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房主任的時候,她們這些人還在機關食堂裏聚餐,杯盤茶盞,疊砌的琳琅滿目,看的我頭暈。


    可能是西北人的緣故,看到這一桌子湖鮮水產,讓我不由的聯想到‘鋪張浪費’,這個在後世已近絕跡的官方名詞。但與後世動輒家中存銀數億的巨貪相比,九十年代的‘這些人’還是挺純潔的,純潔到,兩條紅塔山就能搞定。


    我把房主任叫了出來,向她討要被扣押的東西,她喝了些酒,臉頰紅潤的道:“哎呀小劉,我忘記帶鑰匙了。”


    我們剛到潭州,並未與潭州本地的工作人員交接工作,物品也還沒有入庫,仍在房主任的旅行包內保存。


    她忙把馮樂叫了出來,讓她跟著我回去拿,因為她走不開,必須陪著裏麵的人。


    馮樂悶悶不樂的看著我,說什麽,領取物品需要領導的簽字,讓房主任打個條子,她才肯去。擺明了是在刁難我,不想去。


    我氣憤的對她道:“那都是老子的東西!”


    她與我針鋒相對,大喊:“那也是贓物!”


    我真想抽她一頓。房主任的心情不錯,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正處於微醉狀態,笑容和煦的勸解馮樂,讓她別鬧了,快跟小劉回去拿,看把小劉急的。


    馮樂這才不情不願的跟我返回宿舍,打開房主任的皮箱,一板一眼的拿出了佟先生的筆記。


    這時我看到,當日在古墓中得到的‘黃蠟石’也躺在箱子底下,便跟馮樂說,這也是我的東西。但她不肯給,說房主任隻交代她取書,其他東西一概不許動。


    我當時的心情不好,指著她的鼻子道:“你信不信我抽你?”


    她說好啊,趾高氣昂的叉起腰,朝我走過來,那樣子似乎她是個女流浪,我是小白菜!


    我沒跟她一般見識,罵了句:“你tm一點胸襟都沒有!”便走了,氣得這女人脖子比臉都粗,誰讓她挺高的個兒,但沒胸!


    我也顧不上看書,出門直接打了輛車,前往‘藍磨房’酒吧。不管怎麽說,我要先見見悅瑾,同時也想聽聽的大蛇精的解釋。


    我和悅瑾之間,到底有什麽誤會?


    她千萬別跟我,是白娘子與許仙的關係!悅瑾是鬼,不是蛇,但大蛇精是蛇……得!全亂套了!


    在出租車上,我翻開《本行經》的最後一篇。


    這套書,是佟先生的生平筆記,類似日記與學術記錄的集合,而最後的篇章,記錄的無疑是一篇日記。


    佟先生說他近日心思不寧,內憂叢生,似乎不應該去‘黑水城’尋找九鼎的線索,因為當時的局勢並不好,正值解放前夕,傅作義手下某些不聽指揮,不願意接受人民改造的部隊,在阿拉善一帶的沙漠裏盤踞成匪,黑水城附近並不太平。


    但他最終還是決定要去,因為他自感大限將近,即便不冒險,也沒多少日子可活。


    不過在臨走前,他為自己卜了一卦,並留下了十六字畿語,不是八個字,說:三生兩世,火殺吉爐,攜文帶刀,光定重生。


    看到這十六個字,我的心突突急跳,再也無法淡定,急切的在書中尋找著其他線索。但又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心中千頭萬緒,亂成一鍋粥,一目十行地掃視著眼前這些華美絕倫的小楷文字,說什麽也不相信,我和佟先生,會是一個人!


    這世上有鬼不假,但就像科學觀點所言,鬼也許隻是人類還不了解的未知能量體,這種說法我還能接受得了。


    可‘重生轉世’我絕對不信,如果真有重生轉世,那道家又何必苦苦追尋‘長生不死’的秘密?


    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而且重生之說來源與佛理,漢末前,中國人從來都不相信重生的說法,就連帝王們也認為,人死後的最好歸宿是靈魂永生,會去往另外一個國度裏生活。


    就連佛祖自己,追求的也是‘永生涅槃,不墜輪回’的大道,可鑒‘重生’本身,就是個自相矛盾的謎題。


    而且,也很不符合倫理邏輯。


    試問,你前生是誰?又是誰造下了‘善惡孽緣’,種種的一切需要你來償還?在你深受苦難挫折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公平嗎?


    記住,你是你,他是他,根本毫無關係!


    反正我非常排斥這種說法,說真的,它讓我覺得惡心,不寒而栗!


    有些‘重生’過的人甚至聲稱,他的上一世是個女人……那他又如何承受得了,自己曾經……畢竟這一世,他是個男人!


    太深的問題我不願再想下去,隻想快點到達‘藍磨房酒吧’,直截了當的問清楚這一切的真相。


    一個能寫漂亮的毛筆字,並且還留過學,文采飛揚的佟先生,佟維國,怎麽可能會是我!


    難道悅瑾念的那首詞,也是出自他的手筆?


    見鬼,我竟然覺得熟悉!


    出租車過了大橋沒開出去多遠,就到達了位於湘江大學附近的‘藍磨房酒吧’,停了下來。


    我看了眼霓虹閃爍的招牌,確定自己沒來錯地方,馬上付錢下車,手中拿著一套古舊的書籍,走進了這間酒吧。


    進去後發現,這是一間傳統的酒吧,而非是掛著酒吧幌子的迪廳夜場,環境相對安靜,麵積不大空間內,擺放著一格一格的座椅,妙曼的輕音樂正回檔在昏暗寧靜的燈光下,我很輕易的就看見了她,剛剛去找過我的那個女人。


    但我沒有貿然過去,而是開啟‘鬼眼’,觀察了下四周。


    我竟然看到悅瑾就坐在吧台上,晃動著小腿,嘴中哼唱著不知名的歌兒。


    但她沒有看我,而是看著場地中僅有的兩對學生情侶,正隨著音樂翩翩起舞,跳的應該是西方的交際舞,我們中國人俗稱的‘三步’。


    我朝她走過去,將書放在酒吧的櫃台上,服務生問我喝什麽,我說隨便。


    遠處的大蛇精高聲道:“今晚全免單,隨便上吧。”


    為數不多的客人們連聲叫好,一口一個‘常姐’‘老板娘’的叫著。我才知道,這間酒吧是大蛇精開的。


    於是服務生忙起來,在人們的叫嚷聲中,不斷的給眾人上酒。


    我坐在悅瑾的身邊,仰頭看著她,她似乎故意不理我,對我的出現視若無睹。


    我轉頭看了‘老板娘’一眼,她正被幾個學生圍著敬酒,同樣無暇理會我,搞得我真不知道是應該過去找她,還是繼續陪著悅瑾。


    我首先打破了沉默,道:“丫頭,你這兒半年多跑哪去了?”


    沒想到她竟然回答了我的問話,但還是不肯看我,說道:“玩唄,活著的時候沒玩夠,死了還不讓人玩啊?”


    好吧,既然她這麽說,我也隻能繼續道:“那玩夠了嗎?玩夠了回家吧。”


    這次她看著我,問:“回哪個家?歸綏嗎?”


    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隻是不想讓她在外飄蕩,天下間有本事的人很多,厲建新師徒便是其中之一,萬一被這些人撞上,我擔心她會出事兒。


    她可能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哼道:“哼,我哪都不去,就跟著你!”


    這話讓我哭笑不得,她‘離家出走’半年多,杳無音信,‘跟著我’又從何說起?


    她對我道;“下次去燕京多待幾天,我還沒玩夠呢你就回來了,還有我的骨身,你什麽時候給我要回來?“


    我奇怪道:“你也去燕京了?”


    她道:“廢話!不跟著骨身走,沒有養氣之所,你打算讓我魂飛魄散?”


    我似乎明白了什麽,這丫頭一直都在我身邊,隻是我沒發現!


    沒說的,肯定是大蛇精搞的鬼。


    這時兒悅瑾說道:“姐姐。”


    我回頭發現,大蛇精走了過來。


    她先跟吧台裏一直把我當成神經病的小夥兒道:“小常,去把門鎖上,咱們不營業了,完事兒去跟楊琳她們喝酒吧,需要什麽你們自己拿。”


    小常‘哦’了一聲過去鎖門,期間,還把老板娘叫過去嘀咕了一陣。


    悅瑾看著她們,朝我吐舌頭,說我是神經病。


    我心想還不是被你害的,否則誰願意跟空氣說話!


    老板娘回來後朝我伸出了手,道:“認識一下,常青竹。”我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這名字起的好,一聽就知道與蛇有關。


    我與她握手,發現她的手很涼,但不是冰冷的感覺,而清涼。


    悅瑾還問我:“怎麽樣,陶醉了吧?”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常青竹,她對我道:“你沒覺得腦子清醒了很多?”


    是啊,我發現自己真的變得清醒、冷靜了很多,難道這女人身上有古怪?


    “姐姐,你說過要幫我揍他的。”悅瑾對常青竹抱怨道。


    青竹笑笑,看向我,道:“我不可敢,也不知道是誰,冒著魂飛魄散的下場,跑回歸綏找我,哭的像個淚人兒。”


    聞言我看向悅瑾,她晃動著手中的小辮,洋洋得意。


    我猜測到了什麽,埋怨她道:“你就不會打個電話?”


    她氣的想拿酒杯想砸我,嗔道:“你見過鬼打電話?”


    呃……


    這我還真不知道,鬼不能打電話嗎?


    青竹對我說道:“你啊,沒事多看看書,鬼是陰物,懼怕電流中的陽極。”


    悅瑾也搶著道:“就是火線!”


    這下我懵了,連這兒她也知道,我都不知道!


    後來我才明白,大自然中包含著很多秘密,迷信與現實中的東西,其實都是相通的。


    比如電池、電路,為什麽分陰陽兩極?電子由負極流向正極,是零線;電流由正極流向負極,是火線。


    歸根結底,這個世界是由很多個我們用肉眼觀察的不到的奇妙粒子、質子、離子、分子等元素組成的世界,吸血鬼為什麽懼怕白銀?它們懼怕的其實是氧化後的銀離子,元素之間的化學反應,而不是純粹的白銀。


    反過來說,靜止不動的東西都是無害的,原子彈很可怕嗎?如果沒有輻射,沒有劇烈的化學反應,它什麽都不是。


    它的可怕之處在與,強烈的核裂變反應!


    氫彈為什麽比原子彈還要可怕?


    因為氫彈的核裂變反應,是不可控的!


    而道家的陰陽學說,也同樣如此,是通過對‘五行化合’的反應變化,產生奇妙力量的一種能力。


    但與五行相比,人類如今所掌握的,不過是陰與陽的變化,正極與負極的奧妙,但也足以讓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綜合這些,誰還敢說道家的‘陰陽’是迷信?


    古人留給我們信息,都是無稽之談?


    其實很多人都明白這些淺顯的道理與關聯,這個世界中從不缺乏聰明人,隻是他們不想,也不敢說出真相。


    因為真相足以毀滅這個世界,和作為人類的倫理基準。


    他們不敢告訴人類,自己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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