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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在前朝忙碌,後宮也不會閑著。零點看書


    前方戰事,無人不關心,魏貴人自不必說,她魏氏最出息的兩根頂梁柱都在北陲,其他妃妾,亦不乏家族有兒郎參戰的,再者,聖人近日心緒與戰況息息相關,了解一些,聖人來了,也知該喜慶的笑還是收斂著點。


    長秋宮中,李華在殿中稟事,夏侯沛坐在一旁抱著個九連環在拆。她並不專注,一麵拆,一麵將注意力往皇後身上去。當李華說到“聖人將魏大將軍與楊驃騎的委派顛了個個兒,不令魏大將軍去上柤了,令他帶兵去抗突厥,本該與大鴻臚往隴西的楊驃騎被派去了上柤,防著楚人使壞。”


    時時注意著皇後的夏侯沛敏銳地發覺,阿娘的雙眉極小的皺了一下,速度極快,隻一刹那,若非她看得仔細,是萬萬發現不了的。


    魏大將軍,楊驃騎。夏侯沛將這兩人記到心裏。隻是大將軍與驃騎都是官職,不知名字是哪兩個。又想阿娘大約不讚同這調轉的任命。又想阿爹真是倚重這位魏大將軍,本可建功的楊驃騎心中想是不平。


    “楚國可有動靜?”皇後問。


    李華想了想,回道:“還不曾聽聞,想是安分的。”


    皇後自冥思。


    李華繼續道:“與突厥的戰況不容樂觀,突厥人勢如破竹,大夏且戰且退,折了不少兵將進去。聖人氣壞了。太極殿那邊兒都戰戰兢兢的,氣兒都不敢多出一下,昨日見了趙九康,他還抱怨了一聲,說是聖人跟前的差使越發難當。”


    說這些前朝的事,並非一板一眼,就同談論今日天況如何一般的說來,皇後隻聽,甚少發表言論,但她每日都會來了解一下。夏侯沛在一旁看著,便覺得,就如前世看報紙,報紙上的事,大多是用不上的,但得知道,以防有一日突然就有需要了。與常人看過就算不同的是,想必阿娘心中對每一事都十分留心,且都有自己的見解。


    聽李華說罷,皇後少有地開了口:“大將軍與大鴻臚連璧,夷狄也隻逞得一時強。”


    於是夏侯沛又將大鴻臚三字記在心裏,隻是苦於不知這大鴻臚究竟姓甚名誰,出自何門何氏。


    李華便笑了:“殿下之言,必是準的。”世人隻知崔玄,言必中的,隻有少數幾人知道,皇後不輕易開口,但每一開口,從無落空。


    九連環解開了。夏侯沛漫不經心地撥弄,一不留神,就解開了。李華要稟的也稟的差不多了。這些事,皇後慣常不會避著夏侯沛,也不會刻意說與夏侯沛,一直都是放任的姿態。夏侯沛也是有一耳朵沒一耳朵的聽,遇到格外關緊的,方會記上一記——她還小,做什麽都太早,且不必急的。


    夏侯沛高興地將拆開的九連環捧去給皇後看。皇後表揚了她,又與李華道:“十二郎生辰近在眼前,不逢整十歲,前朝又是那般光景,聖人想是顧不上了。就簡單整一頓宴來,邀諸王公主一同私下飲宴一回便罷了。”國難當前,也不好太過歡樂。隻樸素低調一些就是。


    夏侯沛就很感興趣地望向皇後,她生辰要到了,阿娘定會贈她禮物的,去歲阿娘就贈了她一整套的玩件,皆是上好白玉所製,極為精致逗趣,好期待今年的~~~~


    殿中眾人都注意到她幾要冒出光來的眼睛了。阿鄭笑道:“到時十二郎便可與十一殿下與九殿下玩耍了。”諸皇子中,隻有這兩個與夏侯沛年齡相近。


    夏侯沛一臉嫌棄。那兩小子她見過,傻得很。


    皇後一見她那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提醒了她一回:“兄友弟恭。”


    夏侯沛乖巧應了。


    皇後看她遠超同齡人的沉穩與聰明,也不舍得委屈她跟兩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兒玩,又道:“重華與阿娘玩就好。”


    夏侯沛頓時笑得眯起眼:“好~”


    最喜歡與阿娘玩啦!


    殿中諸人皆笑。


    李華盡忠職守,道:“臣去準備起來,寫下帖子,到時給諸位殿下送去。”


    夏侯沛二周歲生辰,就在長秋宮諸人認真對待中來了。


    皇子公主的帖子都送了去,眾人都出席,就連最忙的夏侯冀,也來與幼弟捧場。


    如今大家都小,雖有的已有爵位,有的還是白身,區別並不很大。


    人,並不是生來就知功名利祿,就會爭權奪利的。


    稚子純真,夏侯汲人等人捧著禮物笑眯眯地來給夏侯沛。夏侯沛也笑眯眯地接了,口中道:“謝過阿兄。”


    不等她說盡,夏侯汲人的目光已經被九郎夏侯諳手中的玩器吸引走了。


    最靠譜的是夏侯冀,風度翩翩的小郎君,遠遠走來,光他飄逸的姿容與不驕不躁的涵養便足以令人心生好感。他走入殿來,先去見皇後,恭敬施禮,姿勢標準而賞心悅目:“兒請母後大安。”


    皇後抬手:“免禮。”問了他近日可好,又道,“大郎正忙,何必親來?”


    夏侯冀溫潤的目光落在夏侯沛身上,笑道:“十二郎生辰,一年也隻得一次,兒為兄長,哪兒能不來賀?”


    從皇後跟前退下,瞄見八郎夏侯摯端了杯盞要飲,還提醒了一句:“慢著些,仔細燙著。”又衝侍奉夏侯摯的宮人示意,要他們留神顧著。


    夏侯沛一向對他有好感,看得出來,大郎是真的在努力做一個好兄長的,愛護著底下的弟妹。跑上去,與夏侯冀見了一禮,看了禮物,道了謝。夏侯冀抱起她,掂了掂,道:“小十二郎長壯實了。”


    夏侯沛仗著年紀小,戳戳夏侯冀俊朗的臉蛋,道:“阿兄也壯實。”


    夏侯冀良善,夏侯沛可愛,雖差了年歲,說不到一處去,倒也相處得宜,但,就是有不甘寂寞的人要湊上來。


    夏侯衷見不得夏侯冀與任何一個兄弟相處得好,他必要來攪一攪局。慢悠悠地走上來,笑得極是懶怠:“大郎竟也來了?阿爹今日不曾傳召麽?”


    夏侯冀將夏侯沛放到地上,摸摸她的頭,溫聲道:“去與他們玩吧。”


    夏侯沛不肯走,揪著他的外袍,道:“要與阿兄玩。”


    夏侯冀笑,也沒執意趕她走,轉頭與夏侯衷道:“阿爹召不召,也是你當管的嗎?”


    夏侯衷忙恭聲道:“阿爹詔命,弟豈敢置喙?問一問,隻關心阿兄罷了。”他們這邊說話,已引起了邊兒上的注意。


    二郎夏侯恕,六郎夏侯康,八郎夏侯摯都望過來。


    夏侯衷餘光掃了圈,心下滿意吸引了眾人注意,又狀似欣羨道:“弟羨慕阿兄每日都能見到阿爹。邊陲戰事不停,阿爹定然憂心,也不知瘦了沒有。”語氣慢慢就擔憂起來。


    聽了他的話,年幼的不覺,年長的已帶出羨慕來,麵上是羨慕,至於心中是羨是妒,誰又可知?


    夏侯沛覺得,她這三哥,真不愧是他娘的兒子,裝模作樣,一副德行。


    夏侯冀下意識地便覺得夏侯衷這話是話中有話、不懷好意,他神色冷了下來,道:“既憂心,怎也不見你拜見,你的孝心,莫非隻停留在口上?”


    “恐擾了阿爹,實不敢擅自去見。”夏侯衷回了一句,又期待地問:“阿兄常在阿爹近旁侍奉,阿爹近日可有提起弟?”看了看四周,仿佛羞赧地笑,加了一句,“還有諸位……”


    正當此時,那邊有宮人來,恭敬福了一禮,道:“諸位殿下,恭請入宴。”


    話頭打斷,再要接,便顯得刻意了。夏侯衷眼中閃過陰翳,抬了抬下巴,唇角抿起。夏侯冀看他一眼,彎身抱起夏侯沛,領諸弟入宴。


    夏侯沛趴在夏侯冀的肩上,側頭看他光潔的下巴,正處舞勺之年的少年,臉上還沒有成人的棱角,顯出孩子的稚嫩來。夏侯沛聽他適才那幾句反問便知,阿兄對三郎的居心必是有所察覺的,他心中定然不滿。但此時看去,他氣息溫和,步伐穩重,煦煦若君子,夏侯衷刻意的挑撥並沒有讓他耿耿於懷。


    夏侯沛的腦海中不知怎麽便不合時宜地跳出一句話來——君子欺之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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