步,這回看得更清楚了,原來懸崖並不高,更談不上險,幾乎就是一麵比較陡的大土坡。


    無心沒有主意,所以詢問出塵子:“怎麽下去?”


    出塵子沉吟著答道:“我當年是夏天來的,扯著樹木藤蔓就爬下去了,很容易的。現在雖然沒有藤蔓,但是樹木還在,你我小心一點,總不會被它攔住。”


    樹木的確是在,歪歪斜斜的生長在土坡上,可是枝葉落盡,枝枝杈杈的讓人不好攀附。出塵子率先蹲下伸出了一條長腿,蹬上了下方一根粗壯枯枝。試探著踩了踩,他也不在乎冰雪泥土了,身體貼著土坡慢慢的向下滑。末了他叉開雙腿坐在了枯枝上。緊了緊口袋穩了穩心神,他既像猴子也像壁虎,一點一點的抓著樹木往下蹭。


    無心效仿了他,並且比他更靈活。有樹枝抓樹枝,沒樹枝就抓坡上的枯草根子,總而言之,不讓自己下滑得太快。一番掙紮過後,兩人灰頭土臉的落了地,仰頭再看大土坡,發現大概是因為陽光漸漸明亮的緣故,土坡看起來宛如一麵直立的土牆,居然有了一點巍峨的氣勢。


    無心搓了搓手上半融化的雪和土,轉身去問出塵子:“然後怎麽走?”


    出塵子抬頭看了看太陽,然後對著無心一揮手。無心立刻又跟上了他,兩人沿著土坡一路前行。走著走著,卻是見了一座小小的荒墳,看著就是個土饅頭上麵插了根木頭牌子,牌子上麵連字跡都模糊了。虧得是冬天來,如果夏天有了花草遮掩,簡直會看不到它。


    出塵子停住腳步,伸手對著墳頭一指:“就是這裏。”


    無心沒言語,等著出塵子作解釋。而出塵子解下身上挎著的雨布口袋,從裏麵摸出一把嶄新的小鏟子。小鏟子是花匠用來給花鬆土的,奇小無比,倒是夠結實。出塵子蹲在墳前,開始挖土,一邊挖一邊說道:“墳是假墳,是我當年留下的記號。”


    無心也蹲到了一旁:“假墳下麵有什麽?”


    出塵子動作又狠又快,瘋狂的挖土:“下麵有一道天然的縫隙,容得下一個人出入。”


    無心問道:“難道縫隙就是千佛洞的入口?”


    出塵子搖了搖頭:“不是。”


    小墳頭被他挖去一半,露出了齊平地麵的一層鐵板。無心看在眼中,不由得想起了豬頭山中的鬼洞。而出塵子的智慧基本和顧大人不相上下,咬牙切齒的運力搬開鐵板,他讓無心看到了一條幽黑的縫隙。


    縫隙不大,正能容得一個正常身量的成年人出入。大冬天的,地麵全被凍成幹硬,荒草殘雪也都凝成一片;縫隙附近的泥土卻是烏黑濕潤,仿佛是大地受了傷。無心把手伸進縫隙,發現裏麵顯然要比外界溫暖潮濕。


    出塵子心裏有數,所以暫時還不懼怕,挎上油布口袋就要把腿往縫隙裏伸,不料無心一把抓住了他:“道長,我有話說。”


    出塵子抬頭看他:“你反悔了?”


    無心看著出塵子的眼睛說道:“道長,萬一我在裏麵有了三長兩短,你一定要把我的屍骨運回天津家中。記住了嗎?”


    出塵子點了點頭,同時感覺無心居然比自己還要悲觀:“沒有問題。”


    無心又指了指出塵子的鼻尖:“記住,千萬別忘了。”


    出塵子不以為然的答應一聲,然後把腳探進了縫隙中:“別怕,裏麵是傾斜著的,也算個坡。你跟著我往裏移動就行。”


    無心背著出塵子出發時給他的短劍,眼看出塵子搖頭擺尾的擠入縫隙裏去了,便坐在地上,也把雙腿伸進了縫隙中。縫隙裏麵總不會有大野獸,至多會藏著蛇;而他是不怕蛇的,有毒也不怕。


    縫隙裏麵一片黑暗,無心躺在斜坡上,跟著出塵子一點一點的向下蹭。縫隙起初是狠狹窄的,上下幾乎緊貼身,然而越向下越寬敞,最後無心坐了起來,憑著感覺追尋出塵子。蹭著蹭著出塵子不動了,隨即下方起了一團昏黃火光,是出塵子把玻璃罩子的馬燈取出來點亮了。


    既然有了光,無心就可以使用眼睛了。扭頭環顧四周,他發現周遭環境和地窖也差不多,隻是斜下方黑黢黢的,依舊深不可測。出塵子換成了四腳著地的姿勢,提著馬燈往前爬。無心忍不住開了口:“道長,什麽時候能到千佛洞?”


    出塵子有些累了,氣喘籲籲的答道:“快了。”


    他說是快了,其實兩人又爬了二十多分鍾,土洞還是不見底。出塵子長胳膊長腿,爬得甚是辛苦;無心閉了眼睛,卻是感覺十分愜意。他的每根汗毛都能感知四麵洞壁的起伏,每一點起伏都可以讓他輕而易舉的借力爬行。遊龍似的緊隨著出塵子,他忽然一頭碰了壁。出塵子回頭怒道:“你撞我屁股幹什麽?”


    無心連忙向後退了一尺:“怎麽停了?”


    出塵子蜷縮著坐起了身,懷裏抱著馬燈:“前頭是大坑,我們得往下跳!”


    馬燈上的提手拴著細長的鏈子,出塵子先把馬燈放下去了,然後自己縱身向下一躍。無心摸不清頭腦,糊裏糊塗的也跟著跳了下去。跳下去之後,才意識到自己進坑了。


    坑能有個一人來深,還是土坑,大小比得過一間廂房。無心站在原地轉了一圈,忽然問道:“道長,洞裏挺暖和,也夠濕潤,而且不憋悶,怎麽不生草木?”


    出塵子拎起馬燈:“我不知道,也懶得知道。如果不是為了秘笈,就算此地是金子砌的,我也不來!”


    無心又道:“我們已經是在地下了,地下會有千佛洞?”


    出塵子看了他一眼:“其實千佛洞是我杜撰出的名字,因為我當時在洞口的確是看到了佛像。長安縣的縣誌上並沒有千佛洞的記載,本地的山民也沒在山中見過佛像。我懷疑洞子是許久之前挖掘的,不知為何半途而廢,所以早早荒棄,傳到如今,竟是無人知曉。”


    無心發現出塵子其實比較無知,並且不思進取,簡直不像嶽綺羅一派的傳人。而出塵子提起馬燈沿著坑壁照了一圈,最後停在一處蹲了下去。無心跟過去一瞧,映入眼中的又是一個洞。


    無心一屁股坐了下去:“道長,恕我直言,令先師的道行我不了解,可是鑽洞的本事,的確高出了一般田鼠。”


    出塵子也坐下了,從油布口袋裏掏出了一包餅幹:“不要妄言,再敢侮辱先師,當心本道爺揍你。我先吃幾口,吃飽了好進洞。放心,這個洞子是口小肚大。當年貧道單槍匹馬都敢往裏闖,現在我們是兩個人,你還怕了不成?”


    50佛的笑


    出塵子坐在狗洞大小的黑洞旁,把馬燈放到一旁地上照明,自己哢嚓哢嚓嚼了幾十塊油漬麻花的餅幹,然後擰開水壺仰頭灌了一大口水,呼嚕呼嚕的漱了一氣,扭頭“噗”的一聲噴出老遠。無心沒想到出塵子嘴如水槍,如此有勁,幾乎看呆;而出塵子是個講究人,漱過口後又從懷裏摸出一根細細的牙簽,以手掩口開始剔牙。


    等他重新收拾出一口大白牙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他解開緞帶重新係了長發,然後背好油布口袋,拎起馬燈就預備鑽洞。無心等得很不耐煩,如今見他終於有所行動了,連忙跪爬在了他的身後,又小聲問道:“道長,鑽過這一條洞,還要怎麽走?”


    出塵子的身量類似顧大人,肩寬背闊的,所以此刻極力縮了肩膀,想讓自己的身段秀氣一點:“如果貧道沒記錯,這條洞的盡頭還是個坑。”


    無心聽在耳中,一時不知如何表態,隻有三個字可以形容心情,但是又偏於不遜。舌頭在嘴裏動了動,他忍不住,還是說了出來:“他媽的!”


    出塵子沒有和他一般見識,在入洞之前又說了一句:“彼坑不同於此坑。”


    無心立刻來了精神:“哪裏不同?”


    出塵子把腦袋伸進了洞口:“彼坑更大。”


    洞通坑,坑藏洞,而且不見天日,怎麽想都是危險地方。可無心隨著出塵子入了洞,發現周遭除了潮濕之外,不但沒有蟲豸(念“zhì”),甚至連條冬眠的蛇都不見。出塵子爬著爬著,從懷裏摸出一張紙符貼上了洞壁。無心聽他隱隱的又喘起來了,忽然懷疑是空氣有了變化,連忙向前問道:“道長,你感覺怎麽樣?”


    出塵子頭也不回的答道:“唉,累啊!”


    無心又想起了一個問題:“道長,你今年貴庚啊?”


    出塵子沒理他。


    無心看不出出塵子的歲數,如果出塵子有些年紀了,無心就打算幫他背包挎槍,減輕他的負擔;但是他既然裝聾作啞,無心懶得追問,正好省了力氣。


    這個洞子正如出塵子所描述的那樣,口小肚大。出塵子爬行不久,便可放寬肩膀加大動作;再過了一段路途,他索性彎著腰站起來,拎著馬燈向前一溜小跑。跑著跑著他停了腳步,卻是腳下多了幾級向上的石階。


    踏上石階走出去,他昂首挺胸算是出了洞。無心跟在後方,一路走一路撫摸洞壁。洞壁本來都是濕土,可走著走著開始出現了層層岩石。無心心想千佛洞總不會是個土洞,石頭一旦出現,可見千佛洞也應該是近了。


    及至踩著石階也出去了,他舉目一望,不由得吃了一驚。原來他和出塵子是站在了險伶伶的一塊大石頭上,石頭上方是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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