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不知道上任樓長的布局,另外他也不會完全去信任傅生。


    原因很簡單,韓非獲得黑盒後選擇的路和傅生不同。


    傅生想要徹底毀滅深層世界,把一切封禁在現實之外,而韓非則想要毀滅應該被毀滅的東西,救贖應該被救贖的東西。


    如果說傅生是完全站在自我的角度來考慮問題,那韓非則是站在公平的角度去考慮。


    當時處於無意識狀態的韓非,遵從本能,打開了黑盒的不同兩麵,放出了魔鬼的同時,也擁抱了希望。


    從來沒有人敢像韓非這樣,上任樓長都沒有這個魄力。


    也正因為韓非做出的選擇,他和傅生從此不再是一路人,或許傅生現在會嚐試引導韓非,但在未來的某一刻,他們也一定會產生分歧。


    那種分歧不是誰說服誰就可以的,大家都押注上了生命和未來,已經很難再回頭了。


    韓非重新用紙片將頭發包起,他現在也不敢立刻回4144房間。傅生的記憶被分割成了無數碎片,死樓裏的記憶碎片和幸福小區的記憶碎片雖然源自同一個人,但因為內在包含的情感不同,所以記憶碎片行成的個體性格可能也不相同。


    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陰暗麵,更別說像傅生這樣被黑盒選中的人,他內心真正壓抑的黑暗說不定比蝴蝶還要可怕。


    “先離開14樓。”


    韓非背起中年男人進入樓道,可女人卻停在原地不動。


    “你發現什麽了嗎?”


    “要不還是坐電梯吧,我總感覺我們從這裏下去就會死。”女人抓緊了手裏的水果刀:“我直覺很準的。”


    漆黑的樓道裏隱約有光亮傳來,乍一看很普通,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光亮好像更近了一些。


    仿佛那根本不是燈光,而是一雙冰冷的巨大眼珠。


    韓非現在已經沒時間猶豫了,14樓所有的房間門牌號上都帶有兩個4,這一層完全就是鬼窩。


    光是看著那一地的紙錢,韓非就頭皮發麻,這一層所有房間的業主好像都在招魂。


    在樓下“光亮”緩緩靠近的時候,韓非背著中年男人來到了十三樓:“先躲在這裏,十四樓太危險了。”


    韓非悄悄關上了安全門,讓中年男人和女人躲在門後,他獨自進入走廊當中。


    十三層稍微正常了一點,不過長廊上還是散落著紙錢,家家戶戶都貼著紅色對聯,但對聯上的黑字卻全都是詛咒,他們的防盜門上也塗抹著各種東西,還有斷裂的紅線和鏡子碎片等等。


    很快,韓非來到了4134房間門口,他還沒來得及扭頭,耳邊就傳來了一股涼氣!


    猛地轉身!


    韓非看見4134房間的門上貼著一身塗滿黑紅色顏料的保安製服,那製服的胸腹處有一個大洞,好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撕開的。


    他向後退了半步,原本被糊在門上的保安製服緩緩滑落,緊接著門板拉開了一條細縫,一個男人的聲音從中傳出。


    “快要到回魂夜了,樓道裏不能有人的,你快點進來。”


    “回魂夜?”韓非發現那人用的是“你”,不是“你們”,對方似乎並不知道女人和中年男人的存在。


    “三言兩語是說不清楚的,總之,不想死的話就趕緊進來。”男人聲音嚴肅,不斷的催促:“如果不是看見你穿著保安製服,我才不會救你,快點!我也是冒著很大風險的!”


    韓非本身是演技大師,他無法直接聽出對方有沒有撒謊,但他能夠聽出對方有沒有刻意去演。


    “我還有兩個朋友,就在門口,能把她們……”


    “也是保安嗎?這次竟然有三個保安還活著?你們快點過來!”男人話語中帶著疑惑,但還是決定收留韓非。


    片刻後,韓非帶著另外兩人過來,看到中年男人和女人沒有保安製服,屋內那人立刻準備反悔,奈何韓非手太快,他想要關門的時候,韓非已經卡住了門板。


    “你在找死嗎?”男人咬牙切齒:“早知道他倆不是保安,我連你也不會救!”


    嘴裏惡狠狠的說著,男人還是把門給打開了。


    三人進入屋內,在他們關上門的時候,外麵的安全通道裏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噓。”屋內那男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就站在門口,所有人都不敢亂動,隻是睜眼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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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34房間的屋主人穿著一身幹幹淨淨的保安製服,隻是那製服很不合身,更讓韓非感到奇怪的是,屋子裏還堆積著大量保安製服,其中有一部分破了洞,還有一部分直接被撕扯開。


    除了屋主身上那件外,幾乎無法再找到一件完整的製服了。


    等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屋主人才鬆了口氣,他一副死裏逃生的樣子:“如果不是我救了你們,你們三個剛才就已經死了!”


    “那腳步聲是什麽東西?”


    “別管是什麽東西,也不要好奇,好奇害死貓。”屋主人說話聲音很低:“你們三個每人都欠我一條命,你們可給我記住了。”


    “怎麽就欠你一條命了?”中年男人穿著血衣,至少看上去他很恐怖。


    “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本來我就沒想要救你。”屋主人在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會有意無意的飄向韓非,他在看韓非的保安製服。


    “你好像對我身上的製服很感興趣?這屋子裏也到處都是保安製服,你該不會有收集這東西的癖好吧?”韓非說話很不可客氣,他在想假如真的發生衝突,自己能有幾分勝算。


    “我沒有收集衣服的癖好,我也是這樓裏的保安。”男人從製服裏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證,他叫花魁。


    “別嘲笑我的名字,我姓花,我爸媽沒什麽文化,就問了一個算命先生。他給我取名為魁,說是魁首的意思,取這個名能漲陰壽。我爸媽覺得這寓意很好,然後就給我起名叫花魁了。”


    “大男人叫花魁?”中年男人捂著後腰的傷口,感覺就像是笑的直不起腰一樣。


    跟中年男人不同,韓非倒覺得那個算命先生還真有幾分本事。


    樓內所有的保安都是蝴蝶用來培養人蛹的花盆,隻有能開出最漂亮“花朵”的人才會被留到最後,從這一層意義來說,這位男保安叫做花魁還挺合適。


    “花魁,你在這裏工作了多久?”韓非隨口問道。


    “不要直白的叫我,我是你們的救命恩人,另外我們也沒有熟悉到直呼其名的地步。”男人有些惱火,不過很快他的怒氣就又消散了,看著韓非他們的眼神中也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感覺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樣。


    “魁哥,你是不是救過很多像我這樣的保安?”韓非轉變了說話的用詞和語氣,他使用了大師級演技,每一個字說著都讓花魁感覺親切自然。


    “你這麽喊還挺順耳的。”男人示意韓非進屋,他也不敢開燈,在將窗簾拉嚴之後,點燃了一根蠟燭:“這棟樓裏的人都瘋了,我是十四天前進入這棟樓的,跟我同行的保安都已經被樓內的居民帶走了。”


    “帶走了?”


    “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男人聲音低沉:“他們每隔四天都會舉行一場特殊的儀式,他們管那儀式叫做回魂夜,全樓的人都會瘋狂,好像死者也會在那天回來,反正那一晚會是樓內最恐怖的一晚!如果不是找到了這個房間,你們估計也見不到我了。”


    “在你逃命的時候,有沒有新的保安進來?”


    “有的,我隻要看見他們,就會想方設法的救他們,可惜大多數時候我都救不了,最多隻能將他們的製服帶回這個安全的房間保存。”


    男人說的有板有眼,他自己都無比相信自己說的話,但是韓非卻不相信。


    倒不是說男人欺騙了他,而是他的記憶可能隻有十四天。


    這屋子裏堆放了數不清楚的製服,男人說其中隻有幾件是他撿回來的,其實韓非感覺所有的製服都是他撿回來的,隻是他不記得了而已。


    每一輪進來的保安全都死掉了,同期的花盆裏長出了歪歪斜斜的花,隻有花魁才會永遠活下來。


    換句話來說,男人能夠活下來,並不是因為他運氣好,也不是因為4134房間安全,僅僅隻是因為他最符合蝴蝶的某種要求。


    如果遇到了比他更合適的人,那蝴蝶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他。


    “我怎麽聽著……感覺這樓裏比衣櫃裏還有危險?”中年男人滿懷希望的跑出衣櫃,迎接他的不是現實,而是更加絕望的深淵。


    “你們最好想辦法在今晚離開,明晚又是回魂夜,零點過後,你們想跑都跑不了了……”


    花魁話還沒說完,樓內忽然響起了哀樂,聽到這聲音,花魁直接變了臉色;“不太對勁啊,以前隻有回魂夜開始時才會有這個聲音,家家戶戶迎魂,接著後半夜的時候就是最危險恐怖的回魂。”


    “提前了嗎?”


    “我也不確定啊!”花魁滿臉緊張,他現在非常急躁不安。


    “回魂夜的規律應該不是每四天舉行一次,每個月的四號,每年的四月四應該都會有,而且四月四這一天應該是最恐怖的。”韓非想起了自己在莊晴家看到的掛曆,還有上麵被圈住的日期,明天就是四月四,回魂夜還未真正到來,一些東西已經開始冒頭了。


    “每隔四天的回魂夜算不上真正的回魂夜,隻是小打小鬧,真正的回魂夜應該是一年當中的四月四號,也就是跳樓鬼和女主播同時死亡的那天。”韓非一直對這個日子感到好奇,當天的死者絕對不止跳樓鬼和女主播:“蝴蝶為什麽要把所有人集中在那天殺死?難道它是想要用所有人的怨氣幫它衝破某種束縛嗎?”


    哀樂在樓內響起,具體無法聽出是那一層,不過和其他人不同,韓非還聽到了哀樂中夾雜的歌聲,那個不可言說的存在就在樓外麵。它無法進入樓內,現在似乎正一層層尋找著韓非。


    “回魂夜,蝴蝶的真身也會在這一天出現嗎?”


    韓非現在也很疲憊了,但他不敢退出遊戲,他怕自己離開後,下次再上線直接麵對最恐怖的回魂夜。


    “莊雯也跑進了四號樓裏,可樓內怎麽沒點動靜?以她瘋狂的狀態,肯定會做出一些事情才對啊!”


    “跳樓鬼自己的房間門牌號中有兩個4,現在的莊雯融合了所有碎片,她的實力暴增,現在應該介於兩個四和三個四中間。”


    韓非很快給自己製定了計劃,首要任務是尋找莊雯,接著是尋找豐子喻,他必須要再退出遊戲前完成一個目標才行。


    “你倆就呆在這屋子裏,我去外麵看看。”韓非擁有一身被動和職業天賦,普通的樓內業主想要追上他還真有點困難。


    悄悄離開4134房間,韓非發現外麵的氣氛已經和剛才不同。


    哀樂響起的時候,長廊中的紙錢被風吹動,一扇扇貼著紅對聯的防盜門上隱約出現了指甲抓撓的刺耳聲音。


    如果靠的近了就會發現,那根本不是幻覺,防盜門輕微扭曲,好像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收起了房東的戒指,韓非擔心那東西在遇到恨意時裂開。東西毀了是小事,暴露自己位置可是大事。


    他嚐試著溝通大孽,希望大孽能夠幫他預警。


    手臂中大孽答應的很果斷,這反而讓韓非有些擔憂了,他不確定大孽是不是理解了他的意思,萬一大孽光顧著興奮,可能鬼都把韓非腦袋咬住了,它才會發出提醒。


    畢竟,大孽眼中的危險和正常人眼中的危險不同,它隻是希望韓非處於將死未死的狀態。


    “四號樓的建築布局和一號樓差不多。”韓非走到長廊中間的時候,看到了一台老式電梯,他在一號樓內一次電梯都沒有坐過。


    銀灰色的電梯門上胡亂畫著各種塗鴉,那些塗鴉隱約構成了一張人臉,盯著它看的久了,似乎會被吸進電梯裏一樣。


    “還是離這東西遠一些吧。”


    韓非正要離開,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突然發生變化,有人好像正在乘坐電梯過來。


    耳邊的哀樂逐漸清晰,韓非最後看了一眼電梯顯示屏,然後趕緊跑進了安全通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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