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夢魘的刺激,鄭清小時候的想象力非常豐富。


    比如他曾堅信玩具都是活的。


    每次一個人呆在屋子裏時,他都會假裝睡覺,眯著眼,偷覷書桌上那些玩具小人兒,想要抓住它們背著主人悄悄玩耍的馬腳。


    而現在,上了大學,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想象力有些匱乏了。


    廣場上的雕塑是活的,每天晚上它們都會雄赳赳氣昂昂的踱著方步,在空曠的場地間來回巡邏;


    走廊裏的壁畫也是活的,它們甚至不避諱那些剛剛入校的年輕學生,整天尖聲尖氣的討論‘防掉色塗什麽蠟更好’或‘畫皮皸裂用蛋清修複的原理’之類的敏感話題;


    就連這所大學都是活的——活著的教學樓、活著的小花園、活著的長廊,以及那高大的、綿延的圍牆——以至於有一段時間,鄭清每晚入睡前都會陷入異常焦慮的狀態,唯恐這個神奇的校園在他熟睡時變成怪物把所有師生吞噬一空。


    好多次,他都夢到自己在無盡深淵中墜落。


    無休止的墜落。


    沒有盡頭。


    ……


    ……


    “醫院是病人休息的場所!”


    “嚴禁任何喧嘩打鬧!”


    “你們不僅在走廊裏追逐打鬧,還大聲喧嘩!”


    身材高大的護士長拉著臉,怒氣衝衝的看著站在麵前的兩個小人兒,壓低聲音訓斥道:“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林果低著頭,老老實實接受著批評:“我們是情不自禁,情非得已……”


    “還有情……情況緊急……”李萌撅著小嘴兒,絞盡腦汁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詞語,最終隻能怏怏道:“我們隻是想快點找到醫生。”


    貝拉夫人——也就是校醫院的護士長——餘怒未消的看著兩個小巫師,對於自己一時心軟,放他們在探視時間之外呆在醫院大為懊悔。


    “都還是小孩子,不要那麽認真……”老姚站在一邊笑眯眯的勸道:“如果他們影響了院裏靜養的病人,那我開張條子,罰他們來醫院做一個月的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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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萌頓時瞪大了眼睛,晶瑩的淚花很快染紅眼圈,小鼻子一抽一抽,一副隨時嚎啕大哭的表情。


    貝拉夫人雖然不會這麽輕易被小女生的眼淚打敗,但終於不再發怒。


    “護工什麽的倒不需要……”她嘟囔著:“這兩個小家夥來醫院,還不知道誰照顧誰呢!”


    “我們是大學生了,”李萌立刻破涕為笑,驕傲的仰起腦袋:“不是小孩子……我們自己能照顧自己。”


    病房裏的人頓時都笑了起來。


    蔣玉站在老姚身後,低著頭,一手撐著額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鄭清躺在病床上,雖然留意到了門口的小動靜,但並沒有過多關注。


    剛剛從昏睡中清醒的他,身上被一位長臉醫師拍滿了符紙。


    這位醫師穿著長長的白大褂,胸口別著一個馬頭章,姑且叫他馬醫師。


    馬醫師的臉很長,眼睛仿佛腫了一樣,眼泡很大,這讓他看上去總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也可能深夜值班的醫生都是這幅尊榮。


    鄭清的目光很快從醫生身上轉移到自己身上。


    作為一個在符籙課上小有名氣的優秀學生,他對於醫生拍在自己身上的這些符紙非常感興趣。


    胸口上那張圓形的符紙,應該是起到護持心髒作用的,上麵疊加著‘回春符’‘小雷擊咒’‘多元除顫符’等許多符文。


    鄭清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小雷擊符’上不時閃爍過的細弱電絲,努力保持自己呼吸心跳的平穩,堅決杜絕一切激發這張符紙的可能性。


    手腕上矩形符紙的符籙鄭清並不認識,但根據符文,他判斷這兩張符紙應該屬於回陽符,貼在手三陽上,一股綿長堅韌的氣機不斷刺激著他的手足經,讓他渾身都有些暖洋洋的。


    但這種舒服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很久。


    眼泡很大的馬醫師屈著手指,在他身上扣來扣去,捏來捏去,不時還從手邊的小匣子裏抽出幾根細長的銀針,在他身上紮兩下。


    “這裏痛不痛?”


    鄭清果斷的搖著頭。


    “這裏呢……有沒有酸脹感?”


    鄭清繼續搖頭。


    “身上有沒有什麽不適的地方?”馬醫師終於停下手,溫和的問道。


    鄭清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我覺得自己非常健康。”他誠懇的看著大夫,指了指身上掛著的五顏六色的符紙,小聲說道:“如果您把這些東西摘了,我能在牆角倒立給你看!”


    “一個巫師,倒什麽立!”老姚在一旁笑罵著:“先老老實實呆一晚上,出院的事情,明天再說。”


    鄭清張張嘴,然後又頹然閉上。


    這種事情,這種時候,沒辦法與這些‘家長’講理。


    很快,馬醫師拉著老姚去不遠處討論鄭清的病情。


    貝拉夫人抱著她的法書,板著臉,來到年輕公費生的病床前。


    蔣玉帶著兩個小不點跟著護士長身後,擔心的看著病床上的年輕巫師。


    “放輕鬆,”貝拉夫人低著頭翻開自己的法書:“不要緊張。”


    一股青色的光暈從她的法書上流了出來,落在鄭清身上。


    貝拉夫人抬起眼皮瞅了病人一眼:“……深呼吸。”


    鄭清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身子一輕,飄在了半空。


    “你們兩個推著!”貝拉夫人把鄭清飄在半空的身子擺正,對呆呆站在一旁的兩位小大學生點點頭:“就這麽慢慢推……不要撞到牆……推到一樓的公共病房裏就行!”


    兩個小家夥立刻摩拳擦掌,樂滋滋的接受了這項任務。


    鄭清擔心的看著兩個毛手毛腳的家夥,深信自己一定會被推的撞到牆上去。


    “繼續在這裏呆著不行嗎?”蔣玉不安的看著護士長:“如果是費用方麵的緣故,我可以先幫忙墊付。”


    鄭清立刻露出感激而不安的神色。


    他還沒想好拒絕的話語,貝拉夫人就已經否決了蔣大班長的要求。


    “既然醒了,就不要占據這間寶貴的治療室!”高胖的護士長叉著腰,語氣生硬的說道:“星空學院今天又在打群架,不知道誰放了一道惡咒,十幾個人的腦袋上都長出章魚腳……四所學院的治療室加起來都不夠他們糟蹋的!”


    鄭清聽著護士長的抱怨,縮了縮脖子,再次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走進星空學院的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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