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外麵這麽大的動靜,喜子怎麽可能聽不到?待穿好衣服推開門,卻是目瞪口呆——


    正房外麵堆了那麽多柴禾是怎麽回事?甚至柴禾上還有刺鼻的火藥味兒。


    更匪夷所思的是靠牆跟跟摞煎餅似的疊在一起的幾個人又是做什麽的?


    好半晌才明白過來,眼前這些全是陳毓的手筆,忙不迭上前:“少爺,您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陳毓搖頭,“點燈。”


    看向地上幾人的眼神卻是殺氣騰騰——


    如果說現在還不明白這些人是要幹什麽,陳毓算是白活兩世了!


    明擺著對方是鐵了心思要帶走劉娥母女。


    要說對方還真夠奸詐的。設若之前,劉娥真的信了李成的話,跟陳毓說想要離開,以陳毓的心性,不但不會為難這母女二人,還會拱手送上大筆銀兩。


    可惜對方卻是算錯了劉娥的性子,竟是無論如何不能如願。


    也虧得劉娥沒跟他們走,不然,還真不好說會有什麽下場——


    瞧這情形,分明是要造成母女二人盡皆葬身火場的假象。


    要知道這母女二人的身契可是全在陳毓手中,又縱了這場火,明顯的將人帶走後,絕不會再給重見天日的機會。莫說陳毓同劉娥母女本就交好,就是這般膽敢對陳家織坊出手的行為,就決不能容忍。


    更可惡的是農莊裏的小院,盡皆前後毗連,這場大火真是燒起來,定然會殃及到左鄰右舍,為一己私欲而置這麽多人命於不顧,當真是其心可誅。


    喜子很快提了盞燈過來,陳毓接了,俯身查看被打昏過去的幾個人,眼神倏地定在最下麵那個往屋裏吹迷藥的人臉上——


    長臉,倒八字的眉毛,可不正是那個李成?


    “拿著。”陳毓把燈扔給喜子,冷笑一聲,從懷裏摸出幾個藥包來。


    旁邊的喜子瞧得一哆嗦,有些不自然的挪開眼來。實在是之前在因為這樣的藥包真是吃夠了苦頭——


    要說小七也是生的神仙似的,怎麽著心腸就是曲裏拐彎的,怎麽也摸不透呢?


    虧得程大夫還沒口子的讚許,說什麽小七真真是難得一見的醫學天才,將來成就或可在乃師之上。照自己瞧來,醫術比不比得過他們師父不一定,這用毒的本事怕是極有可能天下第一。


    可你說要使毒就使毒唄,為什麽每一樣都要讓自己嚐嚐啊?雖說是淺嚐輒止,可自己這小身板可怎麽受得了?


    幸好少爺從旁講情——說講情好像也不對。


    少爺就是握住小七的手,告訴他這些藥的味兒道他都記住了,小七這才臉紅紅的作罷。


    那時自己才明白,怪道小七要讓自己吃,原來是怕有人暗算少爺啊。


    這也就是小七是個男人,不然,自己怕是真會以為少爺是小七的意中人呢。


    這邊正胡思亂想,那邊陳毓已經挑出了一包藥,捏開李成的嘴巴,直接就灌了進去。


    李成發出劇烈的嗆咳聲,等睜開眼來,正好瞧見蹲在麵前的陳毓,見眼前竟然是個小孩,也顧不得計較方才自己吃了什麽了,探手就想去掐陳毓的脖子——


    方才定是著了道了,才會被人給製住,這少年瞧著年齡不大,正好可以擒了做人質。


    哪裏想到胳膊送到一半就被陳毓輕輕巧巧的一擋,耳聽得“哢嚓”一聲脆響,一條胳膊就麵條似的軟了下來。


    李成這樣的人,自來喜歡作踐別人,何曾被人傷的這麽慘過?


    慘嚎聲幾乎聲震原野。


    登時驚得四鄰的狗紛紛狂叫不停,然後一陣嘈雜的聲音隨之響起,明顯是周圍農戶被驚動後紛紛起來。


    待看見劉娥的小院裏漏出來的燈光,又判斷出來慘叫聲可不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一個個拿著家夥就衝了過來。


    跑在最前麵的正是楊二嫂。


    待所有人看清小院裏的情景,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這深更半夜的,火要著起來,可真真是潑天禍事!


    當下一把抓住喜子的胳膊:


    “這位小哥,我給你磕頭了,要不是你和少爺正好留宿,又把這起子黑心腸的給拿住,我們這些人,怕是明日就無家可歸了……”


    一番話說得眾人頓時心有戚戚焉,紛紛向喜子鞠躬磕頭,無疑把喜子當成了救命恩人——


    也不怪他們這麽以為,陳毓瞧著細皮嫩肉的,年齡又不大,怎麽看都不像是能打倒這麽多壯漢的。倒是喜子還更讓人信服些。


    “哎,不是——”喜子頓時就有些發蒙,忙要否認,卻被陳毓拉了一把,知道少爺不願太過張揚,隻得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把救人的美名給認了。


    “楊二嫂,你快去屋裏瞧瞧,看劉嫂子和二丫怎麽樣了?”


    李成身上的迷煙果然霸道,就這麽點子,劉娥母女竟是到了這般時候還沒醒,陳毓確信兩人無礙,卻也不好隨隨便便進屋,不然事情傳出去,怕是於二丫的名聲有礙。


    “哎呀,我去瞧瞧。”楊二嫂回神,忙不迭往房間裏去,很快又要了盆水,折騰了好半晌才算把劉娥和二丫弄醒。


    兩人跌跌撞撞走出房門,待看清眼前景象,好險沒嚇癱過去,劉娥呆了呆,下一刻瘋了般朝著地上恨不得把自己縮到地底下的李成就撲了過去:


    “你個殺千刀的,都說虎毒不食子,這世上還有你這麽喪盡天良的人嗎!”


    越說越恨,忽然張嘴朝著李成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卻不料李成忽然從地上躍起,沒有受傷的手臂一下鎖住劉娥的喉嚨:


    “劉娥,你個賤人!不但偷人,竟然還要謀殺親夫……讓他們都退開,不然我這會兒就殺了你,再扔到大街上讓千人踩萬人踏!”


    沒想到會有此變故,人們頓時一愣,唯恐李成真會殺了劉娥,隻得呼啦啦退開。


    “混賬王八蛋!”喜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恬不知恥顛倒黑白的人,擼起袖子就要往前衝。


    卻被陳毓拉住,瞧著李成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李成,你這般誣賴劉嫂子,就不怕遭報應嗎?”


    剛才生生被眼前這人捏斷了胳膊,這會兒被陳毓盯上,李成不由一哆嗦,待注目被自己挾持著的劉娥,卻又恢複了自信,朝著陳毓怨毒的一笑:


    “報應?爺從來不怕什麽報應!爺就是把這賤人給活剮了,老天爺又能拿我怎麽樣?倒是你這小王八蛋的報應怕是馬上就要到了。”


    以為自己不知道嗎,劉娥這賤人現在可是陳家的寶貝,等自己把人帶走,保管陳家的生意馬上歇菜。這還不算,阮爺可是說了,隻要把劉娥交給他,不但再賞自己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當婆娘,還會給自己五百兩銀子!


    早知道這賤人這會兒這麽值錢,自己當初就不急著把人給賣了。


    “是嗎?”陳毓臉上閃過一抹有些詭異的神情,“果然是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啊,所謂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古之人誠不我欺也。”


    隨著陳毓話音一落,李成陡覺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甚而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更讓人不舒服的是,那些農夫農婦瞧著自己的都是什麽眼神?


    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懷裏一空,卻是本來被自己死死鉗製著的劉娥竟不知怎麽的忽然掙脫,更可怖的是自己的手,忽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合攏到一起,連帶的兩隻腳也跟著縮成一團,李成再也站不住,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你,你們,使了,什麽……”


    下麵的話卻越發艱難,連帶的麵部也是一陣痙攣,五官瞬時全都移了位……


    “啊……”


    李成痛苦的嚎叫著,整個身子蜷成了球狀,在地上不停翻滾。


    小七的藥果然神勇!喜子木呆呆的瞧著,暗暗下定決心,便是惹少爺也決不能惹小七不痛快。不然,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是中風了吧?”


    “老天有眼,這就是惡有惡報啊。”


    “什麽呀,叫我說果然是文曲星下凡呢,定是咱們少爺剛才給老天爺報信了,不然怎麽會少爺這才剛說完,老天就來懲戒惡人了……”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用一種朝拜神明的眼光瞧著陳毓,那熱切的模樣,饒是陳毓也不禁汗顏。


    “少爺——”劉娥死死的盯著地上的李成,半晌才轉頭看向陳毓,“李成他再如何,也是二丫的爹,少爺能不能給我個麵子,不把他交官?”


    一句話既出,旁邊眾人紛紛反對:


    “劉嫂子,你莫要這般心軟,須知這人狼心狗肺,根本就是個不知感恩的。”


    “可不,再好心也抵不住對方是驢肝肺不是?”


    ……


    “你們的好意我領了,可他這個樣子……罷了,我意已決,就讓他留下吧。”劉娥神情決然,“還請少爺成全。”


    陳毓眼睛閃了閃,神情中是濃濃的讚許:


    “劉嫂子果然心善,一切便依劉嫂子便是。”


    李成這人的存在,終究是一個禍患,今日之事明顯絕不足以置他於死地,交官的話,不獨會毀了劉娥母女的名聲,過不了多久還定然就會放出來。到時候又不知要生出怎樣的事端。倒不如放在眼皮底下,那便永遠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饒,饒命啊……”其餘幾人也先後醒來,待看清李成的慘狀,一個個嚇得魂兒都飛了,“各位英雄,饒命啊。我們本來不想來的,是李成說隻要我們幫著他把媳婦閨女帶走,就送我們每人十兩銀子,都是李成讓我們做的,英雄饒命啊。”


    “是嗎?”陳毓涼涼一笑,“我就信你們一次。”


    瞧著喜子把幾個人一條繩子拴了,又和劉娥一起送走了其他農戶。


    待把院門關上,劉娥早帶了二丫離開,院子裏就剩下李成幾人罷了。


    “把他們的嘴堵上。”陳毓依舊坐在那裏,臉上神情無害的緊。


    李成神情更加恐懼,其餘幾人卻是心情一鬆,甚而還互相使了個眼色——雖然弄不清那襲擊了幾人的高人是那位,卻無論如何不可能是眼前這倆半大小子,待會兒抽冷子說不好就可以製服這少年離開。


    正自打著算盤,眼前一暗,卻是本來施施然坐在院中的少年,不知怎麽就突兀出現在眼前。


    “你——”那老大先就嚇得一哆嗦——好像不對啊,怎麽和之前被抓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還未回過神來,碩大的身體就被一下提起,然後陳毓抓住那人臂膀用力一拉一拽,一陣令人牙磣的哢嚓聲響起,那老大神情頓時扭曲的緊,偏是嘴又被塞住了,竟是除了在地上打滾外,再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陳毓也不理他,抬腿一腳踩在那人腿上,又是一陣哢嚓響,明顯腿也是折了的……


    如是幾番,到最後,除了地上無聲哀嚎著的四個,也就剩幾人中年紀最小的老六和李成了。隻是兩人神情恐懼,瞧著陳毓的眼神和看魔鬼也差不了多少。


    甚而在陳毓提起老六時,一股腥臊的氣味兒傳來,竟是嚇得尿褲了。


    陳毓冷笑一聲,狠狠的把人摜在地上,探手扯掉篩糠一般哆嗦個不停的老六嘴裏的布:


    “不像跟他們一樣就告訴我,誰讓你們來的?”


    “是李成,真是,是,李成啊。”那人嚷出這麽一句,終於再也支持不了,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那邊李成早已是麵色煞白,在陳毓眼神轉過來的第一時間就涕淚交流的道:


    “似,阮,笙……”


    阮笙?竟然是阮笙嗎?


    “他在哪裏?”


    “悅,悅……來……”李成喃喃著,一想到今後就將落在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少年手上,就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來過農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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