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時分,整個臨河縣城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唯有縣衙那裏卻是燈火通明。


    “大人,這會兒天色已晚……”


    臨河縣教諭邱世林,一張胖乎乎的圓臉蛋都快皺成包子了,兩隻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熬成了蚊香眼——


    自家大人也太趕了吧,下午才堪堪散場,竟是要自己連夜評出試卷來,即便自己還算年富力強,可也耐不住這麽熬啊。


    更要命的是縣令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什麽藥了?他怎麽就那麽精神呢?要是離開片刻自己還能打會兒瞌睡,他倒好,就那麽直盯盯的守在旁邊,這還不算,凡是自己批改過的試卷,全都再拿起來瞧一遍,令得自己連打會兒盹的時間都沒有也不敢。


    這般想著,心裏的悲傷簡直要逆流成河——大人您倒是龍精虎猛,屬下卻是做不到啊。


    便是自詡忠心耿耿的師爺也已是撐不住了,隻是自家大人不開口,卻是並不敢告退,而且本著為主子分憂的心思,還不得不上前請命道:“東翁且歇息片刻,用些茶水。”


    卻是暗暗揣測,大人先在考場上突發驚人之語,說是治下會出一個小三元的神童——


    即便當時肖正說的如何斬釘絕鐵,師爺也是並不信的。畢竟雖是江南文風鼎盛,也不是隨便哪裏想要出天才就能出天才的。不然,臨河縣也不會數年間就出了陳清和一個舉人李運豐一個進士這樣的局麵了。


    當然,自家老爺的心思,邱世林也能揣摩清楚——


    肖正出身寒門,仕途上頗多磨折,因朝中沒有靠山,自進士及第,一直都是在縣令任上蹉跎。


    幾處任所,還屬這次調任的臨河縣富庶些,聽說前任縣令就是因為治下清明很快升了官離開,大人胸有抱負,自然也想要抓住這個時機。


    所謂文治武功,若能繼治下清明這一考評之外,再出一個小三元的神童,幫臨河縣揚名之外,也定會令得大人抓文教有功的令名傳揚出去。


    隻是其他也就罷了,想出一個小三元的案首,卻無疑太困難了些。縣試這一關或者好糊弄,畢竟縣令大人自己就可以做主,可上麵還有府試院試呢,人家可不會聽一個小小的縣令的……


    正自想的入神,忽聽“啪”的一聲脆響傳來,師爺驚嚇之餘,眼睛一下睜開,就見邱世林正用力拍打著大腿,不覺很是奇怪——


    現在可是二月天,並沒有蚊子啊,教諭這是怎麽了?這麽一下一下的拍大腿,再有幾個蚊子也被他拍成肉醬了。


    本就前後徘徊的肖正一下湊了上去,探頭看過,喜笑顏開之下,抬手也用力的在邱世林腿上拍了一下:


    “世林,如何?”


    “這般絕妙書法,怎麽會,怎麽會……”都說寶劍送英雄,脂粉贈美女,這世上哪有文人不愛書法的?


    眼前不過是短時間之內倉促而成的一張卷子,卻是金鉤鐵劃一般,字字入木三分,邱世林隻瞧得讚歎連連,那般膜拜的模樣,令得師爺暗暗搖頭——


    平日裏瞧著邱教諭也就是文質彬彬的謙謙君子罷了,今兒個才看出來,也是見風轉舵之輩,瞧東翁興奮的模樣,明顯是被人撓到了癢處,很明顯邱世林這會兒大加讚揚的試卷,正是太爺之前盛讚過的小三元之人。


    隻是兩人這樣,不覺有點太過了嗎?


    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然太爺定要推此人出來,自然沒有說破的道理。隻是猜的不差的話,若要沒有半分破綻,那這人的身份……


    “身份?”肖正仿佛被提醒一般,又在邱世林大腿上拍了一下,“快瞧瞧,這是哪家兒郎?”


    在自己麵前也會裝了!師爺苦笑,該說自己勸誡有功嗎?東翁終於懂些人情世故了。


    那邊邱世林已經三下五除二撕開密封,念出了一個名字:


    “陳毓。”


    陳毓?肖正的神情一瞬間有些迷茫。之前外麵的議論肖正也是聽到了的,聽大家的意思,這次下場諸生中最出色的乃是茅澧縣令李運豐的兒子李毅。


    要說李毅此人,和自己還算有些淵源——


    雖說關係並不是如何親厚,可自己和李運豐當初好歹也是同榜進士。


    若說那人是李毅,肖正倒也相信,畢竟家傳淵源嗎。


    而且故人之後如此高才,也是肖正很樂意看到的。


    怎麽邱世林卻說這張卷子的主人是,陳毓?


    等等,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啊。


    卻不知旁邊的師爺正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兩人一眼又一眼:


    裝,你們就裝吧。費了這麽大勁,不就是想要搭上陳家這條線嗎。


    本來這也是自己給肖正的建議。別看陳清和並不在此為官,可光看對方僅憑一個舉人出身卻有此等驚人的升遷速度,就知道對方必定有不為人知的大靠山。


    再有陳家在臨河縣的聲望,和陳家結交的話當真是有百利而無一弊。


    隻是大人卻也糊塗了,想要交好陳家,方法多得是,為何要選擇這樣一條明顯最是難走的路?要知道科舉舞弊案最是為朝廷所忌諱,別看是一個小小的縣試,可一個弄不好,說不好會出大事。


    正想著如何委婉的向縣太爺勸誡,就聽肖正已經道:


    “劉師爺,陳毓是不是,陳家的那個小公子?”


    口中說著,眼前已是浮現出一個相貌清雅氣質悠然的少年人模樣。


    師爺苦笑——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你們二位合謀演了這麽長時間的戲,為的不就是這位陳家公子嗎。當下無奈的點了點頭:


    “就是陳知州家的那位公子。隻是,大人認定他是案首,未嚐不可。就隻是,以他的年齡,怕有人不服啊。”


    最後一句話說的相當委婉。明顯就是規勸的意味了。


    哪裏知道邱世林卻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聽師爺這般說,“啪”的在大腿上又拍了一下:


    “陳毓這樣的他們還不服,那他們倒是給我們找個服的呀。”


    口中說著,就把陳毓的試卷遞了過去。


    “邱教諭這是什麽話?”師爺越發不悅,你說這邱世林不是上趕著要跟自己打擂台嗎!隻是拍馬屁也不是這麽個拍法,一個弄不好,所有人就全進坑裏了。


    正在想如何措辭,那邊邱世林手中的卷子已經遞了過來,師爺剩下的話一下卡在了喉嚨裏。


    “師爺,師爺——”邱世林連喊了兩聲,劉師爺才回過神來,卻是無比激動的回身衝肖正一拱手,“恭喜大人!大人說的是,誰要不服的話,就把這卷子貼出去!”


    直到肖正和劉師爺一臉笑意的先後離開,邱世林還沉浸在那張卷子中,等雞叫五更,想著也該回去休息時,站起身來,腿卻是一軟,好險沒跌倒,待掀起袍子,拉高內衣,卻是頓時傻眼——難道昨晚上老婆太熱情給踹的了,不然,自己這大腿上一大片的烏青是怎麽回事啊?


    ……


    二月二十四日,正是臨河縣縣試放榜的日子。


    喜子不用囑咐,一大早就跑到縣衙對麵的茶樓裏訂好了雅座——


    以老太爺和二爺的脾氣,八成是在家裏坐不住的,可放榜還得些時辰,外麵還有些冷,這茶樓裏可不剛剛好?


    忙忙的跑回去,陳正德和陳清文爺倆可不是已經上了馬車,連帶著晨練完的陳毓,三人正準備出發呢。


    剛出門又碰見急急趕來的楊秋林,便也不往府裏麵讓了,幾個人一起趕往縣衙。


    幾人一麵說著閑話,一麵不時偷偷打量陳毓的神情,借以揣測可能的結果。雖是互相打著哈哈,卻明顯言不由衷。


    饒是陳毓已是考過一回秀才的人了,也被幾人情緒感染的有些緊張,唯恐成績不能盡如人意的話會讓親長失望。


    許是陳毓太過沉默的緣故,楊秋林的心先就提了起來——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之前雖然認定了陳毓才是縣太爺口中的小三元神童,可陳毓卻從來沒有明白表示過很有信心的樣子,每次問起來,都是雲淡風輕的來一句:


    “尚可。”


    倒是那李毅,回回出場都是誌得意滿躊躇滿誌。


    到得最後,便是讓篤信陳毓必得案首的楊秋林心裏都開始打鼓。


    陳清文也想到了這一層,唯恐陳毓壓力過大,思量了下溫聲寬慰陳毓道:


    “我跟毓哥兒這麽大年紀的時候,還在學堂裏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個正經模樣呢,毓哥兒卻是已然下場了,但就這一點來看,可就比我這個做叔叔的強的多了。”


    所有人裏倒是陳正德心情最好——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老爺子就對自己孫子樂觀的緊,一心以為,自家孫子排第二的話,就沒有人配當第一。


    甚而拿出一個幾兩重的金麒麟無比得意的跟陳毓顯擺:


    “我們家毓哥兒將來可是要金榜題名的,這縣試又算的了什麽。乖孫啊,爺爺已經把禮物給你準備好了。”


    陳毓心裏感動,細思這幾場考試,委實已是盡了全力,並沒有什麽疏漏,也不願幾位長輩再繼續擔心,便笑著接過金麒麟道:


    “那毓兒就先把這麒麟收下了。”


    收下?那不是意味著,陳毓暗示自己等人,他考的很好,不然,怎麽好意思要找禮物?以陳毓含蓄的性格,這麽說明顯就是給自己等人吃定心丸呢。


    車裏的氣氛頓時高漲起來,楊秋林臉上的鬱色也跟著一掃而空。陳清文更是開心的嗬嗬直樂。


    很快到了縣衙前,下了車才發現,崔世武和李毅以及李家的一個下人也都已經來了——


    那下人倒也算熟人,可不是陳毓退婚前曾經痛毆過的李府管家李福?


    李福也瞧見了陳毓,臉色先就不怎麽好。隻是心裏惱怒又如何?陳家早已是今非昔比,別說是陳毓這個少爺,就是陳家的下人,李福也是不敢招惹的。


    好在自家少爺和這陳毓同年下場,聽崔老夫子的意思還定能得個案首壓陳毓一頭,好歹也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回氣。這麽想著,頭也旋即昂了起來。


    崔世武也瞧見了楊秋林等人,臉上的笑容怎麽也遮不住,太過開心之下,實在忍不住想要找人分享,話到嘴邊,好歹想起陳家也有同樣下場的,既是這麽早就巴巴的趕來,可見家人也是滿懷期許的,別被自己刺激了才是,好容易勉強把笑意壓下去了些。


    上前和陳正德見禮:


    “哎呀,老爺子也來了?”


    “可不。”陳正德心情明顯好的緊,“崔先生來的倒早。”


    又特特把陳毓推到前麵:


    “這是我孫子毓哥兒,崔夫子還沒見過吧?不瞞老夫子您說,我家毓哥兒今年也下場了呢,而且我這孫子學的好著呢……”


    若非被陳清文不著痕跡的拉了一下,說不好老爺子連孫子一定會拿案首的話都會順嘴說出來。


    崔世武隻聽得不停咧嘴——老先生這麽大勁頭,待會兒要是瞧見最看重的金孫竟是個墊底的命,可不要哭出來才好。


    抽空還狠狠的剜了楊秋林一眼——自己還真是看走眼了。讀書人節操最重,再怎麽要巴著陳家,也不能拍馬屁到這份上啊。不是這老東西打了包票,陳家老先生會這麽信心百倍?


    等待會兒成績出來,看你怎麽和人交差。


    楊秋林如何不明白崔世武想些什麽,卻也不說破,隻一徑順著陳正德的話道:


    “那可不?今兒個放榜,可是天大的喜事,說不得待會兒老朽無論如何得叨擾老爺子一頓了。”


    說著又轉頭對崔世武道:


    “崔兄今兒可得閑?咱們一起去陳家湊個熱鬧可好?”


    竟是一副已經準備大肆慶祝的模樣。


    直把個崔世武氣的哭笑不得——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等待會兒榜單出來了,看你還怎麽有臉站在這裏。


    隻是臉皮這麽厚,便是自己也羞與為伍。


    當下和陳正德父子客氣了幾句,便找了個借口帶著李毅往茶樓而去,離開時竟是連理楊秋林都沒理。


    卻不知楊秋林心裏何嚐不這樣想?瞧見崔世武如此,也懶得和他理論。


    自顧自和陳家人一塊兒進了之前定好的雅間。


    桌子上已是擺滿了豐盛的早餐,除了陳毓還每樣都嚐了些外,其餘幾人也就沒滋沒味的喝了幾口茶罷了。


    陳正德更是老小孩似的不時扒著窗戶往外麵瞧。


    不知多少次失望之後,老爺子忽然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卻是衙門外忽然人潮湧動。被人群簇擁著的,可不正是手中拿了榜單的衙差?


    老爺子撒丫子就往外跑:


    “放榜了,咱們快去。”


    驚得陳毓忙一把扶住:


    “爺爺慢些,仔細著腳下。”


    走下樓梯,正好遇見從另一間雅間裏出來的李毅幾人,彼此匆匆點了個頭,便一起往外而去。


    隻是就這麽會兒功夫,榜單前就已是擠了個水泄不通,虧得喜子機靈,早早的就站在那處等著,即便如此,依舊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差點兒連站都站不住。


    榜單剛張貼好,喜子便迫不及待的仰頭看去——以自家少爺的水平,喜子深信,必然名列前茅,因此根本就沒往下麵看,眼睛徑直朝最上方中間瞧去,不過一眼,就牢牢的捕捉到一個名字,陳毓!


    自家少爺竟是果然得了案首!


    雖是早就認定了少爺的才華,得這案首還不是探囊取物一般。可真到看見陳毓的名字,喜子還是差點兒喜極而泣。


    邊拚命的往外擠邊道:


    “讓我過去,嗚,少爺——”


    也有在裏麵擠得心煩意亂的,瞧見喜子如此,便很是不耐煩:


    “好了,哭什麽哭!便是哭的再慘,你們少爺該不取中還是不會取中!”


    “呸呸呸!胡說什麽呀!”一句話說的喜子頓時晦氣莫名,梗著脖子道,“誰說我們少爺沒取中啊,我家少爺可是此次縣試案首。”


    這句話一出,前麵的人頓時怔了一下,許是有些被案首驚嚇到了,竟是不自覺閃出一條通道來。


    喜子一下衝了出來,正好瞧見因擠不進去而在外邊急的熱鍋上螞蟻似的陳正德幾人。


    “老太爺,二爺——”過於激動之下,喜子的聲音都有些發飄,高聲道,“案首,案首!”


    正在陳家人左近的李毅幾個無疑也聽到了喜子這一嗓子,紛紛驚喜的看過來。崔世武也伸直了脖子道:


    “案首,你方才說案首?”


    喜子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


    “少爺,少爺中了案首了!”


    “我就說嘛!”崔世武激動的一把攥住李毅的手,“毅哥兒,你可聽到了,你果然是案首呢。”


    李毅激動的不住點頭,眼睛都紅了。


    旁邊也有人聽得分明,紛紛拱手向兩人道喜:


    “恭喜李公子——”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啊。恭喜崔夫子——”


    楊秋林瞧得幾乎要笑出聲來,一把拉住喜子,慢聲道:


    “喜子你這麽急做什麽?到底誰中了案首,你好歹說清楚啊。”


    “當然是我家少爺了!”喜子如何不明白楊秋林的心思,當下一挺胸脯無比自豪的衝著陳正德陳清文道,“老太爺,二爺,咱們趕緊家去吧,少爺中了案首,說不好,報喜的人馬上就會到了。”


    “哎呀可不是怎麽著?”正笑的合不攏嘴的陳正德也馬上意識到了這一點,忙不迭的拉住陳清文就往車上去,“快走,快走,趕緊家去等著報喜的上門才是正理,這天大的喜事,可不是要大家夥一同高興高興?”


    又囑咐陳毓:


    “你稍慢些也無妨,瞧瞧有哪些要好的同窗,可一並邀請到家裏樂嗬樂嗬。”


    看陳家人匆匆離開,崔世武和李毅幾人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臉上——方才喜子聲音那麽大,兩人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喜子說的案首竟然是陳家那個來充數的十二歲小少爺?


    眼瞧著李毅的臉一點點沒了血色,崔世武一跺腳:


    “走,咱們到榜單下瞧瞧——”


    卻是剛走幾步就遇見又一個從裏麵擠出來的少年,正好是崔世武的學生。瞧見兩人忙一拱手:


    “見過夫子。恭喜崔兄——”


    崔世武和李毅眼睛同時一亮,卻聽那少年接著道:


    “我方才瞧了,崔兄名字排在第二呢。”


    “第二?不可能。”崔世武無論如何不敢相信,“第一名是誰?”


    “我也正想問夫子呢。”那少年也是一副迷茫的模樣,“第一名是個叫陳毓的,我怎麽沒聽說過?”


    “陳毓?”崔世武腳下踉蹌了一下,“果然是他嗎?不對,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就是換個人自己都信,可要說案首被個十二歲的少年給得了,卻是無論如何不可能的。


    “有什麽不可能?”站在旁邊的喜子最先不樂意了,心說這老夫子怎麽回事,竟是這般對少爺百般看不上。


    剛想上前分說,卻不妨後麵又一陣騷動聲傳來,卻是一身官服的肖正親自到了。


    瞧見陳毓,肖正神情也有些激動——自己治下出此神童,便是身為父母官的自己也與有榮焉。


    看肖正瞧過來,陳毓不卑不亢的上前見禮:


    “學生陳毓見過大人。”


    卻被肖正攔住:


    “你就是陳毓?好好好,果然虎父無犬子!院試過後,可願留在縣學中讀書?”


    “是啊。”緊跟在後邊的邱世林用著瞧金子一般的眼光瞧著陳毓,若然能把這孩子留在縣學中,他日想不出成績都難!


    “承蒙兩位大人厚愛,毓愧不敢當——”看兩人神情誠懇,明顯是誠心相邀,陳毓歉然道,“隻是我家先生年高,毓要隨時侍奉左右,不便遠離,還往兩位大人見諒才是。”


    肖正也就罷了,邱世林卻依舊不肯放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道:“你家先生姓甚名誰,又在哪裏高就?不然,一並邀請到咱們縣學任職也可。”


    “這個——”陳毓遲疑了片刻隻得道,“我家先生姓柳名和鳴,眼下在白鹿書院——”


    “白鹿書院?”邱世林倒抽了一口冷氣,“陳公子的意思是,你眼下正在白鹿書院就讀?”


    一聽到這個名字,頓時知道自己這縣學絕對沒戲了,那可是白鹿書院,讀書人向往的聖地。


    肖正的關注點卻是在柳和鳴這個名字上——大儒柳和鳴的名字,讀書人有幾個不知道,怎麽剛才陳毓竟然說他是柳和鳴的弟子?忽然憶起前些時日可不是風聞柳老先生收了個書法天才做關門弟子……


    當下神情激動道:


    “難不成,近段時間傳聞的那個被大儒柳和鳴先生收做關門弟子的書法天才,就是你?”


    “正是小可,書法天才之說,不過是旁人謬讚罷了。”陳毓依舊彬彬有禮,雖得如此盛讚,臉上並沒有半分得意之色。


    便是肖正也不由佩服不已——果然不愧是大儒柳和鳴的弟子,換做自己,有此殊榮,也做不到如此淡然!


    旁邊的人群再次炸開了鍋——


    如果說之前還有疑慮的話,這會兒卻是全然被柳和鳴三個字給震住了,堂堂大儒的關門弟子,參加縣試的話還不是牛刀小試。


    如果說之前還抱著一絲希望的話,聽說陳毓竟是柳和鳴的高足,已是讓崔世武和李毅徹底明白,案首果然是陳毓,而不是自己聽錯了。


    然後緊接著,肖正大手一揮,衙差上前,把陳毓的卷子張貼在和榜單並列的地方,崔世武隻瞧了一眼,便被那筆字完全吸引了全部心神,待一點點把陳毓的文章看完,竟是半晌無言,瞧著李毅的眼神又是抱歉又是心疼。


    “先生勿要替學生傷心。”李毅神情黯然中卻又帶有幾許清明,“陳公子高才,是學生不如他。”


    年方十二,就站在了這般高度,這樣的天才,別說是自己,放眼大周朝,又能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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