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欲擁立胡亥為秦二世?”


    李斯直勾勾的看著趙高,再次追問道。


    “難不成李相欲擁立長公子扶蘇?”趙高皺眉反問。


    李斯麵露遲疑:“這......”


    “李相明察!”


    趙高再次躬身施禮:“長公子扶蘇,為人寬厚好禮,乃有儒家門風,若長公子扶蘇登位,必定重用儒家一係!”


    “然,儒家一係與大秦新政背道而馳,偏離陛下與李相經營數十年的治國大道。”


    李斯聞言,若有所思,片刻,又皺眉追問:“那擁立胡亥就不偏離陛下的治國大道?”


    “之前高也說了,胡亥深得法治精髓!”


    “哦?為何?”


    趙高拱手:“李相莫非忘了?高也是精通律令的要員,否則陛下何以讓胡亥拜高為老師?”


    “這麽說,胡亥擁立法治?”李斯淡漠的反問。


    雖然趙高之言讓他有些不屑,但趙高的能力毋庸置疑。


    卻聽趙高又道:“胡亥從小受高教導,對法治大道從未有疑慮,若胡亥登位,大道必將延續!”


    “但是。”說著,他話鋒一轉;“大道延續,首先得李相不失位,若李相失位,大道難存。”


    聽到這話,李斯眼睛微眯;“老夫什麽時候有失位之憂?”


    “李相何必自欺欺人?”


    趙高搖頭苦笑:“若擁立扶蘇稱帝,扶蘇會重用李相否?又或者,李相覺得,自己的功勞能否與蒙恬相比?”


    “.......”


    李斯遲疑了一下,搖頭歎息道;“蒙恬內外兼修,擅長籌謀,功勞之大,吾不及也!”


    “那天下怨念,可有蒙恬分毫?”


    “政道怨念,盡歸吾也,何能與蒙恬相比?”


    “那扶蘇之心,李相與蒙恬誰能與他心意相通?”


    “蒙恬與扶蘇亦師亦友,老夫自然不能比。”


    “那.....”


    趙高正打算繼續追問,李斯卻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好了,別說了,老夫比不上那蒙恬!”


    “非是李相比不上蒙恬,而是扶蘇與李相不同道。”


    “嗯?”


    見李斯麵露疑惑,趙高有些好笑的反問:“若蒙恬真的那麽完美,陛下何不讓他擔任丞相?”


    “倒是有理。”默然少傾,李斯點了點頭。


    趙高又接著道:“自古君臣一體,賢君名臣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陛下識李相之能,委以重任,那李相必有過人之處。”


    “扶蘇連儒案都理不清,又何來識人之能?”


    說著,搖頭歎息:“怕隻怕扶蘇受人蒙騙,降禍李相,三族俱滅。”


    聽到這話,李斯雙目圓睜,怒斥趙高:“趙高!你放肆!”


    “李相勿惱,且聽高把話說完。”


    趙高再次躬身一禮,言辭懇切的道:“李相助陛下開創千古偉業,卻遭暴政之名,若扶蘇登位,必將平息天下怒火,到那時,李相就不怕自己成為替罪羊嗎?”


    “這.....”


    “李相不必疑慮,這是必然的。”


    “為何?”


    “李相主政郡縣製,可知開罪了多少諸侯功臣?李相主張焚書,又損毀了多少文明之寶?李相堅持法治,使得六國遺民怨聲載道;


    可以說,大秦之變革,樁樁件件都與李相有關,若扶蘇真要平息天下怒火,李相難道不是首當其衝之人?”


    “哼!”


    李斯冷哼一聲,不屑道;“老夫一心為國,夫複何憾?”


    “李相,都到這時候了,你怎麽還如此迂腐?”


    趙高痛心疾首道;“所謂牆倒眾人推,若扶蘇有心讓李相替罪,李相的忠臣之名,又與何人說?”


    聽到這話,李斯額頭上的冷汗突地冒了出來。


    是啊!


    到那時候,自己肯定千夫所指,誰會聽自己的忠臣之言?


    想了想,李斯的態度突然強硬了:“那依趙府令的意思,非立胡亥不可?”


    “胡亥慈厚敦孝,若立胡亥,既可保法治根本,又可安大秦天下,更何況....”


    說著,頓了頓,又意味深長的道;“更何況胡亥年少,可塑性強,若立胡亥為帝,李相定能大包大攬,一展胸中報複!”


    話音剛落,李斯心頭大動。


    趙高見時機已成熟,立刻撲拜在地,急呼:“李相明斷啊!”


    ........


    天將破曉,趙高從李斯府邸走了出來,嘴角微微上揚,顯得有些得意。


    這時,一名暗衛匆匆上前,低聲稟報道:“主人,源鉞死了。”


    “知道了。”


    趙高收斂笑意,麵無表情的回了一句,忽又想起什麽似的,追問道:“長公主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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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路上。”


    “好,那我們也去看看熱鬧。”


    說完,眼中閃過一抹狠色,轉瞬即逝。


    ………


    另一邊。


    漳河左岸,中皇山下。


    上古時期,人類始祖女媧在中皇山摶土造人,煉石補天。


    故此,中皇山成了奉祀上古天神女媧的神廟所在,被譽為華夏祖廟。


    趙昆策著馬與嬴政並列前行,一夜的逃亡,他也有些精疲力盡,可看到嬴政默然不語,又忍不住輕聲安慰:“義父別擔心,前麵就是漳河,過了漳河咱們就安全了。”


    嬴政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隻是偶爾抬頭看天,他早已派頓弱來救援,可天已破曉,卻遲遲不見頓弱的蹤影。


    莫非頓弱那邊出了什麽變故?


    又或者,頓弱也背叛了自己?


    不會!


    頓弱不會背叛自己!


    可是……


    頓弱不會背叛自己,那又是誰背叛了自己?一個李斯,似乎沒這麽大的能耐!


    想到這裏,嬴政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抬頭望去,隻見數名騎兵正朝這邊趕來。


    “前方可是黎安君?”一名騎兵朗聲問道。


    趙昆皺了皺眉,沒有回答,轉而望向小武,小武立刻會意,朗聲反問:“你們是何人?”


    “在下乃頓弱上卿的部卒,特來通知君上,速速渡河,回歸邯鄲。”


    “頓弱?”


    趙昆愣了下,轉頭望向嬴政。


    嬴政眯了眯眼,旋即朗聲道:“頓弱人在何處?”


    “頓弱上卿在漳河遇襲,如今正帶人追擊刺客!”那名騎兵不疾不徐的回應道。


    “頓弱遇襲了?”


    嬴政愣了下,旋即又問:“你們自稱頓弱部卒,可有憑證?”


    “有的!”


    那名騎兵點了點頭,然後從腰間拿出一麵鐵鷹腰牌,策馬送來。


    黑袍武士接過腰牌,遞給嬴政。


    嬴政看了看腰牌,若有所思,忽又想起什麽似的,朝趙昆低聲道:“殺了他們!”


    “啊?”


    趙昆一懵,似乎沒反應過來。


    卻聽嬴政冷笑道:“頓弱奉始皇帝之令,前來救援,孰輕孰重怎會不清楚?”


    “義父是說,追擊刺客之事有蹊蹺?”


    “不錯!”


    嬴政點頭道:“無論頓弱是否遭遇襲擊,他的首要任務,都是來保護你。”


    聽到這話,趙昆心底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揮手下令:“殺了他們!”


    趙昆的話音剛落,對麵那幾名騎兵大驚失色,連忙呐喊:“君上饒命!我們是自己人啊!”


    “去你媽的自己人,給我殺!”


    “嗖嗖嗖——”


    數道利箭破空的聲音,接連響起,隻見那幾名騎兵,須臾間就被射殺殆盡。


    就在這時,一名斥侯騎馬而來,稟報道:“啟稟君上,漳河沿岸的樓船盡皆被毀,船夫也被屠戮一空。”


    “草!”


    聽到斥侯的話,趙昆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但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讓他心態有些崩潰。


    緩了緩情緒,趙昆扭頭望向嬴政:“義父,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有人冒充頓弱的部卒蒙騙我們,那說明頓弱也遇到了阻礙,如今靠近漳河,怕是凶多吉少!”


    嬴政想了想,然後環顧四周,沉吟道:“既然對方知道我們在此處,恐怕隨時都會殺來,此地不易久留。”


    “那我們現在去哪?”


    “去中皇山!”


    “好!”


    趙昆應了一聲,當即下令,改道中皇山。


    於是,正當趙昆率軍急行而走的時候,忽然間,山崖傳來一陣馬蹄聲,密密麻麻的黑甲騎士,從山崖上衝殺而來,大呼:“殺——!殺光反賊!”


    這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嚇了眾人一跳,不由扭頭看去,隻見山崖兩側,密密麻麻全是黑甲騎士。


    趙昆驚道:“怎麽回事?此處怎麽會有秦軍衝殺我們?”


    這時,兩側山崖箭如雨發,無數箭矢如同漫天的流星,呼嘯而來。


    重甲騎兵立刻舉盾防禦。


    有些防禦不及時的騎兵,紛紛中箭,綻放出一朵朵血花。


    緊接著,巨大的擂石,滾木,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從山頂上滾滾而來。


    趙昆見狀,來不及遲疑,連忙帶著隊伍奔走逃命。


    短短片刻功夫,趙昆的隊伍竟減少了一半之多。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次截殺自己的,竟然是秦軍。


    這怎麽可能?


    沒有始皇帝的虎符,何人敢私自調軍?


    莫非始皇帝要殺自己?


    剛才那些秦軍喊什麽反賊,難道自己造反的事暴露了?


    就在趙昆思緒萬千的時候,忽聽身後的嬴政低喝道:“趙高,好大的狗膽,竟敢盜用虎符,私自調兵!”


    是的。


    除了趙高,嬴政再也想不到何人敢盜用虎符,畢竟掌管符璽之人,正是趙高。


    “義父,你說趙高盜用了始皇帝的虎符,私自調兵截殺我們?”趙昆扭頭望向嬴政,疑惑的問道。


    嬴政麵色陰沉的點了點頭,然後寒聲道:“始皇帝的虎符,玉璽,都是由趙高保管的,除了他,沒人能接觸這兩樣東西。”


    “可是不對啊,始皇帝不是在邯鄲行宮嗎?他怎麽會讓趙高為所欲為?”


    “這……”


    嬴政語塞,心說朕要是在邯鄲行宮,給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如此。


    可是,朕不在啊!


    好你個趙高,沒想到你也背叛了朕。


    難怪李斯敢設計行刺,原來有你苟合。


    哈哈哈!


    朕的身邊原來都是一群蠅營狗苟之輩!


    朕當真看錯了眼!


    看錯了眼啊!


    “咳,咳……”


    嬴政心中越想越氣,不禁怒火中燒,咳嗽不止。


    “義父,義父您沒事吧?”趙昆見到嬴政劇烈咳嗽,隱隱有墜馬的危險,連忙放慢馬速,朝嬴政問候。


    嬴政的臉龐脹成了豬肝色,顯然不能再騎馬了。


    趙昆回首望了望,發現追兵還沒趕來,於是立刻下令:“停止前進,棄馬朝密林深處走。”


    話音剛落,“律希希”一陣勒馬聲。


    所有騎兵,包括黑袍武士,盡皆下馬。


    “小武,拿水來!”


    趙昆將嬴政扶下馬,朝小武喊了一句。


    小武立刻從馬背上拽下水囊,遞給趙昆:“君上,咱們一味的逃不是辦法,我看不如這樣,由我帶人為誘餌,君上與家主躲進密林,暫避危險。”


    趙昆喂了嬴政兩口水,然後扭頭望向小武,沉沉的問道:“小武,你知道誘敵的後果嗎?”


    “君上,小武雖然是火頭軍出身,但也是正規軍人,軍人的職責是保護主將,如今主將有危,小武豈能不舍生忘死?”小武誠懇的跪地道。


    “是啊君上,我們不怕死!隻要君上安然無恙,我們雖死無憾!”


    “君上不用為我們擔心……”


    “君上,我們的命都是你的……”


    “君上……”


    趙昆抬頭看了看眾人,發現他們都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不由心頭悲涼。


    雖然他不是矯情之人,但眼見有人為自己送死,還是有些不忍心。


    這時,嬴政緩過氣來,掃視眾人,肅然的道:“你們都是大秦的鐵血男兒,不應籍籍無名,報上名來,他日大風起兮,必讓你們榮歸故裏!”


    此話一出,眾人心頭一震,齊齊望向嬴政。隻見嬴政目光灼灼,沒有半分戲言之意,不由喜上眉梢。


    軍人上戰場殺敵,哪個不想建立一番功業,榮歸故裏。


    雖然他們出身平凡,但都是血性男兒。


    隻是遲疑了片刻,便朗聲高喊:“穎川郡,趙念……”


    “頻陽縣,李恒……”


    “安陽縣,馬浩……”


    “隴西郡,武郎……”


    “………”


    聽到眾人一個個報自己的家鄉和名字,趙昆的心情無比沉重,但嬴政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打斷這場告別儀式。


    雖然眼睜睜的看著屬下送死,有些殘酷,但作為主將,必須要有這種覺悟。


    等所有人報念完畢,小武朝趙昆拱手道:“君上,此去兩別,還望君上多多保重,切勿忘記吾等!”


    說完,大手一揮:“上馬!”


    隻見所有騎兵毫不猶豫的翻身上馬,朝前衝去。


    而與此同時,追兵已經遠遠跟來。


    “君上,我們快走吧!”一名黑袍武士朝趙昆提醒道。


    雖然他們留下來保護趙昆,但同樣帶著舍身忘死的覺悟。


    趙昆看了看前方的小武,又看了看後方的追兵,歎了口氣,點頭“嗯”了一聲,便扶著嬴政,朝密林走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穿過一處密林,來到一座神廟前。


    然而,正當他們準備進神廟歇息的時候,神廟內嘩啦啦的衝出數十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不好!有埋伏!”


    一名黑袍武士猛地將趙昆護在身後,大喝道:“君上快走,我們幫您突圍!”


    趙昆也被這突然的一幕嚇了一跳,但當他抬頭看向神廟門口的時候,又為之一愣,歪頭道:“皇姐?”


    “昆弟?”


    嬴元曼抬手揮退了圍住趙昆的護衛,疑惑道:“昆弟怎麽在這?”


    “這句話應該我問皇姐吧?皇姐不是在頻陽嗎?”趙昆眯眼。


    “我……”


    嬴元曼張了張嘴,正欲解釋,忽地身後傳出一道驚喜交加的聲音:“君上!”


    “嗯?”


    趙昆尋聲望去,卻見春曉跌跌撞撞的朝自己衝來。


    “君上,真的是你嗎君上?”


    春曉一邊哭,一邊朝趙昆靠近,黑袍武士當即暴喝:“站住!再敢靠近一步,殺無赦!”


    “啊?”


    春曉嚇了一跳,停步望向趙昆:“君上,是奴婢啊,奴婢是春曉!”


    趙昆看了眼春曉,又看了眼嬴元曼,麵無表情的說:“本君知道你是春曉,隻是本君不知道,你為何出現在這裏,又為何跟我皇姐在一起?”


    “我……”


    春曉張了張嘴,正打算解釋,忽又聽嬴元曼冷聲道:“昆弟如此做派,當真寒了皇姐的心,皇姐得知你被人刺殺,不怕艱險來救你,你卻懷疑皇姐?”


    “這奴婢隻是皇姐途中所救,你若不信,自可一殺了之,何必疑神疑鬼?”


    聽到這話,春曉嚇得臉色蒼白,跪地求饒道:“君上別殺奴婢,奴婢不敢蒙騙君上,當夜營地欲襲,桃花與春曉在一個帳篷,本來我們是想去找君上的;


    可當時喊殺震天,奴婢嚇壞了,腿腳也不聽使喚,就獨自留在帳篷,哪曾想,喊殺停息之時,營地之外滿是血屍,君上也不見蹤影!”


    說著,扭頭看了眼嬴元曼,哽咽道:“幸得長公主及時趕來,救了奴婢,隻是桃花不知所蹤,奴婢擔心她……擔心她……嗚嗚嗚……”


    眼見春曉哭得梨花帶雨,趙昆不由眉頭微皺,冷聲道:“這麽說,營地內隻有你一人獲救?”


    “不是的!”


    春曉搖頭:“還有一些伺候君上的姐妹,以及不少受傷的兵卒!”


    “那他們人呢?”


    “在神廟內。”


    聽到這話,趙昆朝身邊的黑袍武士遞了個眼神,後者立刻跑去神廟查看。


    沒過多久,又折返回來,拱手道:“稟君上,裏麵確實有不少傷員。”


    “嗯。”


    趙昆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春曉,又看了看嬴元曼,平靜道:“皇姐是如何得知我被刺殺的?”


    “昆弟可還記得吳誠?”


    “嗯?”


    “他日昆弟有意撮合吳誠與皇姐,可皇姐並無那般想法,然,吳誠對皇姐卻圖謀不軌。”嬴元曼有些痛苦的說道:“有一日,他借著出行為由,與皇姐飲酒送行,沒想到竟在酒中下藥……辱沒皇姐!”


    “啊?”


    趙昆一臉詫異:“這怎麽可能?”


    “皇姐也覺得不可能,但這就是事實!”


    嬴元曼皺眉道:“若非因為吳誠讓皇姐受辱,皇姐怎麽可能來尋你?若非來尋你,又如何得知你被刺殺?”


    “這麽說,皇姐其實是來找我算賬的?”


    “算賬?”


    嬴元曼一愣:“此話何意?”


    “就是我的人欺負了皇姐,皇姐來找我討說法的意思。”


    “如此說來,確實要找你算賬。”


    趙昆:“………”


    嬴元曼:“………”


    兩人對視,皆是不語。


    半響,趙昆忽然開口道:“皇姐,我可以信你嗎?”


    嬴元曼疑惑的道:“皇姐可曾騙過你?”


    “未曾!”


    “那皇姐可曾傷過你?”


    “亦未曾!”


    “既然如此,有何不信?”


    趙昆聞言,下意識環顧周身的黑袍武士,發現他們都疲憊不堪,若是參與戰鬥,怕是很難有勝算,於是咧嘴一笑,點頭道:“我信皇姐不會害我!”


    說完,朝周身揮了揮手:“都是自己人,放輕鬆點,我們進神廟歇息一會兒。”


    聽到這話,黑袍武士們互相對視,然後收起武器,將趙昆和嬴政簇擁進神廟。


    而嬴元曼則朝護衛吩咐道:“你們到周圍警戒,沒有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神廟!”


    “諾!”


    護衛們應諾退去,嬴元曼自顧進了神廟。


    此時,神廟內,一片哀嚎,基本都是受傷的兵卒,以及嚇得瑟瑟發抖的女眷。


    他們看到趙昆,一個個悲從中來,淒聲行禮:“君上安康……”


    “君上,看到你安然無恙,我們就放心了!”


    “是啊君上,您沒事就好……”


    “………”


    “諸位不必多禮,是昆辜負了你們!”


    趙昆看到殘兵們紛紛朝自己行禮,不由臉頰微紅。當時情況緊急,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隻能讓營地內的眾人,自生自滅。


    如今再次相見,難免有些愧疚。


    然而,這些殘兵卻沒一個怪他,連連驚呼不敢。


    其實趙昆在後軍對他們很好,三天兩頭吃一回肉,每每天氣轉涼,還燒湯禦寒。


    有時候兵卒受傷或生病,都讓人替崗輪換,讓他們修養。


    所以,趙昆在後軍深得人心。


    “昆弟愛惜兵卒,兵卒亦感恩昆弟,昆弟不用自責!”


    嬴元曼走進來,輕聲安慰道。


    趙昆點了點頭,然後朝嬴元曼拱手一禮:“多謝皇姐搭救他們。”


    “無妨。”


    嬴元曼笑著擺了擺手,然後裝作不經意的看向嬴政:“這位是?”


    “嗯?”


    嬴政眉毛一擰,正欲開口,卻聽趙昆笑著介紹道:“這是我義父!”


    “義父?”


    嬴元曼輕掩嘴唇,滿是驚詫。


    “皇姐不必大驚小怪,這件事我自會跟父皇解釋。”


    “咳,咳……”


    趙昆的話音剛落,身後的嬴政忽然咳嗽不止。


    “春曉,快去給我義父燒鼎開水。”趙昆聽到嬴政咳嗽,連忙朝春曉吩咐。


    “諾。”


    春曉恭敬應諾,立刻去找鼎燒水。


    嬴元曼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趙昆,沉吟了一下,追問道:“昆弟,到底是何人刺殺你?”


    “目前已知的,有趙高,李斯,以及陰陽家,楚國項氏!”


    “啊?居然有這麽多人刺殺昆弟?”


    嬴元曼一臉驚愕。


    趙昆不屑道:“縱使再多人,我也不懼。隻要此次順利脫險,他日必定百倍奉還!”


    “昆弟的能力,皇姐自當信服,隻是這神廟,恐怕不是久留之地!”


    “這個我也明白,但跑了一夜,實在有些困乏。”趙昆背靠著牆壁,歎息道。


    嬴元曼點頭:“那昆弟先歇息一會,皇姐為你守護。”


    “多謝皇姐。”


    “客氣。”


    說完,嬴元曼便出了神廟。


    過了一會,春曉端著鼎走了進來。


    “君上,您餓了麽?”


    春曉一邊生火燒水,一邊輕聲詢問:“需要奴婢給您準備吃食嗎?”


    趙昆沒有理她,隻是閉目養神。


    等開水燒好,春曉又輕聲呼喚道:“君上,水好了。”


    聽到呼喚聲,趙昆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鼎中的開水,又看了看春曉,冷不防的問了一句:“你們來這裏多久了?”


    “大概一個多時辰。”


    “一個多時辰,你們跑了二十餘裏,還帶著傷兵?”


    春曉聞言,身子一顫,連忙低頭:“長公主準備了馬車,我們是坐馬車來的。”


    “馬車?”


    趙昆目光一頓,忽又咧嘴一笑:“馬車好啊,馬車速度快!”


    “我皇姐當真料事如神,早早準備了馬車迎接你們……”


    聽到這話,春曉的動作一滯,然後冷笑出聲:“君上,您這又是何必呢?做個糊塗鬼不好嗎?”


    “嗯?”


    “唰——”


    隻見春曉一個急轉身,手上的寒光突然乍現,直刺趙昆。


    “昆兒小心!”


    “君上小心!”


    “噗——”


    “嘭——”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電光火石間,春曉被黑袍武士一腳踹飛,跌落在地。


    “好你個春曉,竟然敢行刺本君!”


    趙昆怒喝一聲,轉頭望向嬴政:“義父,您沒事吧?”


    “沒事,就是擦破了一點皮!”嬴政看了看手臂上的傷,搖頭說道。


    這時,嬴元曼聽到動靜,衝進來詢問道:“昆弟,發生了什麽事?”


    “皇姐,何必再演戲了?”


    趙昆冷眼看著嬴元曼:“老吳說得沒錯,你果然沒安好心!”


    “昆弟何出此言?”嬴元曼眨了眨眼睛,一臉不解的看著趙昆。


    “哼!”


    趙昆冷哼一聲,旋即抬手指著地上的春曉:“你問她!”


    “她?”


    嬴元曼皺眉,轉頭望向春曉:“你做了什麽?”


    “主上……黎安君發現了破綻……事……敗露了……”春曉說著,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氣絕身亡。


    “廢物!”


    嬴元曼冷喝一聲,然後轉頭望向趙昆,沉聲道:“昆弟,你當真要與皇姐為敵?”


    “是我與皇姐為敵,還是皇姐與我為敵?”趙昆背負著雙手,冷冷望向嬴元曼。


    “本來皇姐沒想殺昆弟,奈何昆弟不識時務,那就別怪皇姐心狠了!”


    說完,抬手一揮,立刻有護衛衝進來。


    就在這時,嬴政突然暴喝出聲:“嬴元曼你敢!”


    “嗯?”


    嬴元曼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咯咯的笑道:“您不說話,我還差點忘了,我敬愛的父皇!”


    “什麽?!”


    聽到嬴元曼喊自己義父為父皇,趙昆猛地轉頭,怔怔的看著嬴政。


    卻見嬴政臉色一沉,怒視嬴元曼:“你放肆!”


    “父皇,您這又是何必呢?遲早要被拆穿的,又何必假惺惺的責怪兒臣?”


    嬴政眼睛微眯:“這次刺殺,是不是也與你有關?”


    嬴元曼笑了笑,一臉得意的道:“豈止有關?本來就是兒臣策劃的!”


    “你!——噗!”


    嬴政怒不可遏,頓時血氣上湧,一口黑血直接噴了出來。


    “不好!劍上有毒!”


    黑袍武士見到地上的黑血,大驚失色。


    而一旁的趙昆,呆若木雞,似乎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到。


    義父……義父是始皇帝?


    這,這假的吧!


    自己辛辛苦苦計劃數月的造反,莫非成了個笑話!?


    不!


    不可能!


    嬴元曼這女人沒安好心,她一定是騙自己的,對,一定是騙自己的!


    不行!


    必須得找義父問清楚!


    嗯?


    義父呢?


    趙昆回過神來,環顧四周,居然沒看到嬴政的身影,不由心頭一震。


    就在這時,一道虛弱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昆兒……”


    “義父!”


    趙昆低頭瞧去,卻見嬴政嘴唇發紫,麵色黝黑,不由吃了一驚:“義父您怎麽了?”


    “君上,那劍上有毒,家主中毒了!”


    嬴政還未開口,一名黑袍武士連忙解釋道。


    “中毒?”


    趙昆怔了一下,急道:“既然知道我義父中毒了,還不快解毒!”


    “這……”


    黑袍武士遲疑,卻聽嬴元曼冷笑出聲:“本宮的毒藥,乃陰陽家獨自調配的秘方,普天之下,無人能解!”


    聽到這話,嬴政神色複雜的望向嬴元曼:“為何……為何這麽做?”


    “為何?”


    嬴元曼冷眸掃了眼嬴政,然後原地轉了個圈,隻見紅裙飄飄,猶如帶刺玫瑰。


    “父皇,兒臣紅妝的樣子好看嗎?”


    嬴政:“………”


    “父皇曾說,要看著兒臣出嫁,親自為兒臣主持婚典;


    可是,從兒臣出嫁到現在,也隻在秦滅六國的宴會上,遠遠見過父皇一麵,父皇可還記得有我這麽一個女兒?”


    嬴政:“………”


    “我母親為了救父皇,被刺客所殺,兒臣為了父皇的統一大業,不惜下嫁半百老者,父皇可念我們的好?”


    嬴政:“………”


    “父皇為了追求長生,導致大秦國不成國,怨聲載道,可曾對得起先祖,對得起我們這些為大秦付出一切的人?”


    嬴政:“………”


    “父皇,你老了,也糊塗了,你身邊的人盡皆背叛你,這是為何?還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嬴政:“………”


    “你二十多年不立太子,坐視大秦朝堂內亂,大興兵戈,致使異族屢屢犯境,民不聊生,可以說,大秦的內憂外患,都是因為你!”


    聽到這裏,嬴政的目光忽然變得平靜起來,抬頭望向嬴元曼,道:“所以因為這些,你就要弑君弑父?”


    “弑君弑父?”


    嬴元曼搖頭笑了笑:“兒臣雖不滿父皇,但還做不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隻是……”說著,她話鋒一轉,接著道:“父皇若不幸被刺客所傷,兒臣也無能為力……”


    此話一出,嬴政雙目圓睜,“噗”的一聲,再次噴出一口黑血。


    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於子女弑親。


    嬴政一生要強,沒想到自己竟栽在親生女兒手裏。


    尤其是這個女兒,他從小寵到大。


    縱使這些年有所忽視,但怎麽會變得如此不堪。


    就在嬴政感覺淒涼無比的時候,一道朦朦朧朧的聲音,忽然傳入他耳中。


    “義父……您真是我父皇嗎?”


    “嗯?”


    聽到聲音,嬴政愣了愣,旋即循聲望去。


    隻見趙昆呆呆傻傻的看著自己,顯得有些滑稽,於是勉強一笑:“你覺得呢?”


    “啊?”


    趙昆沒反應過來,依舊有些呆傻的看著嬴政。


    嬴政眼中露出一抹柔和,忽又覺得有些好笑,不由揶揄道:“朕本打算過段時間告訴你,沒想到提前暴露了臥底身份,我兒的造反大業怕是黃了!”


    轟——


    聽到嬴政的話,趙昆如遭雷擊,腦瓜子嗡嗡的響!


    義父真是始皇帝......


    那始皇帝豈不是我親爹?


    造孽啊——!!


    我特麽竟然認了親爹為義父!!


    趙昆心態崩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麽狗血的劇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難怪義父總不見蹤影,難怪始皇帝不願見自己,難怪王賁要聽義父的話,難怪李斯他們……


    這特麽根本就不是什麽把柄不把柄的問題!


    那是皇命!是皇命啊!


    他們奉了皇命,自然不敢暴露父皇的身份!


    可是……


    父皇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啊!


    趙昆內心翻江倒湧,咆哮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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