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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梯子搭到了亭柱上。一撩袍子登上一步,他因為瘦,登高上遠的時候反倒占了便宜。十分輕靈的爬到了頂,他把右手探進了柱子裏。


    賽維和勝伊在下麵給他扶著梯子,見了他的舉動,登時一怔,賽維抬手敲了敲柱子,聲音沉悶,卻又不像中空。而上麵的馬老爺隻把右手向下伸了一尺,歪著腦袋翻著白眼,用力做了個上扳的動作。眾人隻聽腳下“咯噔”一聲,而馬老爺明顯的鬆了口氣,自己點了點頭,似乎也是出於意外。


    下了梯子換位置,他從餘下三根柱子頂端伸進手,或推或扳。原來柱子上半截才是空的,裏麵有套機關。機關一被觸動,水泥鋪就的地麵下方,就有聲音作響。最後馬老爺下了梯子,對著中央石桌審視良久,末了開口說道:“來人,把它搬開。”


    話音落下,眾人麵麵相覷。原來石桌並不是精雕細刻的產物,看起來就是一塊頗有意趣的大頑石,隻是上方磨出了鏡子一般的桌麵,想要推動這麽一塊大石,非得力士不可。


    馬老爺並不是糊塗蟲,他讓人搬,自然就有道理。所以孩子們在短暫的沉默過後,一言不發的一起上陣,連馬俊傑都出了手。一大群人咬牙切齒去推大石,最後隻聽“咕咚”一聲,竟然真把大石推倒了。


    接下來,又是一陣寂靜。因為先前石桌所占之處暴露出來,竟是一處黑洞洞的入口。


    馬老爺撿起手杖,好整以暇的走了過來。十分好奇的彎腰對著洞口看了又看,他也是生平第一次開眼。洞口四四方方,在半人來深的地方鑿出斜坡,一路向下。斜坡盡頭的風光,自然是看不到;就連斜坡本身的情形,除非親自下去,否則也是不得而知。馬老爺想起了父親對自己的千叮萬囑,當即意猶未盡的直起了身。


    後退一步伸出手杖,他指著洞口說道:“我還不老,你們也沒有大到可以自立門戶,所以裏麵的東西,在分家之前,不許你們隨意取用。可是,我做爸爸的,也沒有讓兒女看到好東西幹著急的道理,所以從今開始,每年我允許一房派一個人下去,拿一樣寶貝上來。”


    不動聲色的環顧了四周麵孔,馬老爺輕聲問道:“誰想第一個下去,現在就可以了。”


    賽維和勝伊盯著洞口,心裏急得快要伸出手,真想入洞看個究竟;但是他們很懂“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尤其是在自家,萬萬不能盲目出頭。況且寶貝能不能碰,還是一件未解的疑案。


    馬俊傑也直了眼睛,恨恨的瞪著洞口,同時又感覺可笑——自己的娘,死得可笑。


    佩華站在一旁,偷眼觀察著馬英豪的臉色。


    馬英豪不動聲色,想下去,但是不敢下去。


    五姨娘用皮鞋的細高跟輕輕磕著地麵,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是個欲言又止的樣子。而馬天嬌沉吟片刻,忽然用輕快的聲音說道:“大哥年紀最大,大哥第一個下去吧!”


    馬英豪擺了擺手:“我是有職業有進項的人,經濟上很寬鬆,不急。”


    馬天嬌又轉向了賽維:“二姐三哥呢?大哥不下去,你們下去呀!”


    賽維搖了搖頭:“我們兩個都怕黑,不敢下。”


    馬天嬌猶猶豫豫的又看旁人,不料佩華忽然開了口:“如果我也有資格的話,我想第一個下去。”


    馬英豪飛快的橫了她一眼,眼神淩厲;馬天嬌則是著了急,沒想到還真有不客氣的。而佩華接收到了馬英豪的暗示,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要不然……還是請五姨太第一個下去吧。”


    五姨太心亂如麻的對著佩華一笑,又抬頭去看馬老爺。馬老爺依舊刮著滿臉的假春風,顯然是沒意見。


    “我下去?”五姨太有點不好意思了:“你們都不下,那我就做第一人。寶貝什麽的倒是其次……”她訕訕的笑:“我是想見見老太爺的大手筆……”


    她含羞帶笑的,躍躍欲試的就要往洞口走。而馬天嬌見她穿著一雙高跟皮鞋,走平地都是風擺荷葉似的不穩定,又覺得娘平時笨手笨腳,就一扯她的袖子:“還是我下去吧,我比你伶俐呢!”


    母女兩個是一家,誰下去都是一樣。於是五姨娘停了腳步,抱愧似的一邊點頭一邊笑,心想你們盡管裝模作樣去吧,我們娘兒倆可是要發點小財了!


    馬天嬌穿著一雙平底皮鞋,行動起來十分利落。洞口狹小,也非得她那種苗條的身材才出入靈活。一大步跳進半人來深的小洞裏,她也不聽五姨太的囑咐,弓腰縮背的佝僂了,徑自踏上了向下的斜坡。地上的人隻聽她叫了一聲:“真黑啊!”


    馬老爺彎下了腰,大聲說道:“天嬌,如果感覺氣悶了,就馬上往回返!”


    馬天嬌沒理會。


    直過了十多分鍾,地下忽然傳出一聲金石撞擊之響。賽維站得略近,就見馬天嬌捧著個破鼎鑽出來了。直起腰露出頭,她辮發散亂,麵色蒼白,但是笑嘻嘻的,將手中破鼎往地麵上一放,口中說道:“我可沒敢往裏走,太黑了,比夜還黑。”


    馬老爺臉上沒有笑模樣,並且後退了一大步:“裏麵是什麽樣子?”


    馬天嬌拉住五姨太的手,連滾帶爬的上了地麵:“爸爸,我看不清,反正隨手摸到一樣東西,就趕緊出來了。”


    然後她笑吟吟的把小鍋似的鼎抱在了懷裏:“爸爸,你不來瞧瞧?說好了,它可歸我嘍!”


    馬老爺遠遠一望,就見那鼎銅鏽斑斕,像個大銅疙瘩似的,憑著自己的學問,萬萬看不出價值。忽然又想起了父親的叮囑,他下意識的連連搖頭:“不必,我也不大會看。明天你和你娘去找個懂行的人鑒定鑒定吧,看它是不是件真正古物。”


    五姨太和馬天嬌雖然沒有大見識,但也知道古董的珍貴。五姨太像抱孩子似的抱著鼎,雖然感覺沉重之極,但是舍不得鬆手。馬天嬌又伸手托了它的底,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量,絲毫不覺疲勞。


    餘下眾人竭盡全力,把石桌扶起來推回原位。馬老爺也上了梯子,在四根柱子裏麵動了機關。居高臨下的俯視下方,他見四個孩子加上佩華,全在偷眼窺視馬天嬌母女,一個個神情複雜陰沉,絕非羨慕顏色。


    最後把目光轉向五姨太和馬天嬌,馬老爺不動聲色的想:“我當我家裏全是狐狸,沒想到還真有兩個傻子。”


    97各種下場


    五姨太和馬天嬌母女兩個捧著銅鼎,一路力大無窮的往花園外走。其餘眾人遠遠的跟在後方,心懷鬼胎,統一的不肯靠近她們。她們也不在乎,仰著白臉喜笑顏開,兩口白牙在外麵晾了一路。


    及至出了花園,她們開始嘻嘻的笑出了聲,腿腳可是很有勁,輪流抱著大銅疙瘩前進,步伐一致的越走越快,誰也不等了,一溜煙的就沒了影。馬老爺也不吭聲,走著走著忽然拐了彎,直奔宅子前頭自己的洋樓。馬俊傑察覺出馬英豪在看自己,故作不知,撒腿就跑。賽維則是暗暗一扯勝伊的袖子,然後回頭笑道:“大哥,我們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下次開眼就得等明年了。現在我們心滿意足,要回院裏去了。你什麽時候回天津?要是沒事的話,就在家裏多住幾天得了。”


    馬英豪皮笑肉不笑:“天津事多,我抽不開身。”


    賽維又道:“過幾天我們要是有錢有閑了,興許還去天津叨擾你呢。”然後她對著佩華也揮了揮手:“我和勝伊真走了,回頭見。”


    賽維和勝伊回了院裏,向無心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今日見聞。三人合計一番,也沒得出結果。如此過了一夜,翌日清晨,勝伊出門去找朋友玩,不料沒走幾步,便看到了五姨太母女。


    兩人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張臉是異常的白,仿佛是徹夜未眠,失了血色。她們自己也有所意識,為了補救,故意抹了一層鮮紅的胭脂,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待燒的紙人。見了勝伊,兩人一起微笑招呼,笑得很大,嘴角失控似的往兩邊咧。勝伊嚇了一跳,問道:“五姨娘,四妹,你們起大早幹什麽去?”


    馬天嬌嗬嗬笑道:“找個明白人,幫我們看看昨天運上來的古董呀!”


    勝伊停了腳步,給她們讓路:“哦,那請先走吧。”


    母女二人不再言語,笑模笑樣的走了。


    當天下午,勝伊回了來,無巧不成書,又遇到了五姨太母女。兩人還穿著早上那一身鮮豔服裝,臉上的胭脂粉有點褪色,顯出蒼白的皮膚本質。勝伊停了腳步,含笑問道:“五姨娘,四妹,找明白人看過古董了嗎?”


    母女二人依然一臉歡暢,麵對勝伊的提問,卻是沒有答複,笑微微的自顧自走過去了。


    勝伊莫名其妙進了院子,對賽維和無心說道:“我看老四和她娘快要美瘋了。”


    賽維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開口答道:“剛才我和無心在外麵,也見了她們一次。”


    然後她抬眼望向勝伊,猶豫著問道:“你說,詛咒什麽的……難道真存在嗎?”


    勝伊立刻轉向無心:“真存在嗎?”


    無心靠著桌沿半站半坐,笑眯眯的不言語。賽維則是做了個深呼吸:“我已經問過他了,他說真存在。”


    無心點了點頭:“等著瞧吧。”


    隨即他笑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麽。詛咒而已,不犯它的忌諱不就得了?”


    無心的話說得輕飄飄,和沒說也差不多。賽維和勝伊懷揣著一顆蠢蠢欲動的驚恐心靈,數著鍾點熬過一夜。他們姐弟二人的特點,就是吃得少睡得少,深夜閉眼,天亮即醒。勝伊還是偎在無心身邊,因為貪戀著熱被窩,所以一時還不肯起。打著哈欠伸直了腿,他不慎蹬上了無心的赤腳。無心沒有反應,他心裏卻是一別扭,因為無心畢竟是個男人。


    要是女人,他就不別扭了,問題是又沒有正經女人肯和他睡覺。


    賽維是孤家寡人,早早的披著衣裳下床洗漱。然而未等她塗勻臉上的香粉,遙遠方向忽然傳來一聲尖叫,嚇得她一粉撲拍到了眼睛上。扔了粉撲猛然起身,她繃緊的神經忽然有了斷裂的趨勢,使性子似的做獅子吼:“大清早的,誰在外麵鬼叫?嚇死人不償命嗎?”


    然後她氣衝衝的轉身出門,想要探個究竟。結果剛一出院門,迎麵就見一個小丫頭踉蹌奔來,正是五姨太院裏的人。看到二小姐氣勢洶洶的站在路上,小丫頭當場哭叫道:“二小姐救命啊!死人啦,發瘋啦!全白啦!”


    賽維臉色一變,當即拔腿跑向了五姨太的小院。


    五姨太的院子,格局比較類似四合院,兩間廂房,是五姨太和四小姐的臥室。此刻院內站了幾個麵無人色的老媽子,另有幾個小丫頭瑟瑟發抖的抱作一團。見賽維來了,一個略鎮定些的老媽子哆嗦著說道:“二小姐,了不得。我們四小姐夜裏死了!”


    賽維正要往馬天嬌所居的臥室裏走,可是剛邁了一步,她又遲疑著停頓了。她對於一切歪門邪道都不了解,寧願把詛咒解釋成某種傳染病。可如果真是傳染病的話,她此刻便應該立刻逃跑。隔著玻璃窗向房內望去,她看到床帳半掩,上麵果然直挺挺的躺著馬天嬌。忽然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她駭然問道:“四妹怎麽變了樣子?”


    一個小丫頭銳聲哭叫道:“四小姐昨晚說今天要出門,讓我早早進房叫她起床。可我剛才一進屋子,就見四小姐躺在床上笑,不但臉皮煞白的,頭發眉毛也白了……我叫她,她不應;我去推她,她、她已經冷硬了……”


    賽維回頭又問:“五姨娘呢?”


    一個老媽子顫巍巍的指向後方廂房:“五姨太還活著……可是不認人了。”


    賽維六神無主,心想自己可不往爛泥裏走,便打算找出借口撤退,不料她剛一轉身,隻聽身後的玻璃窗子“哐”的一聲。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她回頭一瞧,登時汗毛豎起——丫頭口中已經冷硬了的馬天嬌,此刻竟是直挺挺的貼在玻璃窗後,披散開來的白發之中顯出麵容,她還在笑!


    隔著窗子和院內眾人對峙了一瞬,她側了身,是個要出門的光景。院內驟然爆發出一波慘嚎,隨即在賽維的帶領下,老媽子小丫頭甩開大步,爭先恐後的全衝出了院門。哪知還沒跑出十米遠,前方有人快步走來,正是剛剛接到消息的馬老爺。賽維張著嘴,還要向父親匯報情況,不料馬老爺停了腳步定睛一瞧,隨即握刀似的握緊手杖,一轉身也跑了,且跑且喊:“來人哪!”


    賽維聽他把嗓子都喊破了,心中詫異,忍不住回頭又瞧一眼,隻見在人後不遠處,馬天嬌一步一步踉蹌著走,居然走得很快。深吸一口寒冷空氣,她張大嘴巴,發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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