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k598次列車,‘哐當,哐當’地飛馳漆黑的夜色中,因為是冬季,內外溫差極大,車窗上結起一層厚厚的白霜,我把手貼上去,捂了一會兒,一道清晰的水掌印出現。透過掌心的痕跡,我向車窗外張望,但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據說淩晨4、5點鍾的時候,列車會到達北京,停靠半個小時。


    我當時想,到底是祖國的首都,到時候我也下車去轉轉,這車廂裏簡直能悶死人。


    車廂內的溫度很高,倒不是說暖氣燒的有多好,主要是人多,從大同、張家口開始,就在不斷在往裏塞人,塞的滿滿當當,全都是人肉暖氣。


    每次停靠車站,坐在最外側的梁三三和喇嘛,就會把腳撐在對外的座位上,防止有人擁擠到我們這排對座的中間,站著不走。


    喇嘛的行李早已被從行李架上拿下來,放在中間,充當牌桌,他們幾個人正帶著幾分表演性質在玩‘對家’,尤其是梁三三,每一次摔牌都會大聲呼喝,動作誇張,言語中還加雜著很多肮髒的字眼,似乎是在通知每一個人,他是個混混,不好招惹。


    我對打牌沒興趣,坐在他們旁邊的四人坐內,靠窗的位置上。我對麵是霞霞,頭枕著窗簾似乎睡著了。身旁是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一個從不說話的女學生挨著霞霞坐,認真地端詳著手中巴爾紮卡的《高老頭》。


    她的包裏還有一本賈平凹先生的《廢都》,也會拿出來調換心情。


    《廢都》我在部隊看過,戰友們說,那是一本很色兒的書,特帶勁。但我覺得沒意思,隻能拿來擦屁股,每到關鍵時刻,書中總是出現——此處省略xxx字……


    也不知道這‘xxx字’,算不算稿費。


    我在看《本行經》,佟先生等人的故事,但我身旁坐了位抱孩子的婦人,這婦人年歲不大可能還不到三十,但人挺討厭,座位就不太大,她還把孩子放在我們倆中間,由著孩子穿著沾滿泥漿的小棉鞋,在我身上亂踩。


    當時的綠皮列車衛生條件很差,尤其是冬季春運,霜雪化開滴落在車廂內,整節車廂的地麵上,都鋪著黏黏糊糊的一層稀泥。小孩子又愛亂跑,逛遊完回來站在座位上折騰,也不知道睡覺。


    我提醒過那女人,讓孩子脫了鞋吧,否則這樣誰也沒辦法坐。


    但那女人卻說火車上賊多,她怕丟……


    我讓這對母子擾的心煩意亂,也沒有了看書的心情,這時阿古拉叫我過去打牌,說他不想玩了。


    他打牌的技術實在差勁,柱子和彩鳳跟他一家,輸多贏少,沒少遭罪,額頭上都鼓起了肉雞蛋。


    於是我便過去替換他出來,結果發現。這貨可夠笨的,我剛離開,靠窗的位置就讓那個帶孩子女人給站去了,他也不知道說話。


    坐長途,靠窗的位置很重要,因為麵前有張笑桌子,可以爬在桌子上睡一會兒。我便對那女人說“大姐,我一會還回去睡呢啊。”


    結果那女人撩都沒撩我,摟上孩子,腦袋一歪,睡著了!


    有tm這麽快嗎?


    接著開始打牌,我的技術明顯要比阿古拉強出不止一個級別,怎麽也是個‘團長’!


    所謂的團長,就是將牌打的一塌糊塗,趁機,能甩出幾張自己不要牌。


    梁三三和喇嘛一直都在這樣幹,要不也不能總贏……


    就這樣,我帶著柱子兩口子,開始扭轉戰局,戰況進行的非常激烈。


    也不知道大家玩沒玩過‘對家’,六個人,一夥兒的要穿插開坐,不能挨著。所以我坐在中間,兩邊是麗麗和梁三三。


    麗麗這女人平時就大大咧咧,啥也不在乎。


    玩的高興了,就跟我打打鬧鬧,還時不時湊過來偷看我的牌。結果梁三三不樂意了,趁著我們輸牌,把我的腦門當成了‘城門’,敲的我眼睛通紅,眼淚都快出來了。


    但牌桌上的事情,有牌桌的規矩,下次他再敲我的時候,我就就悄悄的運氣抵禦,額頭硬的跟鐵打的似的,沒把他手指頭敲斷,算他運氣!


    等我敲他的時候,我也毫不客氣——你不是把老子的腦門當城門嗎,那好,老子就把你當核桃砸!


    我彎起指頭,幾下就把他敲到暈菜,誰曾想這家夥玩不起,當時就激起來要跟我拚命!


    但他是個料子鬼,哪是我的對手,我們倆互相推搡了幾把,喇嘛等人就開始勸:“行了行了,打牌吧,別鬧了。”


    於是繼續打牌,可還沒開始抓牌,墊在包底下的報紙,突然間飛了起來,兩副撲克牌揚灑了一地。


    受過驚嚇彩鳳‘啊!’一聲喊了出來,大家都嚇得不輕,不敢吱聲,周圍的旅客紛紛朝我們這邊張望,連列車員都驚動了,問我們怎麽回事。


    我起身道“沒事,開玩笑呢。”


    而後我對大家說“行了,別tm玩了,睡覺吧。”


    如此,一場牌局不歡而散,我想,搗鬼的肯定是鬼丫頭悅瑾,她可能看我欺負自家的子孫後輩,不樂意了,就跳出來掀掉了我們的牌桌兒。


    我當時很鬱悶,也想不明白。古話講‘親不親一家人’,看來這話沒錯,就像梁三三這種人,不管缺德敗興到什麽程度,身邊的人還是會維護他。因為這是一種改變不了的現象,情欲困惑,也就是佛家所說的‘紅塵穢累’。


    這讓我想起剛才看過的,《本行經》中對修道的闡述和理念。書中說,因為親情等緣故,人會在某些時候好壞不分,是非不明。


    而這些情緒,平時看著不打緊,也都可以理解。


    隻是修道的人,卻要小心提防這些‘心魔’!


    因為這樣的做法就是心魔,是‘失德’的表現!


    世間的事情,好便是好,壞便是壞,絕不可混淆,否則,會因為某些錯誤的想法,錯沾了天道。


    比如梁三三這種人,吸毒,為了錢不擇手段,喪心病狂,經常跟在他身邊的人,便很容易跟著他一起倒黴,像麗麗,不就為了他做過小姐嗎?


    這就是天道規則,驅吉避凶,明智的人,修道的人,會離不好的事情遠遠地,不沾邊。


    隻有所謂的凡夫俗子,才會被情欲親情所困惑,傻頭傻腦,明知道是火坑也願意往裏跳。


    道家、佛家,都要求門下弟子斷絕‘七情六欲,清明獨醒’,做人千萬不能因為喜、怒、哀、懼、愛、惡、欲等情緒,覺得這人好,跟你親近,那麽他做的所有事情,就都是對的,毫無保留的去支持他。


    做人應該清醒,就事論事,好好的看清自己腳下要走的路,這樣才算是修道。


    因為‘道’是規則,修道的人隻會按照規矩去行事。


    我想,難怪神話傳說中的神仙們,都那麽絕情絕義,原來,這可不是胡編亂造的。所謂的神仙,隻按照規矩去行事,凡是不合規矩的事情,不管有多麽不近人情,它們都會阻止。


    這時我漸漸發現,自己對道家的東西接觸越多,就越覺得,它是在教我如何去做一個小人,唯利是圖。


    始終都讓自己站在對自身最有利的位置上,這就是在修道!


    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反正就是到了今日,它要求的那些東西,我還是做不到。


    看不順眼的我就想管,覺得不痛快了,我會發泄,這就是我,非道、非僧的一介凡人屌絲……


    但做屌絲不好嗎?


    至少我會覺得很輕鬆,整日斤斤計較,能掐會算,活得那麽累幹嘛。


    我返回到小坐那邊,不想再跟梁三三挨著,那人太不架兒,出來混就要有出來混的樣子,別玩不起!


    但我身邊的女人將孩子抱在懷裏,橫著放,小家夥睡的四仰八叉,占據了幾乎整張座位,可把我遭罪壞了,好像是坐在刀尖上一樣難受。


    但她畢竟帶著孩子,我年輕力壯,讓讓她也是應該,所以就忍了。


    坐在我對麵的女學生看我坐的難受,就提出跟我換位置,說自己到北京就下車,想起來站一會兒。


    於是我們換了位置,我強打著精神迷迷糊糊的假寐著,突然間,孩子哭了,哭聲非常大。


    “呦,這是怎麽了!”帶孩子的女人驚訝的道,我看見,孩子的小胳膊上,有好大一片淤青,怎麽看都像是被人給掐出來的。


    “哪個缺了得的掐我孩子!還是不是人,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女人大聲叫嚷著,就跟瘋了一樣,而首要嫌疑人,自然就是我和對麵的女學生。


    這女人氣急敗壞的喊來了列車員,非說我和女學生打了她的孩子,孩子還這麽小,我們簡直太缺德了。


    後來連乘警也趕了過來,詢問一翻後說,可能是孩子不小心自己碰著的,大晚上,乘客們還都在休息,別吵了。


    大家好一通勸,才將那個潑辣的女人勸住,孩子也不再哭泣。大人們吵架的功夫,他竟然又睡著了……


    不過才過了一會兒,孩子再次哭了起來,掀開袖子一看,細細的小胳膊上,又多了一片醒目的淤青!


    我連忙開‘鬼眼’找尋鬼丫頭,發現她就在行李架上看熱鬧,見我瞪向她,連解釋“不是我,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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