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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願意來開礦,誰就來。誰死了誰活了,和我也沒關係!媽的老子是軍人,不是礦工。燙手的山芋別往老子懷裏扔,老子才不接!”


    顧大人一邊說話,一邊咬牙切齒,滿臉都是惡狠狠的缺德相,壞模樣全露出來了。月牙正在專心致誌的穿針引線,無心則是靠在月牙身邊,不置可否的吮著一枚蜜棗。吮著吮著,他被月牙推了一下:“你離我遠點,我做活呢,別紮著你。”


    無心沒有動,歪著腦袋望著月牙笑眯眯。月牙扭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也笑了:“看啥啊?說你呢!不怕挨紮啊?”


    無心伸手摟住她的細腰,晃著腦袋就要往她懷裏滾。月牙連忙把拿針的右手高高舉起來了,用未完工的鞋底子輕輕打他的後腦勺:“看你的煩人勁兒,你還想不想穿新鞋了?”


    顧大人躊躇滿誌,不料忽然失了聽眾。眼看月牙雷聲大雨點小,對無心作勢要打,其實打一下揉三揉,力氣輕的都不如一陣風。四腳著地的爬過去搶過鞋底子,隻聽“啪”的一聲,他對著無心的後脖頸來了一下狠的:“你倆是怎麽回事?我說完了嗎?我還沒說完呢,你倆等會兒再騷!”


    然後他盤腿坐回原位,雙手搭在膝蓋上,煙卷叼在嘴角上:“趁著形勢沒惡化,我得趕緊脫身。反正遲早得開戰,我就先邁一步了!師父不能走,留下來給我做幫手;月牙你怎麽著?你要是害怕,我就送你回天津去。”


    月牙不假思索的搖了頭:“我也不走,無心在哪兒我在哪兒。你們打仗的時候,我就找個地方貓著,不打仗了,我給你們做飯。放心吧,我膽不小。我小時候還和我舅舅進山打過狐狸呢。”


    顧大人一抬手:“你膽大我知道。你膽子要是不大,早讓他嚇死了。”


    無心立刻向顧大人使了個眼色,不許顧大人多說,怕把月牙說得起了心事,會不要自己。顧大人會意,也知道他找個女人不容易,所以立刻閉了嘴。


    顧大人一旦暗暗下了決心,便立刻開始了行動。長安縣一直天下太平,不是他的目標,他的目標是文縣——因為他是被人從文縣攆出來的!


    派出隊伍小打小鬧的挑釁了幾次,張顯宗果然如他所願的開了火。戰事一起,顧大人立刻發出急電,讓駐紮在天津城外的顧旅主力全部開來前線。老帥也不提金礦的事情了,隻是密切關注戰情。


    無心和月牙隨著隊伍離開了青雲山,一起駐紮在了距離文縣有八十裏遠的一處小村莊裏。兩人都和官兵們保持著距離,因為官兵們見了女人,雖然明知道不能碰,可兩隻眼睛還是要生出鉤子。無心怕月牙嚇著,恨不能生出兩隻翅膀包圍住她。月牙除了無心誰也看不上,所以等閑也不出門,一門心思做她的鞋,另外就是早晚三頓飯。


    戰事很快進入了僵持階段,顧大人有後盾,底氣足;張顯宗卻是隻有文縣一處大本營。搶礦的事情自然是早就不想了,有光兄弟見勢不妙,也腳底抹油一起逃之夭夭。張顯宗獨自站在司令部裏,對著半麵牆的大地圖若有所思。早春三月,青黃不接,再扛下去,城裏就要鬧饑荒了。他不能坐以待斃——為了嶽綺羅,他也不能束手就擒。


    半軟半硬的指揮鞭點上地圖,一路從文縣移動到了顧旅的總指揮部。張顯宗麵無表情的盯著總指揮部,同時用指揮鞭一下一下的戳。


    最後,指揮部上烏雲蓋頂,被他戳出了一團淺淡的黑。忽然把指揮鞭向後一扔,他轉身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傍晚時分,嶽綺羅策馬而來,下馬之後裏外走了一圈,揪住一名軍官問道:“參謀長到哪裏去了?”


    她個子矮,伸手抓著軍官的衣領。軍官比她高了兩個腦袋,可是乖乖的俯下身,因為感到了莫名的恐怖:“參謀長親自帶兵出去了。”


    嶽綺羅用一雙清澈分明的大眼睛看他:“去哪裏了?”


    軍官抬手掩口,嘁嘁喳喳的對她耳語了幾句。嶽綺羅點頭放下了手,一顆心漸漸的向上提。忽然抬頭又望向軍官,她開口問道:“大部隊出發了嗎?”


    軍官答道:“馬上出發。”


    嶽綺羅抬起雙手,手指插進了滿頭烏發。雙手緩緩向後攏去,半短的黑亮頭發滑過指縫,紛紛散亂。她的小腦袋成了一朵心事重重的、黑色的花。


    最後像下了某種決心似的,她忽然說道:“我也去!”


    63偷襲


    春日的淩晨,張顯宗帶著一支小隊伍,悄悄靠近了顧旅指揮部所在的唐各莊。


    對於一場偷襲而言,淩晨比午夜更合適。淩晨時分,人睡得最沉最熟,支持了一夜的衛兵們也疲憊了,都在拄著步槍打盹。村子裏的公雞還沒有開始打鳴,張顯宗沒入黎明前的黑暗,一步一步的進入了唐各莊地界。


    根據偵察兵事先提供的情報,他開始尋找村中最為高大堅固的房屋。身後的百十來人全都屏住了呼吸,雙手緊緊的握了步槍,不肯發出半絲異響。懸著一顆心走入村中巷道,周遭除了偶爾的狗叫便是連綿的風聲,一切都很順利,前方出現了一名士兵的影子,正靠著半截土牆犯迷糊,依稀聽到腳步聲音了,士兵打著哈欠說道:“口令!”


    沒有口令,隻有一把刀抹上了他的脖子;鮮血噴出紅色的扇麵,激射到了半截土牆上。


    張顯宗的隊伍繼續前進。在下一個巷道口,他們又遇上了士兵。士兵倒是比先頭的死鬼有精神,大聲嚷道:“口令!”


    張顯宗等人並不知曉顧旅的口令,所以低著頭繼續往前走。士兵“嘩啷”一聲拉了槍栓,聲音提高了一個調門:“口令!”


    張顯宗抬手一槍,當場打碎了士兵的腦袋。槍聲一起,四方的家犬都有了知覺,而張顯宗向後一揮手,小隊伍加快速度,直奔前方的磚石院落而去。據他所知,唐各莊中的駐軍並不多,顧旅的士兵都在前線上!


    天邊現出了魚肚白,雞鳴狗吠伴著槍聲此起彼伏。顧大人猛然坐了起來,眼睛還沒睜開,下意識的伸手先從枕下摸出了手槍。光著屁股一步躥出被窩,他先從玻璃窗子向外看,就見衛兵端著步槍正在往院外跑,便連忙轉身去找衣褲往身上套,同時口中高聲吼道:“無心,月牙!快醒醒,出事了!”


    無心和月牙睡在隔壁,早在顧大人開口之前,也一起被槍聲驚醒了。月牙還沒醒透,愣頭愣腦的擁著棉被發呆;無心卻是伶俐,一掀被窩作出了回應:“知道!已經醒了!”


    無心的聲音一起,月牙的神魂立刻歸了位。把衣裳褲子劈頭蓋臉的全扔向了無心,她強忍著不哆嗦,怕嚇著誰似的小聲說道:“快穿上。穿好了咱們往院子後麵躲,後麵通著莊稼地呢!”


    無心一邊往兩隻腳往褲子裏蹬,一邊說道:“傻丫頭,現在莊稼地裏又沒莊稼,光禿禿的去了也白去!”


    月牙的手指頭快要忙出花來,一鼓作氣扣上了一長串扣子:“哎呀,可不是!”


    無心穿了鞋,拽著月牙的手就往外跑,出了房門之後,兩人正好和顧大人打了個照麵。顧大人無暇多說,隻大聲喊道:“媽的是偷襲!你倆別添亂,快往後走!”


    想要往後走,也得先經過前方的院子。無心把顧大人和月牙全攔在身後,第一個露麵走了出去。結果他的眼睛剛剛見了天日,一名衛兵在前方的院門口猛一抽搐,正是已經中彈身亡。顧大人大罵一聲,推開無心舉起手槍,一路扣著扳機向外走。而無心緊緊攥住了月牙的手,想要帶她盡快衝出院門——方方正正一座院,如果不出門,就得番強,可是番強更危險,因為人在高處,目標明顯。可是未等他邁出步子,忽有一人衝了進來,對著顧大人迎頭一槍,正是張顯宗!


    在月牙的驚叫聲中,無心縱身一躍,在硬生生的撞開顧大人同時,腰間被子彈開了個小小的血洞。顧大人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一頭撞上了院角的大水缸,而無心趁著張顯宗還沒做出反應,幾大步跑過去想要奪槍。可是一奪不成,二奪也不成。月牙跑去扶起了顧大人,顧大人頭上沒傷,然而愣眉愣眼的坐著直晃,竟然是被撞迷糊了!


    張顯宗不能再放仇人逃生,一邊呼喚部下士兵支援,一邊瘋狂的想要甩脫無心。無心握住了他的右腕,正在想方設法的要掰開他的手指繳槍。他沒法開槍,身上又沒帶軍刀,急得隻能拚命捶打無心。一隊士兵交戰著經過了院門口,子彈在空中帶著尖嘯穿梭,有人似乎想要進院支援張顯宗,可是被子彈封鎖了道路,咫尺的距離,竟然就是不能經過!


    顧旅的援兵還沒有趕來,張顯宗的援兵也在不遠的路上。唐各莊裏有限的士兵廝殺成了一團,人人都有對手,想做逃兵都不可得。張顯宗無法收回右手,索性不加瞄準又扣了扳機。子彈打在磚牆上,紅磚碎屑簌簌的向下落進了月牙的頭發裏。月牙瞬間豎起了一身的汗毛,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流。彎腰扯住顧大人的一條手臂,她使出吃奶的力氣要把人往屋裏拖。屋子裏雖然沒退路,可畢竟牆厚,足夠人支撐一陣子。顧大人受了驚動,像是清醒了一些似的,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嘴裏咕噥道:“媽了個×的。”


    然後他把槍又拿起來了,想要射擊,但是兩眼發花,手也哆嗦。與此同時,無心和張顯宗已經廝打到了院角。院角堆著一座小小的柴禾垛,無心一腳踏上柴禾,隨即一躍而起,竟然是竄上了張顯宗的肩膀。雙腿夾住對方的脖子,他一彎腰,正好緊緊摟住了張顯宗的腦袋。張顯宗的麵孔埋在他的胸腹之間,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了。發了狂似的轉身衝向院牆,他一下接一下的往牆上撞,想要把無心撞下來。而無心的後背接二連三的磕在堅硬的牆壁上,有心扭斷對方的脖子,可是腰間槍傷疼得厲害,讓他幾乎使不上勁。


    月牙蹲在門口,見無心腰側已經漫出了小小的一塊血跡,就急得使勁推搡顧大人。而張顯宗感覺箍在自己脖子腦袋上的大腿手臂似乎鬆了些許,越發咬緊牙關使出全力。雙腳發力衝向前方,他大喝一聲,竭盡全力的頂向了院牆。無心閉上眼睛,繃緊身體想要扛過撞擊。不料就在後背將要觸到牆壁之時,院內忽然起了一聲槍響!


    張顯宗立刻僵住了動作,無心抬頭望去,就見月牙雙手握著顧大人的佩槍,正戰戰兢兢的站在自己麵前。槍口繚繞著似有似無的青煙,月牙的手指就勾在了扳機上。


    院子裏麵靜了一瞬,隨即張顯宗身體一歪,帶著無心倒了下去。


    無心立刻鬆開手腳爬了起來,而張顯宗姿態扭曲的趴在地上,後背已經被轟出了一個血窟窿。槍和槍是不一樣的,顧大人的盒子炮,威力和重量都隻比步槍差一點。月牙也是個有力氣的小女人,可是抄起顧大人的手槍跑過來射擊時,她是掄起胳膊使足了勁,才勉強把槍端平了的。


    一槍開過,月牙的腿都硬了,站在原地動彈不得。雙手被槍墜得慢慢下沉,可還緊握著槍柄不放。無心把張顯宗翻成仰麵朝天,發現他大睜著雙眼,是個死不瞑目的模樣。


    正當此時,一名副官氣喘籲籲的衝了進來:“旅座,咱們的人和敵人在村外交火了!戰況不明,您先撤吧!”


    顧大人扶著門框站起來,心裏越來越清楚了,天旋地轉的一點頭:“好,撤!”


    顧大人騎著高頭大馬都跑出村了,才徹底恢複了神智。他難以置信的問無心:“什麽?月牙把張顯宗斃了?”


    無心趴在馬背上,點頭“嗯”了一聲。


    顧大人立刻扭頭去看月牙:“你個小娘們兒,夠厲害啊!還會開槍?”


    月牙一張臉紅成滾燙,雖然對張顯宗是不得不殺,但人命畢竟是人命。她臉上熱,身上涼,抬起手滿臉的抹淚,帶著哭腔答道:“啊,我小時候跟我舅舅進山打過狐狸,用過漢陽造。”


    顧大人長長的伸出手臂,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別哭,哭什麽啊?你不殺他他就殺你,開槍開得好,早就看你不是一般的娘們兒。”


    然後他又轉向了無心:“你總趴著幹什麽?”


    不等無心回答,月牙哭道:“你是啥腦袋啊?他給你擋了一槍,你都忘啦?”


    顧大人抬手摸著頭頂青包,恍然大悟。


    顧大人帶著部下親信成功突圍,因為知道張顯宗已經死了,所以心滿意足的棄了唐各莊,另尋安全地方落腳。而村莊外的一場混戰結束,前來接應支援的張旅隊伍,終於在一場廝殺之後進入了唐各莊。


    有士兵在一處院落裏發出了單槍匹馬的驚叫:“參謀長!參謀長讓人打死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花蝴蝶似的飄了進來,嶽綺羅一指頭捺上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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