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扮演一個角色?在這地方?”白顯剛被拽進深層世界,腦子懵懵的,還沒轉過彎來。


    “有人想要暴露我的存在,在現實裏把我置於死地,所以我需要你來扮演我。”


    “演你?”白顯再次愣住,這應該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大的一個挑戰,韓非這個角色可不是誰都可以駕馭的,要有十足的癲狂和絕對的理智,最關鍵的是他身上那種在生死間搏殺出來的氣質,別人根本模仿不來。


    “沒有劇本,也沒有固定的台詞,一切可能都要你隨機應變。”韓非簡單把他對自己的一些認知和習慣寫下,讓白顯在屋裏“揣摩人物內心”,他則抽空離開了這個房間。


    “莊雯,你一定要守好這個房間,不要讓任何人進入。”韓非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幸福小區眾人身邊,他身上的九十九道傷口一直沒有愈合,原本刻印在神龕外壁上的神紋,不知為何烙印在了他的傷口上。


    樂園迷宮通道那邊,大量不怕死的玩家還在嚐試進入,其中很多人直接迷失在了夢境當中,還有一小部分意誌堅定的玩家穿過了夢境,距離深層世界越來越近。


    “你們誰知道如何關閉這個通道?”韓非在人群中找到了油漆工,這位最特殊的恨意獨自站立在樂園中心,他腳下是一片占據了五分之一樂園大小的怪物彩繪,那怪物長得和四號孤兒很像。


    微微搖頭,油漆工站在彩繪上,仰頭看著色彩斑斕的夜空。


    夢的意誌擊穿樂園迷宮後,便開始緩緩消散,深層世界的夜空正在逐漸恢複正常。


    “這通道是傅生留下的,一直被傅生的神龕鎮壓,現在神龕被毀,通道短時間內肯定是無法關閉了。”陰冷的笑聲從樂園另一邊的陰影裏傳出,一個臉上帶著淚痕的小醜坐在旋轉木馬上,他恐怖的外貌和可愛的木馬形成了鮮明對比。


    “黃晟?”小醜是十一號孤兒,韓非在傅生的記憶神龕裏幫過對方,也了解了對方的過去。


    “你能知道我的真名,說明你在神龕記憶世界裏獲得了我的認可,可惜現在是個死局,我也幫不了你。”小醜騎著木馬在轉圈,臉上的笑容誇張又悲傷,他身體虛幻,似乎也受了很嚴重的傷:“想要封閉通道就要修複神龕,作為傅生繼承人的你,距離修複七級神龕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在神龕徹底修複好之前,這通道可能會一直存在。”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其實你可以換個思路去想,傅生也知道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他為什麽還要執意留下這條通道?”小醜笑嘻嘻的看著韓非:“那邊的世界幸福美滿,或許正好可以承接深層世界的絕望,一切都在傅生的預想當中,夢的出現隻是加快了這個過程。”


    “你倒是挺樂觀。”韓非看向自己手中的半截神像,傅生最重要的一座神龕被炸成了碎片,他作為繼承者,最後隻獲得了這半座損毀嚴重的神像:“其他和我一起進入神龕的人呢?他們為什麽沒有在這裏?”


    “看看你手裏的神像,那上麵寫滿了他們的名字,想要把他們放出,需要你真正成為神龕主人才行。”小醜和四號是傅生留下的樂園管理者,他們也曾和韓非一樣都是那座孤兒院裏的孩子,隻不過因為種種原因,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去,靈魂被傅生帶入了深層世界。


    “我需要怎麽做?”


    “跟我來。”小醜跳下了旋轉木馬,叫上韓非一起朝迷宮走去。


    這兩個人,一個身高接近三米,渾身散發著詭異;另一個佩戴獸臉麵具,滿身殺意。


    他倆一看就像是電影裏的最終反派,氣場無比貼合。


    通道那邊的玩家們傳來陣陣驚呼,紛紛拿出係統附帶的錄像機開始拍攝,韓非此時也顧不得那麽多,他硬著頭皮進入迷宮。


    深層世界和淺層世界從來沒有這麽近過,這是兩個完全顛倒的世界,奇怪的是雙方都感覺對方是在地下。


    “迷宮裏有傅生放置的空神龕,主要目的是為了防止通道出現意外,等會你就把那半塊神像放進神龕裏。如果一切順利,我們應該能獲得那座神龕的部分能力,到時候就可以把神像中的那些靈魂放出。”


    小醜和韓非來到迷宮內部一個隱秘的角落,在連續打開幾道暗門之後,一座完好的空神龕出現在韓非眼前。


    “去吧。”眼中冒出恨意的黑火,小醜笑嘻嘻的看著韓非:“去開啟屬於你的時代。”


    “我隻希望能好好活下去而已。”韓非拿著神像來到那空神龕前麵,這不是他第一次激活神龕,但他卻無比緊張。


    按照小醜所說,等激活神龕之後,神像裏囚禁的所有人都會回來,徐琴、小八和蜘蛛會回來,那些被傅生收留在記憶中的靈魂會回來,狂笑也會回來。


    當初想要在韓非這具身體上重生的人,除了傅生外,還有狂笑,其實把狂笑一直囚禁在神像中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望著神像上的一個個名字,韓非緩緩打開神門,將那半截神像放入其中。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是否願意成為七級神龕——複生的主人,該神龕破損嚴重,會對你造成未知影響,甚至會改變你的命運和未來。”


    “願意!”


    在韓非同意之後,他的生命值瞬間掉落到了一點,陰德和聲望全部清空,身上的九十九道傷口流出了漆黑的血液。


    他的一切都被神龕吞食,這糟糕的體驗他以前也曾經曆過。


    為了不被吸幹,他打開物品欄,從裏麵取出徐琴烹飪的豬心和各種肉類。


    通道那邊的玩家們也都好奇的盯著韓非,越看越覺得瘮人,韓非在他們眼中就好像一個生吃人心的魔鬼。


    隨著韓非的生命值不斷注入,神龕中的半截神像上亮起了血管,原本仿佛死物一般的神像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和韓非一致。


    在兩者交融的過程中,神像外皮脫落,身上的裂痕開始愈合,那寫滿神像的名字也一個接著一個亮起。


    其中最為明亮的名字是大孽,這個災難和厄運的化身似乎先天克製神龕,它的名字很快化為光點,在神像上消失。


    同一時間,如同驚雷般的吼叫聲在韓非身邊響起,體型龐大,超過五米的大孽鑽出神像,宛若巨鬼的它憤怒的錘擊著地麵,整條通道都在顫動。


    “那是什麽怪物?!”


    “召喚惡魔?戴麵具的男人是邪教徒!這就是隱藏地圖嗎?”


    “二叔,別特麽釣魚了!快來看怪獸!”


    “你們誰是戰鬥職業的?下去看看啊!”


    大孽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們從來沒有在這個遊戲裏見過如此醜陋的怪物,它簡直就是完美人生裏最不完美的東西。


    吞咽著豬心,韓非默默盯著神龕,在大孽之後,又有一個名字亮起——徐琴。


    詛咒如同情絲,牽腸掛肚,數千種不同的詛咒從神像裏湧出,它們先是爬滿韓非的身體,最後所有詛咒上燃起黑色的火焰,一個女人在火焰中重生。


    她美的驚心動魄,散發著危險恐怖的氣息,更可怕的是,她全身上下插著十三把餐刀!


    徐琴出現的刹那,韓非立刻轉身,他握住了徐琴心口的那把餐刀,抓著人皮刀墊,將其拔出。


    在傅生的記憶神龕當中,徐琴陪著韓非死了九十九次,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可以用生死與共來形容了。


    “那又是什麽啊!?”


    “她好美,可是她身上為什麽插著十三把刀,太殘忍了!太變態了!”


    “她是獻給剛才那個怪物的祭品嗎?該死的邪教徒!幹掉他!”


    “我悄悄說一句自己願意做她的狗,應該沒人聽到吧。”


    詛咒朝著四周蔓延,扭曲了夢境,通道裏的玩家隻要觸碰到,便會被清空生命值。


    現在韓非也無法確定那些玩家會不會真正死去,不過按照之前的推測來看,他們隻要不是真正進入深層世界,遊戲人物死亡應該都不會對大腦和靈魂產生太大的影響。


    拔掉餐刀後,徐琴眼神恢複正常,她也陷入極度的虛弱當中,身上的恨意削減了數倍。


    緊跟在徐琴後麵的是小八,人體拚圖案受害者們全部被小八塞進了肚子裏,她抱著一個裝滿人骨的花盆出現。


    小八出現沒過多久,一道道影子悄然浮現,蜘蛛緩緩走出神龕,他在離開神像的時候,不忘記回頭對著神像微微鞠躬。


    傅生最終還是沒有選擇他,但他依舊尊敬那個人。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記住你多長時間,至少在我忘記你之前,我會盡量去幫你完成那些遺憾。”


    一道道身影從神龕裏走出,有體型龐大的怪物,還有大量普通的人,所有在傅生記憶中存活的靈魂全部走出。


    最後那座神像上隻剩下了一個名字——韓非。


    淺淺的笑聲從神像嘴裏發出,神像的麵部逐漸變得猙獰,那笑聲越來越大,一點點變得歇斯底裏。


    聽到這個笑聲,韓非知道狂笑要出來了。


    他沒有抗拒,而是主動把手按在了神像頭頂。


    以前他很不喜歡狂笑,甚至有點畏懼對方,但通過這次神龕繼承任務,韓非想通了一件事,不能所有痛苦和絕望讓狂笑承受,自己去擁抱所有希望。


    狂笑是治愈型人格,曾治愈過很多人;韓非自己應該也是治愈型人格,但他的存在應該是為了治愈狂笑。


    “血色孤兒院裏的大鎖已經被破壞,你什麽時候想要出來,隨時都可以。我不會再囚禁你,事實上我腦海裏根本就沒有囚禁你的記憶。我覺得我們不該是敵人,而是世界上最好的、最無法割舍的夥伴,我會和你一起去複仇,讓那些散布絕望的人體驗我們曾經經曆過的痛苦。”


    神像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濃稠的血汙順著韓非的手臂湧向他的大腦,平靜的意識海洋瞬間爆發出驚人的血潮。


    那龐大的意誌和痛苦的記憶差點壓垮韓非,他不得已使用了人格不滅才扛過。


    血管凸起,韓非雙手扣著自己身上的傷口,他必須要忍住痛苦,不能發出任何太大的聲音。


    此時此刻,站在韓非四周的鬼怪和靈魂已經數不清楚,通道那邊原本還在往下爬的玩家,現在全都拚了命的往上跑。


    “這是什麽地獄繪卷啊!百鬼夜行?那個戴麵具的男人到底是什麽來頭?他就是要毀滅世界的大boss嗎?”


    “完美人生發布新資料片了嗎?”


    “這家夥會不會是遊戲病毒啊!智腦被攻擊了嗎?”


    等狂笑重新回到血色孤兒院中後,韓非才恢複正常,他也收到了係統一連串的提示。


    傅生在自己的神龕當中收留了十萬殘魂,最終隻有一萬殘魂被韓非帶出,他們當中絕大多數都隻是普通人,傅生救他們也不圖任何回報。


    曾經韓非以為傅生要殺盡深層世界的所有鬼怪,看到這些殘魂後,韓非也對傅生有了新的認識。


    毀掉深層世界是他的終極目標,但在毀滅的過程中,他會救下那些無辜的人。


    “我需要你們盡快把這個迷宮重新修好,別讓那些玩家進來。”


    一萬殘魂,就算他們全都是遺憾,也足夠韓非建造屬於自己的城市了,現在樂園、整形醫院和死樓區域已經連接為一個整體,普通的恨意都不是韓非他們的對手。


    把手伸進口袋,韓非又將自己之前撿的神龕碎片取出,放入神龕當中。


    那座殘缺的神像慢慢吸收著神龕碎片上的某種東西,它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自我修複。


    “傅生的神龕碎片可以幫我修複神像,等會可以把高台上的其他碎片全部運來。”


    這座神龕需要鎮守通道,它的位置不能隨便移動,韓非想要修補神龕隻能來這裏。


    布置完任務後,韓非的精神狀態也到了極限,他大腦仿佛被撕扯成了幾塊,再不退出遊戲,很可能會出現永久性的損傷。


    “我還不能走。”


    韓非悄悄退出樂園迷宮,讓鄰居們把薔薇等玩家找到,然後帶著白顯一起,把他們全部送到整形醫院的神龕裏。


    “白哥,我給你找了幾個搭戲的人。”韓非準備修改所有玩家的記憶,讓他們在不知不覺間配合白顯。


    “我……隻是個演員,萬一……”白顯有點緊張,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搞砸了,那可能會把韓非直接害死。


    “你是我見過最好的演員,也是最了解我的演員。”韓非握住白顯的手:“白哥,別緊張,你可以的,你就是最牛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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