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殿這一番較量,實是趙累有意為之,卻見羋月渾不在意,自己先有些心虛,壯著膽子昂首走到階前,並不行禮,隻是微一拱手,高聲道:“周天子遣下臣趙累來問秦君:‘自武王分封,諸侯皆各自有疆域,大勿侵小。而今秦君將楚王掠至鹹陽私下囚禁,又入侵楚國,改郢都為南郡,可曾請得周天子的許可?如今秦君私下興兵並吞諸侯,破壞武王的分封之策,是要與天下諸侯為敵嗎?請秦君退出楚國,送還楚王,並向周天子請罪。否則天下諸侯將共討之!’”


    朝堂兩邊圍坐的眾臣嗡嗡聲起,看著趙累的眼光充滿了輕蔑之意。趙累昂然不懼,他此番來已經得了列國好處,隻消將周天子之詔宣布,再激怒秦人,便可以讓諸侯聯手,以“周天子之令”討伐秦國。


    不料羋月卻不惱怒,笑道:“使臣既來,請前坐,與朕說話。”


    趙累一怔,心中卻是不懼,當下便走上前來,坐在羋月下首特設的席位。


    羋月微笑問道:“聽說周天子寄居西周公城中,不問外事,趙子前來,想是奉了西周公之命吧!”


    趙累一驚,小心地繞過了這個話題的陷阱,道:“臣奉的是周天子旨意,詔書上蓋的是周天子之璽。”


    羋月“哦”了一聲,道:“怎麽我聽說,西周公雖然奉養周天子,可與諸侯往來,應該是東周公的事才是。可真不巧,我這裏倒有東周公送來的賀表,上麵也蓋著周天子的玉璽。不知道使臣手中的詔書,是經過東周公府頒發的正式詔書,還是西周公弄出來的私詔?”


    趙累臉色頓時變了:“東周西周,皆為侍奉天子的卿士,天子之旨,不管出自東周還是西周,都是周天子的旨意。聽說楚王死於鹹陽,秦君擅殺諸侯,難道不應該給天下一個交代嗎?”


    羋月笑了笑,卻道:“楚王做客鹹陽,偶染小疾,以至天不假年,怎麽能說秦國擅殺諸侯呢,這是誰放出來的謠言?”


    趙累見羋月顧左右而言他,怒道:“秦君是當天下人都是瞎子傻子嗎?”


    羋月卻笑了,看著趙累道:“楚懷王年老體弱,病死客途,難道不是很正常嗎?說起這件事,我秦國倒有一件事想問問西周公。先武王蕩,年富力強,出於對周天子的崇敬,不遠千裏去洛邑向天子問安,為什麽忽然就被害身亡了呢?這件事,倒請西周公給我秦國解釋解釋!”


    趙累聽到此言,心中一驚,知道不妙,勉強回答道:“秦君蕩妄圖舉起九鼎,卻不知九鼎乃我大周國器,天命所歸,是他自不量力,被鼎砸傷,與我周人何幹?”


    羋月指著趙累,笑得停不下來:“西周公是當天下人都是傻子瞎子嗎?我秦國有數十萬甲士,一聲號令之下,千軍聽命,何必自己效匹夫之行,親去舉鼎?你啊,連說謊都說不像。”


    趙累怒道:“此事乃千萬周人與秦軍親眼所見,秦君親去舉鼎而被鼎砸傷,不治身亡。”


    羋月微笑道:“人死無憑,隨你們怎麽說罷了。可是我們武王的確是因你們周人而死。為臣子的,自然不敢問周天子的過錯,可是除周天子之外,其他人的責任,你們不給我們一個交代,那是說不過去的。”


    趙累大怒,長身而起:“你這是無中生有,蓄意挑事。”


    羋月笑吟吟地看著他:“我們不挑事,可也不怕來挑事的人。”


    趙累麵對這樣信口雌黃的回答實在忍無可忍,怒道:“周天子雖然失勢,可他的身後,卻是天下諸侯。你們秦人不要太過分了。”


    羋月詫異:“趙子此言何意,我們安敢對周天子不敬?天下皆知,我秦國世代對周天子之忠誠於諸侯之中也無人能比。當年西京為戎狄所據,我秦國先祖仲公,為保護天子西遷,為西戎所殺。我秦國列祖列宗,奉周天子之令,為奪回西京,竟有七世先君死於戎狄之手。若論為周天子犧牲的先君之多,何人敢與我秦國相比?使臣信口雌黃,質疑我秦國對周天子的忠誠,實是辱我秦國列祖列宗,秦人凡有三寸氣在,必殺你闔族老幼,以雪此仇!”


    羋月越說聲音越高,這厲聲斥責令得趙累也不禁退後兩步。


    趙累暗悔失言,隻得伏地請罪:“臣絕無此言,秦國曆代先君對周天子的忠心,天下皆知,臣絕無辱及之意,還望太後不要誤會。”


    羋月假意以帕掩麵,泣道:“嗚呼,先王啊,我秦國曆代先君在天之靈,看到如今群小挾製天子,詆毀我大秦世代忠良,於靈寢中也會不安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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