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被主治醫師嚴令外人探訪的高級病房中,清本正隆坐在病床上靠著牆壁,手中拿著遊戲手柄玩得入神。


    「像你這樣裝病,未免有點太不敬業了吧。」


    淺倉真推開門,站在門口吐槽。


    清本正隆手指的動作停頓,看向站在門口,頂著主治醫生麵容的白蘭地,「反正這醫院都是我們的人,裝得像不像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當然重要,萬一有人來調查了呢?」


    淺倉真走到病床前,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後抄起輸氧麵罩就給清本正隆臉上按上。


    「所以,為什麽自作主張對波本動手?」


    淺倉真是個控製欲很強的人,對於清本正隆的不告而行,他可是生氣得很,要是不能給出個合理的理由,他現在就讓這家醫院給清本正隆開正式的死亡證明。


    這樣正好把安室透的殺人嫌疑坐實。


    清本正隆沒有聽出淺倉真的弦外之音。


    他隻是在淺倉真退開之後,把胡亂扣在口鼻處的麵罩取下,回答:「我隻想徹底斬斷蘇格蘭的念想,我和諸伏景光交流過,我覺得,他說不定真的能夠改變這個國家的現狀。」


    他說話時候露出的表情,就像絕症病人病危前聽見醫生說特效藥已經被研究出來般的欣慰。


    「然後你嫉妒他和波本的感情,就準備去把後者除掉?」


    淺倉真的刻意詢問,險些讓清本正隆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怎麽可能!」他一邊咳嗽一邊反駁,「隻是我在和諸伏景光交流的中途,發現如果是降穀零站在他的對立麵的話,他很可能會被勸回去,我不能冒成功的火苗被澆滅的風險。」


    「合理,但後續呢,波本暗中行動,你能保證他沒有途徑接觸到蘇格蘭嗎?」


    「因為我確實身受重傷,所以降穀零會來找我調查發生了什麽,那時候我會悄無聲息地殺了他,不會讓諸伏景光知道。」清本正隆垂下眼瞼,如此說道。


    「想法很美好,但現實可不會一直像你預想地那麽走下去,以波本的性格,又怎麽可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來和你見麵。」


    淺倉真遺憾清本正隆的自負,「他出現在你麵前的時候,估計就已經查清了真相,隻等和你攤牌了吧。」


    很煩躁。


    淺倉真就像電影院買票進場的觀眾,等著看一出精彩的科幻大戲。


    要麽諸伏景光一條道走到黑,和降穀零手足相殘。


    要麽諸伏景光幡然醒悟,降穀零將他逮捕歸案,審判入獄被自殺,剩下降穀零後悔至極。


    但現在清本正隆橫插一手,就好比坐在院線熒幕前了,院方說由於突發狀況,科幻大片改播苦情虐戀。


    已經想殺人了。


    「算了,我去處理,你就安分一點在這裏扮演病人吧,免得被人發現破綻功虧一簣。」


    淺倉真思索了一下,盡管心情不是很高興,但這並不會幹涉他的計劃,也就隨他們去了,在最終撕破臉以前,他還是得演出一副隻是惡趣味有些嚴重,但勉強可靠的形象。


    說罷,他離開了病房,在房門外麵,順手撕下醫生的偽裝,換成了另一副容貌。


    「知道了,馬上就過來。」他對電話那邊回複道,順便點頭回應向他鞠躬行禮的護士小姐。


    醫院外麵。


    喬裝打扮的安室透走過人行橫道線。


    他現在的模樣——皮膚被抹得白皙,醫用口罩遮住了口鼻,頭上還壓著一頂鴨舌帽。即便沒有出神入化的易容術,這種變裝也足夠騙過一般人的眼睛了。


    即將走進醫院大門,有人攔住了他


    。


    「是安室先生嗎?」


    安室透警覺地抬起眼,麵前的人他沒有印象,不是公安的人員。


    「什麽事?」


    「院長在辦公室裏等你,請跟我來。」


    疑竇頓生。


    安室透斟酌一會兒,確定人群中沒有公安人員變裝監視以後,點點頭:「帶路吧。」


    路上,他暗自思索,在院長室裏等待他的到底會是誰?


    公安的長官,還是其他什麽人。


    以黑田長官的見識,多半能分辨出凶手不是他,推理出失蹤的他會前來接觸昏迷的清本正隆,借機進行聯絡的可能性是有的。


    引路人拉開了院長室的門:「請進。」


    安室透邁步進入其中。


    院長室中,厚厚的窗簾被拉上,柔和的光線從水晶吊燈灑在腳踩上去就能知道價值不菲的地毯上。


    這裏是醫院,但湧入鼻腔的卻沒有半點消毒水的刺鼻,隻有淡淡的原木混雜著某種花卉的素雅香氣。


    安室透走近辦公桌的位置,在那裏,首先闖入他眼睛的是一幅占據了半麵牆壁的梅花掛畫,掛畫前方,黑色的真皮轉椅背對來者。


    「你來了。」


    聽見這個聲音,安室透可以說是身軀一震。


    「你是?」


    他有點不敢相信,這明明是諸伏景光的聲音,可是,為什麽?


    他口腔中輕咬舌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轉椅轉動,其上之人的模樣暴露在安室透的麵前。


    「......」


    隻是一眼,安室透就認出了這人是誰。


    「你這家夥,到底想做什麽!?」


    這人臉上戴著般若相,容貌完全被遮蓋。


    不過,看不到臉根本沒什麽關係,在安室透的認知裏,會像這樣戴著麵具裝神弄鬼的隻有一個混蛋。


    「什麽叫到底想做什麽。」這人嘴裏發出了,仍舊是諸伏景光的聲音,「好久不見了,來見一下你啊。」


    「白蘭地,你這樣做......」安室透壓抑的怒火,冰冷的話語中戴著咬牙切齒的意味,「有意思嗎?」


    「啊?」這人象征性的疑惑,又恍然,「我忘了,白蘭地還會易容術,抱歉,這樣證明可以嗎?」


    說著,他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用力拉扯。


    麵具沒有脫落,皮膚也是正常的形變。


    「還有這樣。」他又按住臉頰揉搓,好似想把那裏搓下來一層皮一樣。


    「......」


    安室透難以置信,他接受過易容,知道麵具的強度接受不了這種程度的折騰——


    難道,這真是諸伏景光?


    「可是......為什麽......」


    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時間在流逝,我們都變了很多。」椅子上的人感懷道,「就像我。」


    安室透以為對方要感慨什麽,準備耐心傾聽之際,卻聽見——


    「也找到了足夠方便的膠水,能讓麵具完全貼在臉上。」


    這是白蘭地的聲音。


    安室透握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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