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郡,一處沿海碼頭。</p>


    侯生站在甲板上,看著碼頭上的來來往往,不由感慨萬千。</p>


    雖然出海至今隻有一年多,但這一年多的時間,經曆了不少苦難,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p>


    出海之前,侯生長得矮胖矮胖的。</p>


    出海回來之後,那一身肥肉已經看到蹤影了。</p>


    整張臉也被海上的毒辣太陽,曬得皮膚黝黑。</p>


    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p>


    因為趙昆沒有騙他,海上果然有無窮的寶藏。</p>


    盡管是第一次出海,侯生幾乎都聽盧生的,可兩個月後,他們來到了一片隻有‘野人’占據的大荒島。</p>


    剛剛登陸荒島,穿上的五百餘名船員,眼珠子都紅了。</p>


    他們入目所見的荒島,滿是珍貴的香料。</p>


    香料這種東西,即使地大物博的秦國,依舊很稀缺。</p>


    完全稱得上價比黃金。</p>


    不過,說起這些香料,侯生心中滿是苦澀。</p>


    為了它們,侯生竟下令殺了島上兩千多原住民。</p>


    本來指揮權在盧生手上,但盧生對原住民有些優柔寡斷,導致原住民不斷襲擾他們。</p>


    這使得船上的船員憤憤不平。</p>


    雖然這些船員大多數是漁民,但也都是秦人。</p>


    秦人骨子裏有種不服輸,他們怎麽可能任由一群原住民欺負。</p>


    眼看盧生壓不住秦人的怒火,侯生隻好站出來下令,屠戮那些原住民。</p>


    麵對唾手可得的巨額財富,不光盧侯二人眼紅,就連那些船員也眼紅。</p>


    在做好準備的情況下,那群比猴子強不了多少的原住民,自然不是船員們的對手。</p>


    不過半個月時間,整座島上的原住民就被屠戮一空。</p>


    經過幾個月的海上奔波,船上原本樸實的漁民,不知不覺的變成了性情凶悍的海客。</p>


    在大海上航行時,他們與天鬥,與人鬥,為了生存,幾乎無所不用其極。</p>


    但回到國土,他們又笑口常開,想念自己的妻兒老小。</p>


    不論外麵多苦多累,看到家人的笑臉,一切都是值得的。</p>


    然而,侯生臉上卻沒有什麽笑容,</p>


    因為秦律嚴苛,侯生比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普通海員更清楚自己要麵對的下場。</p>


    在大秦,在街上打個架,都可能會被削鼻砍腳。</p>


    這次南洋一行,他可是殺了足足兩千多人。</p>


    按照秦律,這種罪孽,夷九族都不為過。</p>


    他之所以沒有跟盧生一起麵見趙昆,除了看護帶回來的貨物,還有害怕自己的懲罰。</p>


    </p>


    如今的侯生,把希望都寄托在盧生那裏,若趙昆念在他們的功勞,對他法外開恩,他絕對誓死笑容趙昆。</p>


    若趙昆不法外開恩,他隻能做最壞的打算,再次逃跑。</p>


    可想到趙昆的手段,他又非常害怕。</p>


    .......</p>


    此時,鹹陽宮中。</p>


    扶蘇聽完盧生的敘述,立刻叫來了陳平,蒙毅兩位丞相。</p>


    本來這件事,盧生是打算告訴趙昆的,但想到趙昆馬上就要成親了,也沒敢再次打擾。</p>


    於是在扶蘇召見的時候,告知了扶蘇。</p>


    畢竟扶蘇是大秦的監國秦王。</p>


    而且之前的奏折,趙昆也讓盧生寫給扶蘇。</p>


    由此判斷,扶蘇和趙昆的關係十分要好。</p>


    “雖然陛下已經赦免了盧侯二人的不敬之罪,但律法無情,侯生下令屠滅兩千人,按律當斬!”</p>


    陳平了解詳情後,看了蒙毅一眼,直接站了出來。</p>


    頒布開海令前,兩人就為這個問題爭論過。</p>


    當時陳平的觀點是,直接派軍隊出海掠奪,而蒙毅覺得要遵循取之有道的思想。</p>


    如今,當真正出現這種事情的時候,陳平的想法顯然已經發生了改變。</p>


    他說這句話,無非是想調笑蒙毅一番,並非真的想殺掉侯生。</p>


    “這件事,你們如何看?”扶蘇問道。</p>


    盧生撇嘴道:“我們友好交流,他們先傷我們,且冥頑不靈,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p>


    蒙毅冷笑一聲:“不通禮儀者,非人哉。番族蠻夷,皆可殺也!”</p>


    “哦?”陳平挑眉;“這麽說,蒙丞相是支持侯生無罪?”</p>


    “我大秦的律法,定的是秦人!”</p>


    蒙毅麵無表情道:“蠻人愚昧,秦人以禮待之,反遭塗害。秦人反擊,自是名正言順,何錯之有?”</p>


    聽到這話,扶蘇微微頷首,顯然也認同他的觀點。</p>


    其實這件事情,並沒有侯生想的那麽複雜。</p>


    按照秦律,殺人抵命,遵循最簡單的原則便是,一命換一命。</p>


    從侯生的角度看,他不僅殺了人,而且還足足殺了兩千餘人。</p>


    可站在扶蘇的角度來看,侯生顯然是沒錯的。</p>


    秦人背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為依仗,那麽他們的性命,就比其他人要金貴不少。</p>


    這種思想,無論在古代,還是在現代,同樣存在。</p>


    強大的米國人,在其他國家,總是顯得高人一等,因為他們背後有強大的米國。</p>


    一個國家的實力,往往給國人帶來的最大好處是自信。</p>


    自信源於強大。</p>


    別看盧侯二人帶的大部分是沿海的漁民,但這些漁民不是普通的漁民,他們是秦人。</p>


    秦人統一六國,連六國之人都看不起,以至於六國之人始終融入不進這個國家。</p>


    至於南洋荒島上爬樹摘果的原住民,也敢稱人?</p>


    不過是一群野猴子罷了。</p>


    人殺野猴子,殺再多,也不至於是死罪。</p>


    更何況,他們殺的是外族,而且,並非在大秦的領土之上。</p>


    之前匈奴還在時,邊關秦人殺匈奴,非但無罪,反而有功,與軍功等同。</p>


    不過,道理是這麽一個道理,但具體怎麽處置,卻要細細思量。</p>


    如果扶蘇想把這件事情輕輕放過,很容易。</p>


    對那些在海外殺人的漁民,直接赦免也就一句話的事情。</p>


    但是,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p>


    因為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就意味著大秦變相承認了私人武裝的存在。</p>


    如果這次宣布漁民殺人合法,固然會對開海令的推廣起到刺激作用。</p>


    但也會滋生一些人的野心,對大秦好不容易得來的穩定,造成負麵影響。</p>


    始皇帝統一天下之後,為什麽要將天下的兵器聚集到鹹陽,鑄造十二金人?</p>


    理由或許有很多,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允許民間擁有兵器。</p>


    兵器也就意味著亂象。</p>


    大秦需要穩定,肯定不願亂象。</p>


    盡管現在的大秦百姓比以前的日子要好過太多。</p>


    但也不能縱容亂象的發生。</p>


    放在幾年前,他們過的都是,一把菜刀幾家共用的日子。</p>


    六國餘孽被覆滅了,但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沒有死灰複燃的能力。</p>


    既要保證海商們的安全,又要維護大秦的利益,這其中的取舍,很值得商榷。</p>


    “此事,還須從長計議!”</p>


    扶蘇揉了揉眉心說道。</p>


    其他幾人聞言,也都默然不語。</p>


    扶蘇監國以來,推出了許多重大舉措。</p>


    而這些措施的影響下,大秦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發生著蛻變。</p>


    目前,大秦國內的市場體係,已經初步建成。</p>


    關中平原上的工廠,正在夜以繼日地生產著商品,之後將源源不斷的供往全國。</p>


    從隴西聯通西域的商道,已經修建完畢。</p>


    幾個月以來,大秦的商人們往返西域,帶回了大量的財物,陸上絲路也初見雛形。</p>


    大秦百姓的生活,在不知不覺中,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p>


    但是,新的變化,帶來的必然是新的問題。</p>


    就如同這次出海探索,盧侯二人雖然向秦人證明了大海是一個寶庫,但新的問題也在給決策者出難題。</p>


    這種牽扯到既定國策的難題,令人十分頭疼。</p>


    扶蘇笑著搖了搖頭,道:“看來,還得去找昆弟啊!”</p>


    .......</p>


    另一邊,太子東宮。</p>


    扶蘇要去美洲的事,在朝堂上爭論了半個多月,最終還是扶蘇親公開達了自己的想法。</p>


    雖然有部分朝臣都不讚同扶蘇,但想到趙昆才是這個國家的太子,眾臣也隻好暗暗歎息。</p>


    不過,這倒不是什麽壞事,反而說明了扶蘇監國的成長。</p>


    如果扶蘇毫無成長,即使他願意,始皇帝和趙昆也不會讓他去美洲。</p>


    話又說回來,扶蘇去美洲,對這個國家也是好事。</p>


    總之,扶蘇去美洲的事敲定後,嬴政便讓趙昆搬到了新的東宮。</p>


    新東宮並不奢華,但卻別具一格,有點像超大型別墅。</p>


    裏麵不僅有泳池,花園,還有各種不符合這個時代的房間設施。</p>


    趙昆搬到東宮後,一直閑來無事,除了研究美食,就是打牌。</p>


    此時,趙昆正和桃花玩跑火車。</p>


    “咕嚕嚕.....”</p>


    敢玩完一局,趙昆的肚子就響了,他扔掉手中的撲克牌,抬頭望向桃花。</p>


    “怎麽還不開飯呢?”趙昆問桃花。</p>


    桃花遲疑了一下,笑著道:“大家都在忙碌,可能忘了,公子若是餓了,奴婢這就去吩咐人做晚飯。”</p>


    “不用,我先出去看看。”</p>


    趙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朝門外走去。</p>


    有幾個宮女正在掃地,還有幾個花匠在修剪院中的花草,另外的侍從,要麽在搬東西,要麽在掛東西。</p>


    趙昆知道,這些都是在為他的婚事做準備。</p>


    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要跟王雅成親了。</p>


    “太子殿下。”</p>


    剛出來,周魁就看到了趙昆,表情很是意外。</p>


    其他人也發現了趙昆,此刻都停下了手裏的事情,朝趙昆行禮。</p>


    趙昆微微頷首,旋即追問道:“迎親之前的準備,應該差不多了吧?”</p>


    他對自己的親事,做不了太大的主,那種浪漫的婚禮,肯定是不能辦的,畢竟他是大秦的太子,婚禮必須得莊重盛大。</p>


    太跳脫和超前的婚禮,肯定是不行的。</p>


    “東宮的裝飾都準備好了,婚禮由陛下親自安排,我們也幫不上忙。”周魁恭敬答道。</p>


    “沒事,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繼續吧。”</p>


    其他人聽到趙昆的話,心裏長舒了一口氣,開始有說有笑的忙著自己的事。</p>


    “公子,這幾天周哥挺辛苦的,忙裏忙外。“桃花看了眼院子裏的眾人,又看了眼周魁,朝趙昆說道:”我說幫忙,他都不讓。“</p>


    “有武家兄弟分擔,倒也沒那麽忙。“</p>


    周魁笑著說道:“桃花姑娘負責照顧公子就好了,等太子妃嫁過來,主持東宮的日常,以後會更輕鬆。”</p>


    聽到這話,趙昆差點笑了。</p>


    看來周魁對王雅的認識還不夠啊,她要是進了東宮,隻怕會更麻煩,絕對不可能扮演賢內助的角色。</p>


    不過,周魁既然表現出期待,這也說明他對王雅的印象還好,趙昆也沒想潑他冷水,便笑道;“希望如此吧!”</p>


    說完這話,便出了院門。</p>


    因為太子東宮很大,所以需要裝飾的地方很多,包括路麵清洗,窗戶門簾擦拭等等,隨處可見宮侍忙碌的身影.....</p>


    看到這些,趙昆突然來了興致,想活動活動,於是朝周魁道:“有什麽需要指點的,盡管問,我可以幫你們。”</p>


    聽到這話,周魁笑了笑,正欲開口。</p>


    忽然,門外傳來一道通稟,說是扶蘇來了。</p>


    等扶蘇跨進東宮的時候,原本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露出一副欣慰的笑容。</p>


    “昆弟,看到你成親,大哥就放心了。”</p>


    扶蘇走到趙昆麵前,笑著說道。</p>


    趙昆看了看扶蘇,又看了看扶蘇身後的幾人,癟嘴道;“大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p>


    “哈哈哈,碰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想跟你聊聊,有空嗎?”</p>


    “沒空!”</p>


    “別鬧,走,我們兄弟好好聊聊!”</p>


    “我真沒空,剛剛周魁還讓我幫忙呢!”趙昆再次拒絕。</p>


    扶蘇尷尬的笑了笑,扭頭看向周魁。</p>


    周魁愣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道:“剛剛確實有事,現在沒事了.....”</p>


    “你個臭小子!”趙昆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周魁一眼。</p>


    周魁訕笑著退了下去。</p>


    桃花識趣的去準備茶點。</p>


    而扶蘇則拍了拍趙昆的肩膀,笑嗬嗬的道:“走吧,帶大哥去你東宮看看!”</p>


    “其實也沒啥好看的,不如你秦王府!”趙昆隨口說道。</p>


    扶蘇笑而不語,挽著他的肩膀,徑直朝前走去。</p>


    在走路的間隙,把盧侯二人的事,給趙昆說了一遍。</p>


    趙昆聽完後,眉頭一皺,隔了片刻,才說道:“我們是時候建立水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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