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享受久別重逢的喜悅,韓非拖著快要散架的身體從地上爬起,剛才被“湖神”拖進水裏的時候,他可以說是踩在了死亡的邊緣。


    也就在那種情況下,被神龕規則束縛在醜貓體內的大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再加上夢獻祭無數生靈製造出的血繭,種種力量綜合在一起,這才讓大孽成功脫困。


    這個醜陋的怪物在傅生神龕當中找到了“夢”的一絲本源,它變得更加強大和恐怖,身上散發出的不詳和死意也愈發濃重。


    “你、你是它的寵物?”救生員抓著韓非的衣服,縮在韓非背後,他甚至都不敢睜眼去看大孽。


    “它是我養的寵物。”韓非在看到大孽出現後,也長長鬆了口氣,己方再次多了一個強力幫手,大孽在很多場合發揮的作用不比恨意小:“湖神已經被它吃掉,以後它就是保護所有市民的守護神,雖然它長得醜了一點,但它本質不壞,是我們的朋友。”


    “朋友?”救生員強逼著自己看向大孽,那類人的恐怖怪物匍匐在韓非旁邊,任由韓非撫摸自己的頭顱,隻是它頭上尖刺把韓非的手紮的血肉模糊,但一人一寵物都不在乎,仿佛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方式。


    “韓非,你手流血了。”


    “沒關係,我這是在提升自己對魂毒的抗性,你沒發現那些黑色水蜘蛛咬了我之後,它們全都被毒死了嗎?”韓非輕拍大孽的腦袋,這一刻他底氣十足:“你要不要來試試?”


    “不,算了,我就不試了。”救生員連連搖頭,他現在也有點害怕韓非了。


    “它其實蠻溫柔的,你們可以多多交流,它的名字叫做大孽。”坐在大孽後背上,韓非回到石屋附近。


    救生員看著韓非和大孽,一臉震撼,嘴裏反複念著那個名字:“這下有救了,大爹來了。”


    大孽馱著韓非走到了管淼前麵,那個醜陋的老人直接嚇的跪在了大孽麵前,他嘴裏不斷喊著當地方言,好像是在祈禱和請求神靈的原諒。


    “那湖神不過是一個活了很久的怪物,因為你們的祈求和信仰,它才變成了‘湖神’,一邊享受著你們帶來的祭品,一邊興風作浪吃掉你們的村民。”韓非抓著管淼的衣領,注視著他身上的魚鱗紋路,在大孽吃掉血繭後,管淼身上的異常開始慢慢恢複,不過他被吸去的生命和精力卻再也無法被找回,此時的他看著更加蒼老了。


    “度假村的年輕人被製作成了血繭,殘魂變成了水鬼,他們已經回不來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有所改變,以後就把你最虔誠的信仰交給大孽吧,它可比湖神要靠譜的多。”


    大孽是災厄的化身,每次出現必定伴隨著大災,它所走的道路太過極端,如果能被活人信仰崇拜,說不定可以減輕一點它身上的業障,留下一線生機。


    檢查完石屋,韓非又把湖心島轉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下什麽東西後,他才帶著幾人離開。


    破壞夢的第四場儀式耽誤了太長時間,他必須要盡快趕回幸福小區,防止那裏出現意外。


    四人坐上小船,大孽潛入水中,在水下推動船隻前行。


    燈籠中的火光搖曳不定,湖底隱藏的水鬼全部老老實實呆著,大孽似乎成為了它們新的主人。


    古語有雲為虎作倀,在這裏大孽就是虎,那些死在水下的亡魂便是倀鬼。


    回到船隻租賃中心,韓非還沒靠岸,那些村民便熱情的圍了過來,他們也都感覺到了身體上的變化,覺得韓非成功完成了儀式。


    管淼也十分配合韓非,他沒有告訴其他村民石屋裏發生的事情,而是把大孽說成了庇護他們的湖神。


    水麵蕩起漣漪,在大孽爬上湖岸的時候,那些村民嚇的直接趴在了地上,不斷跪拜。


    享受著眾人膜拜的大孽卻隻是感到無聊,它凶性十足,渾身的死意讓夜風都沾染上了血腥味。


    “時候不早了,準備回幸福小區。”韓非又交代了管淼一些事情後,便準備離開。


    四人乘坐出租車,大孽則在車後狂奔,它速度極快,還能化為暗影,根本不用擔心跟不上。


    “韓非,你的這個寵物是什麽來頭?它為什麽可以吞吸‘夢’的力量?”閻樂媽媽怎麽都想不明白,夢給自己準備的儀式,最後卻做了這怪物的嫁衣。


    “我也不清楚。”韓非並不準備交代大孽的來曆,隨口搪塞道。


    “它占據了血繭,吃掉了湖神,掠奪了‘夢’為自己準備的後路,現在的它可以操控那大湖裏沉積的無數亡魂和水鬼,這一點對我們來說非常關鍵。”閻樂媽媽指了指黑暗中的城市:“這座城市的地下水網連接著湖泊,你完全可以讓它驅使那些水鬼進入城市下水道當中,成為我們的眼睛,在關鍵時刻也能夠幫上我們的忙。”


    “利用城市下水道?你這個說的挺有道理。”韓非點了點頭,認真考慮了起來。


    “最主要的是你這寵物長得太過嚇人,那些市民看見它估計會被嚇死,所以還是讓它隱藏在暗處比較好。”不說別人,閻樂媽媽自己看見大孽都會感到一陣心悸,以閻樂脆弱的身體,一旦被大孽剮蹭到,很可能就會被魂毒入侵,生不如死。


    趕在午夜零點到來之前,黑色出租車開入幸福小區,和外界的夜空不同,幸福小區內部的天空是血紅色的。


    這塊區域和深層世界的重合程度不斷加深,在每晚零點會徹底成為兩個世界的交點。


    逃難來的市民聚集在一號、二號和三號公寓樓內,他們被外界那些異常嚇的不敢亂跑,全部躲藏在房間當中。


    “你可算是回來了!”守在樓道口的阿蟲見韓非平安歸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天空變成了紅色,那些被清理幹淨的公寓樓內又開始出現種種詭異,現在全靠小尤媽媽在勉強支撐。”


    “沒關係,我會把這裏打造成安全區的。”韓非朝著身後招手,大孽從一號樓和十號樓中間的血色通道當中走出,它超過五米龐大的身軀配合著血紅色的夜晚,帶給人們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你讓大家呆在屋內,今晚我來巡夜。”


    坐在大孽的肩膀上,韓非從背包裏拿出劇本,開始翻看剩下的那些怪談故事。


    在大孽蘇醒之後,他真正擁有了反抗的力量,很多事情都可以放手去做了。


    阿蟲仰望著翻看劇本的韓非,他感受著從大孽身上傳來的死意,嘴唇微微顫抖:“隻要氣質夠恐怖,看書也跟策劃連環謀殺一樣,這就是頂級恐怖片演員的實力嗎?”


    午夜零點的鍾聲響起,幸福小區完全和深層世界重合,絕望的氣息從地下傳來,浸透入牆壁,好像一雙雙無形的手,慢慢掐住了每一個人的脖頸。


    逃難來的市民瑟瑟發抖,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盯上的會是誰,唯一能帶給他們希望的就是韓非。


    在極端恐懼時,他們就朝窗外麵看一眼,那道坐在怪物肩膀上的身影成為了他們心中的定海神針。


    “來吧,讓我看看幸福小區下麵隱藏著什麽?這片為孤兒們打造的建築群裏到底沉積了多少絕望?”


    第一次進入幸福小區,韓非最後落荒而逃;第二次進入幸福小區,他找到了回家的感覺;這第三次回來,他已經成為了這裏的主人,準備把所有寄生在這裏的髒東西趕盡殺絕。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隨著一聲慘叫響起,幸福小區露出了自己的另外一麵。


    被血色籠罩的建築群表皮上,浮現出大量孩子嬉鬧玩耍時畫的彩筆畫,他們玩著各種各樣的遊戲,臉上露出了無比開心的笑容,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個遊戲必定會有一個孩子被殺死。


    在這用死亡鋪成的道路上,孩子們的人格被扼殺限製,最後隻剩下了三十一個孩子。


    哭聲和笑聲不絕於耳,韓非也不知道那些聲音是從什麽地方傳來的,躲藏在公寓裏的大人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異常舉動,有人在求死,有人看到了自己失散的親人,當然最多的人是感受到了恐懼,他們好像也被迫去參與到那個絕望的遊戲當中。


    在幸福小區異變的整個過程中,韓非一直在默默注視觀察,他跟隨著大孽的視線,在掃過一棟棟建築之後,最終盯上了十一號樓。


    “絕望的源頭在那棟樓下麵!”


    大孽朝著十一號樓撞去,龐大的身體砸在公寓底部,水泥路麵上出現一道道裂痕,整個一樓的窗戶玻璃全部炸裂。


    在韓非的驅使下,暴怒的大孽肆無忌憚的對十一號樓發起攻擊,韓非也頭一次看到大孽全力出手的樣子。


    作為災厄和不幸的化身,大孽渾身被各種不詳的氣息包裹,它的身體在有需要時,甚至還能夠再次脹大!


    類似於人的手臂砸在地麵上,它的皮膚粘黏著大地,死意順著裂縫直接灌入地底,這個家夥簡直就像是百毒之王,沒有東西能夠傷害到它,任何觸碰到它的東西,不管有沒有生命,是活人,還是鬼怪,統統會被它反噬。


    在死意的衝刷之下,十一號樓底下傳來了沙沙的奇怪聲響,沒過多久,一個完全由絕望形成的怪物出現了。


    那東西韓非之前見過,身體仿佛蜈蚣一般,一顆顆人頭連接在一起,每張臉上都溢滿了絕望。


    別人畏懼這怪物,一旦被它抓住,便會成為行屍走肉,最後自己的頭顱也被掛在怪物的脊骨上,被同化為怪物的一部分。


    但大孽完全沒有這方麵的擔憂,它不等那怪物反應過來,便伸手將其抓住,然後一把塞向自己的嘴巴!


    大孽判斷某個未知物有沒有毒的方法簡直粗暴,那就是咬上一口嚐嚐,不能殺死它的東西都會讓它變得更加強大。


    手持往生刀,韓非跳到旁邊,他牽動紅繩,眼睛盯著十一號樓前麵的裂縫。


    “之前你追我追的很起勁啊?”


    比起大孽的殘暴,韓非更加追求效率,他每次出手都直奔對方要害,力求用最快的速度殺死對方。


    其他幾棟樓內的市民趴在窗口觀看,韓非越強大,他們就心中的希望之火就會燒的越旺。


    “我們要不要去幫幫他?”


    “還是別添亂了。”


    “算上這一次,我被他救了兩次,這樣的人真的是通緝犯嗎?”


    “他應該是被陷害的。”


    樓內的幸存者們對韓非印象越來越好,他們也逐漸站在了韓非這一邊。


    地下裂縫中不斷散發出絕望的氣息,那些完全由負麵情緒形成的怪物瘋狂湧出,其中九成都被大孽攔住,韓非手持往生刀躲在大孽的身後,負責找準機會給對方來上致命一擊。


    有了大孽的配合,韓非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他發自內心的感慨:“我們倆原來這麽凶悍?”


    殺戮一直持續到了後半夜,在最後一道絕望被打散的時候,十一號樓前麵已經完全被毀掉,地麵下沉了接近半米,一道道裂痕如同蜘蛛網般縱橫交錯。


    大孽渾身是傷,但它毫不在意,眼中滿是興奮,感覺還有點意猶未盡。


    “走,下去看看。”韓非和大孽砸穿了路麵,他們一起來到十一號樓地下。


    幸福小區底部的土壤中都蘊含著負麵情緒,那些絕望相互粘黏,仿佛密密麻麻的血管般,將幸福小區所有公寓樓連接在了一起。


    順著絕望的脈絡,韓非找到了所有絕望的源頭。


    在整個小區地下中心處,擺放著一座沒有修建好的神龕。


    掀開遮住神龕的黑布,神門當中沒有擺放神像,隻是放了一把鑰匙。


    那鑰匙似乎是用人骨磨製,由八個部分拚合而成,幸福小區裏所有的絕望和不幸最後都沉積在了這把鑰匙上麵。


    “幸福小區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製作這把鑰匙?”


    韓非想起了自己剛進入遊戲時遇到的一些事情:“我記得有人說過小八是一把可以打開出口的鑰匙,當時我還在疑惑,人怎麽可能是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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