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玖覺得聶北樓的關注點有些奇怪。


    正常人聽到這些消息,第一個反應難道不是該關注阮柒會不會死嗎?


    聶北樓怎麽關注起她的命格了?


    席玖心覺古怪,可還是如實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是。老戴維斯說小七命格非常奇特,他隻能預言到危機,但看不出她未來會發生的事。”席玖說著,頓了一下,忍不住問,“北樓先生,小七的命格有什麽問題嗎?”


    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大了!


    聶北樓走南闖北幾十年,認識的能人異士、三教九流,比老戴維斯隻多不少。


    而他認識的人中,有許多都是命理玄學的高手。


    而這些高手,都被聶北樓逼著給阮柒算過命。


    當然,聶北樓這麽做,並不是因為他對命理玄學有依賴。


    而是因為阮風眠和楊柳。


    阮風眠和楊柳的身份背景太過波折,從阮柒出生開始,聶北樓就擔心她會被父母的因果牽連。


    他好不容易得了個嬌嬌軟軟的女徒弟,可不能讓她遭遇危險。


    所以,聶北樓就背著阮家人,偷偷摸摸的找朋友幫阮柒算了好幾次命。


    而算命的結果都一樣——


    童年波折,慧極必傷。二十歲生日前有一死劫,若能順利渡過,則一生順遂;若不能,則玉殞香消。


    這卦象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聶北樓當年因為這事兒上了不少火,甚至連阮家父母都不敢告訴。


    為了不讓卦象應驗,聶北樓從阮柒小時候就對她的功課要求十分嚴苛。他小心翼翼的護著她長到了九歲,誰知道去了一趟上滬市漁村,阮柒就出事了。


    她遇到了江初年。


    卦象中的前八個字得到了驗證——童年波折,慧極必傷。


    從那次後,聶北樓心中就更加不安。


    如果卦象說的都是真的,那阮柒二十歲生日前會有一死劫。


    聶北樓提心吊膽的把阮柒養到十九歲,阮柒主動提出了要去帝都。聶北樓沒有反對的理由,隻能眼睜睜看著小姑娘一人北上。


    阮柒在帝都的這一年,聶北樓晚上睡覺都不踏實。他內心焦灼的等了一年,阮柒終於平安度過了二十歲生日。


    卦象中的死劫並沒有出現。


    聶北樓狠狠鬆了一口氣。可這口氣還沒鬆到底,老戴維斯的占卜就給了他重錘一擊。


    阮柒竟然占卜出了十三顆血色星星!


    這怎麽可能呢?!


    “理論上來講,小七二十歲前的死劫已經度過,二十歲以後應該一帆風順才對。”


    聶北樓將自己給阮柒算命的事,告訴了席玖,“我的那幾個朋友都是命理玄學的大師,他們的卦象不會有錯。小七也不該是獨特的命格。”


    阮柒的命格是怎樣的,沒有人會比聶北樓更清楚。


    她不是什麽獨特命格,也不應該占卜不到未來。


    席玖聽了聶北樓的話,俊眉緩緩皺起:“如果小七不是獨特命格,那老戴維斯的占卜是怎麽回事?”


    作為戴維斯家族有名的占卜天才,老戴維斯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他的占卜不會出錯,可他的的確確是看不到阮柒的未來。


    “這件事有問題。”聶北樓聲音發沉,“我這些年也研究過命理玄術。據我所知,這世上隻有一種人占卜不到未來。”


    席玖:“什麽人?”


    聶北樓在電話裏默了一瞬,才緩緩開口:“……已死之人。”


    席玖的瞳孔倏地縮緊。


    “這不可能!”他下意識的反駁,顧不上聶北樓是長輩,冷聲道,“小七活的好好的,怎麽可能是死人!北樓先生,有些話不能亂說!”


    聶北樓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刺激人。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根據小七原來的命數,她在二十歲生日前會有一死劫。可那死劫並未出現。席家小子,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麽?”


    這是為什麽?


    席玖滿腔的怒氣忽然凝固,連呼吸都停住了。


    是啊,如果那些命理大師算的都是真的,那阮柒二十歲前的死劫為什麽沒有出現?


    還是說……它已經出現了,隻是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


    死劫、已死之人、突然變成獨特的命格……種種因素連在一起,席玖突然有了一個令他崩潰的猜測。


    而這個猜測,聶北樓顯然也想到了。


    “人的命數不可能突然發生改變,”聶北樓的聲音有些啞,“活著的人也不可能占卜不到未來。除非……”


    除非,這個人已經死了,卻因為某種緣故,又活了過來。


    ……


    電話裏變得一片死寂。


    席玖抓著電話的手用力到青白。


    他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仿佛都冰凍住了,整個世界都在巨大的耳鳴聲中旋轉。


    二十歲前有一死劫。


    如果沒渡過去,就玉殞香消。


    突然改變的命格,占卜不到的未來……


    當所有的線索串連到一起,一個殘忍又令人崩潰的真相擺到了席玖麵前——


    阮柒並沒有渡過二十歲前的死劫。


    她在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曾經獨自死去過一次。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隻默默的隱瞞了真相,然後借著某種機緣,重新複活。


    所以,她的命格改變了。


    所以,她占卜不到未來。


    因為從命理上來講,她是一個死人。


    死人。


    多麽可怕的一個詞。


    如今卻用在了阮柒身上。


    席玖突然感覺心髒好像漏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血嘩啦啦的往外淌,冷風肆無忌憚的灌進去,吹得連呼吸都發冷。


    那麽軟乎乎的小姑娘,他恨不得護在心尖上的寶貝,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死了。


    她死的時候疼不疼?


    有沒有人在她身邊?那些人有沒有救她?


    他當時又在哪呢?


    他為什麽對小姑娘的死亡毫無所覺?


    席玖的心髒忽然疼的厲害。


    他用力握著手機,左手緊緊捂住胸口,身體無力的靠在牆上。氣管好似漏了風的風箱,發出難聽的嘶鳴。


    電話那頭的聶北樓發現席玖呼吸頻率不對。


    他連忙大喊一聲:“席家小子!你冷靜點!不論小七在命理上是不是死人,她都活生生的站在我們麵前!她還活著!”


    她還活著。


    這四個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照進席玖崩塌的世界。


    裂開口子的心髒忽然止住了血,冷凍住的血液再一次開始流淌。


    席玖仿佛千年的人俑被注進了生機,坍塌的世界重新組建起鋼筋鐵骨。


    ------題外話------


    我的堅強,是因為你在。


    ——


    白璃老頭快要暴露了。


    二更送上,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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