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她提到師父的時候心裏又開始本能的抽搐。


    她顯然並沒有注意我麵上的變化,她還陷在她的回憶繼續訴說她的故事。


    “那時候我差不多剛剛一千歲,還沒修出個人形來。不過就是一株有些許靈氣的細葉曇。”


    我聽著一愣,清禾不是天君的侄女嗎?天族的人也需要修煉嗎?


    我多嘴像清禾詢問,清禾笑著回答。


    “世間萬物皆要修行的,即便是天君。那也是修煉了萬萬年方才有現今的成就的。”


    。


    我點點頭,說的也是。昧君師父當年也不過就是狐狸崽子嘛。


    我的內心忽然有些惱怒,我怎麽會問清禾這麽幼稚的問題??我不懂的大可以回來問別人嘛!再說,我怎麽什麽都不懂啊???


    我這近十五萬年的修行到底都修行了什麽??


    我的內心鬱悶,但終究還是無話可說。我歎了口氣,隨後又豎起耳朵去聽清禾說話。


    她見我沒什麽要問,便就繼續說道。


    “那時候我與蒼梧山上刻苦修煉,沒成想卻遇到了當時的戰神連闋。


    他那日受了傷,見我有些靈氣便就要拔了我療傷。是昧君用一棵絳珠仙草換了我的性命。


    人們常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其實,花草最懂得感恩圖報。我自那時候起一直記得昧君的恩德,因而修成之後便就想著還恩與他。”


    她這樣的一番話,讓我想起前些日子我在人間遇到的那棵桃妖。她在翠紅樓等了那麽多年,不過就是因為那男子曾經的一句讚揚。


    人非草木,但其實草木皆有情。


    我這樣想著,內心忽然就軟了下來。


    其實,喜歡師父的姑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雖然我憤恨她搶了師父,但是轉念想想我對她的態度也確實太過激了。


    其實我與她有什麽過節呢?不過就是惱她能夠名正言順的嫁給師父罷了。


    我歎了口氣,正欲調整調整心態與她好好說話。誰知道她接下來的一番話,卻打破了我剛才所有的設想。


    我原本正欲開口,她卻搶先一步打斷了我。


    “我知道,你喜歡昧君。但是千鵲,喜歡自己的師父,這是有違倫理綱常的事!”


    我從未想過,她會對我說這樣的話。甚至我從未想過她會猜測我喜歡自己的師父。


    我不由得想起已鶴來,前些日子他也問過我是不是喜歡昧君師父。


    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在他提起之前,我甚至從未敢想過我會喜歡自己的師父。


    可是那天,我喝醉了酒。那天夢魘,那天夢裏我真切的感覺自己的心痛。


    我想起那天師父說的話來,雖然那日我喝醉了酒,很多事情現今已經記不全了。但我還記得師父說的那句話。


    他說他人啊,好像總也得不到滿足。


    是啊,人真的好像總也得不到滿足。其實能一直呆在師父身邊已經很好了,可為什麽?哪怕是夢裏我都無法忍受他要娶另外一個女人?


    我是不是喜歡自己的師父?嗬!


    我要怎麽承認?我該怎麽做?我又該怎麽去說?說,說我大逆不道!喜歡自己的師父?


    我怎麽能喜歡自己的師父?我怎麽能接受因為自己的一絲欲念而讓他蒙羞呢?


    我慌不擇言,想要找些話題來搪塞清禾。


    “你胡說什麽,我怎麽會喜歡師父?”


    可能我的慌張,終於還是讓清禾瞧了去。她看著我忽然收了笑容,隨即冷言道。


    “千鵲!天君已為我和昧君賜婚,三十天與青丘的結合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事情。你年紀尚小,既然已經認識到錯誤那就要及時悔改。也不枉昧君對你多年的教誨。”


    我瞠目結舌,目瞪口得。她怎麽能夠?怎麽可以這樣子說我?我是錯了,錯在我大逆不道,不尊師長。


    可是,我何須悔改?我又為什麽要悔改?難道這天這地還容不下我默默喜歡自己的師父嗎?


    我心裏有千言萬語,可是麵對她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我看著她,瞧見她這一副諄諄教導的模樣。忽然,就有了一種想法。


    我被這突然湧起的想法嚇了一跳,我居然會想要殺了她!我悄悄的握手成拳,試圖努力克製。


    我想殺了她,殺了她她就不存在了,就不會霸占著師父了。這個想法如同海浪一般迅速席卷過來。我忽然覺得嗓子很渴,像是體內的血水忽然就被抽幹了一樣,那饑渴癢的我渾身難受。


    片刻之後,我聽到自己的嗓子不受控製的開始低聲譏笑。那蝕骨般的饑渴侵蝕著我,使我連麵上的笑容都猙獰了起來。


    “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這樣的話?師父怎麽樣教導我與你何幹?”


    這樣的冰冷的口氣,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怎麽會有這樣陰冷的時刻?


    那清禾仙子見我說了這樣的話,不由得冷笑出聲。她看著我,難得的露出譏笑和嘲諷來。


    “你想殺了我?你夠格嗎?”


    說罷,她冷哼一聲,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轉身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就卸了氣。她的話如同一盆冷水灌頂,猛地就澆滅了我原有的怒火然而卻助漲了我的殺心。


    我站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許久未動。那蝕骨般的饑渴折磨著我,使我不受控製的全身發抖冷汗直冒,不一會身上的衣服都教那冷汗浸濕了。


    忽然的,我右側的小樹林傳來一陣腳步身。我尋聲望去,隻見遠處樹林裏有一男一女兩個狐狸崽子牽手像這裏走來。


    他們見到我,明顯一愣。顯然是我打攪了他們好事。


    他們尷尬著想要拜禮道別我,卻發現了我站在那裏渾身發抖。


    那女狐狸崽子心細,察覺我渾身濕透便就好心上前問我怎麽了?


    那男狐狸崽子見狀笑道。


    ”千姑娘這是怎麽了?大晚上的在遊泳?衣服都濕透了,快回去吧。”


    ……


    我原先以為不管我曾經是個什麽樣的人,犯了什麽樣的錯。隻要我改過自新摒棄曾經的一切,那麽我就能重新來過。


    我想起白天的時候,我問師父為什麽魔族殺戮多年卻也未見得有什麽報應?


    師父說,因果輪回。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罷了,再者我怎麽知道午夜夢回,他們不會有夢魘纏身。


    在我動手殺了那對狐狸崽子的時候,在我倉皇逃回琉璃閣的時候。


    在我看著自己滿手滿身的鮮血,被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吸收的時候。


    我終於意識到,師父說的原來都是真的。


    有些報應,無關生死。卻伴隨著夢魘,折磨著你的每一根神經。


    我在第三次從夢中驚醒的時候,終於意識到。我是魔,即便披著一副神族的皮囊又怎麽樣?我終究是魔。


    我坐在床邊,望著自己的雙手止不住的苦笑。原先我還以為青丘死了人,我隻是恰巧做了一個殺人奪丹的夢境罷了。


    現如今,我眼看著自己親手殺了那一對在潭邊散步的狐狸崽子。親眼看著自己的雙手如同鋒利的刀刃,刺進他們二人的胸膛。我甚至,還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吸食了他們的精血之後,那樣歡愉的滿足感。


    我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到底是個什麽怪物?為什麽我會這樣?為什麽我要這樣?


    我坐在床邊,渾身發抖的厲害。


    隻是這次,並不是因為那蝕骨般的饑渴。而是那從我內心深處洶湧出來的恐懼和慌張。


    我該怎們辦要告訴師父嗎?告訴師父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沒有緣由沒有動機的瘋狂殺人?


    不!師父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他一定不會要我了,他一定會把我逐出師門的。


    我不能讓他知道是我殺了人,我該怎們辦?我該怎麽辦?


    我孤立無援的坐在床邊。這時候,我忽然覺得後脊椎倏得一陣剜心刺骨的疼痛襲來。


    我疼的本能的往前一躲,就這樣摔在了地上。


    那疼痛自脊椎處開始迅速向全身骨骼蔓延開來,我聽到自己的每一處骨骼都在咯咯作響。


    我疼的滿地打滾,汗如雨下。止不住的直喘粗氣,直哼哼。


    我不敢大聲呼叫,害怕聲音太大會招來師父。可是實在太疼了,於是我隻能咬著手臂不讓自己呼叫出聲。


    誰知道我剛抬起手臂,卻發現我整條手臂都如同破裂的碗罐一般汩汩的向外麵泄露著仙氣。


    我見狀趕緊抬頭去查看其他地方,果見全身上下都如同手臂一樣在汩汩的露著仙氣。


    哈,報應來了。我還疼的在地上打著滾,看著這一切我卻隻能無奈的大笑。


    我被扣了功德了!!我到底還是被扣功德了!!!


    因果輪回,這一切都是報應。


    我蜷曲在地上疼的發抖。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該怎麽辦?殺害同門,這是欺師滅祖的大罪。現今連功德都扣了,明天師父一定會發現的。我該怎麽辦?


    我蜷縮在地上,無助的任憑自身的仙氣從筋骨裏一點一點的抽離。我全身抖的厲害,整個身子控製不住的往四周亂躲,好像這樣就能逃脫這疼痛,逃脫這報應似的。


    我在這疼痛裏嚶嚶的哭泣,誰能救救我?誰能幫幫我?我不是故意殺他們的,我不要離開師父我不要離開青丘!


    可是我要怎麽辦?我要怎麽做呢?


    我這樣想著,並且試圖努力將自己的身體穩住。我拚盡了全力挪到桌邊抓住桌角。


    這個時候,我聽到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譏笑,撞破了我所有的秘密。


    “看來你這個金仙的身份,多半是保不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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