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東城,德生當。


    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賈瑞踱了進去。


    小夥計見了不敢怠慢,忙小跑著過來點頭哈腰道:“這位公子,敢問您有何貴幹?”


    賈瑞道:“我是來贖回一件東西的。”


    夥計便陪著笑道:“那請公子稍坐片刻,將當票給小的看看,小的也好按票去後頭庫裏給您取東西,再和您交割。”


    賈瑞坐了,雙手一攤:“沒當票!”


    “這……”夥計有些尷尬一笑:


    “公子莫要拿小人戲耍,沒當票,可讓我怎麽去找呢?即便找到了也不能證明是您當的東西不是?”


    “我並不是來消遣你的,果然是有件東西,隻是當票遺失了,所以我才來的。


    你想是個做不得主的,這樣,將你家管事的請出來我與他說。”


    說著賈瑞從荷包裏摸出一角碎銀子丟給小夥計。


    小夥計接了銀子笑道:“喲,感情公子是真遇到難處了,那您稍坐,我這就去給您請我們掌櫃來。”


    夥計進去了,不一會果然有些清瘦留著山羊胡的趙祥出來了,朝賈瑞作了個揖笑道:


    “這位公子請了,小人德生當的掌櫃趙祥,不知小公子怎麽稱呼?”


    賈瑞也還禮道:“再下姓賈,單字一個瑞就是了。”


    “哦,原來是賈公子。方才聽夥計說,賈公子是想贖回一件東西,卻沒有當票,可是有的?”


    賈瑞道:“正是,還請大朝奉行個方便。”


    趙祥做出為難的神情道:“賈公子,想是您平日不理俗物,不太清楚當鋪裏頭的規矩,我們這一行,是隻認票據不認人的。


    不然隨便進來個人就說要贖東西,我們給了,等正主拿著當票來贖,我們可就拿不出東西了,到時候人家定不肯幹休的,鬧起來豈不麻煩?還請賈公子體諒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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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瑞道:“國有國法,行有行規,我也知道你們的道理,我也不是來尋是非的。


    若是其他平常事物倒也罷了,隻是有一件玉鎖是要緊東西。


    如今當票又丟了,隻得硬著頭皮來麻煩大朝奉了,好歹通融通融。”


    “玉鎖?”趙祥聽心思一轉,臉上卻不顯露,做了個請的手勢道:


    “既然是要緊東西,那請賈公子往後頭去吃杯茶,我們慢慢聊。”


    賈瑞見有門,便跟著到了後頭。


    來到會客的靜室,上過茶後,趙祥語氣中頗帶著一絲客氣的道:


    “德生當也是神京裏的老字號當鋪了,這些年來蒙街坊四鄰照顧,生意也說得過去。


    上至古董字畫田莊房舍,下到棉襖鞋襪都有人來當,玉器也是不少的。


    卻不知賈公子所說的玉鎖,是何人所有啊?又是誰當了來?是哪一日來當的?


    除了玉鎖之外還有沒有什麽其他的東西可以證明的?


    公子若是方便,還請詳細告知,我這邊也好確定一下到底哪一件才是您所說的。”


    賈瑞聽趙祥說得在理,也不生疑,便說道:


    “實不相瞞,那玉鎖倒也不是什麽稀奇的古物,隻不過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可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竟然被我家裏一個不懂事的侄兒誆了來,抵押在貴店裏了!


    我那侄兒倒是比我還大兩歲,麵目清秀,身材俊俏,是三個月前來當東西的。


    當時除了這個玉鎖應該還有一些女子的釵環首飾,都不是俗物……”


    賈瑞將自己所了解的大致說了一回,趙祥聽罷點了點頭,帶這些歉意說道:


    “賈公子說得如此詳細,想來是不會錯了。


    隻是我們這當鋪平日裏人也多東西也多,哪兒能一樣樣的都記住呢?


    既然公子說了,我便親往庫房裏去幫您找一找,看看三個月前收進來的玉鎖都找出來給你過目,公子以為如何?”


    賈瑞聽後大喜:“如此最好,那就有勞朝奉了!”


    “應該的,應該的!還請公子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回,失陪了。”趙祥說著往外頭去了。


    約麽一盞茶的功夫果然趙祥又回來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裏麵果然盛放著大小不同的幾把玉鎖:“公子請看,這裏可有你的?”


    賈瑞隻看了一眼頓時一臉失落:“並沒有我的。”


    趙祥見狀安慰道:“公子也別急,我們這玉器實在是太多,想是一時沒找全也是有的,您說的玉鎖到底是什麽樣?再說得仔細點,我也好再去找。”


    賈瑞因知道那是可卿的生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故而纏綿之後也用心看過,便說道:


    “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的,這麽大的尺寸,模樣有些古樸,正反麵都有文字。”


    “哦?還有字?卻不知是什麽字?”


    “是篆書,正麵四個字是‘受命於天’,反麵則是‘既壽永昌’。最後那個昌字下麵的日多了一橫,卻又和冒不同,是這樣寫的,你知道吧?”


    賈瑞一邊說著一邊拿手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了個變異的篆書昌字。


    趙祥聽了點頭道:“難為公子說得如此細致,我便再去尋尋。”


    “辛苦辛苦。”賈瑞隻得接著耐著性子等著。


    好一會兒趙祥才又回來,一臉歉意道:


    “賈公子,實在對不住,在下著實沒找到啊。當初您侄兒確定當的是活當?”


    “怎麽不是!難不成你們丟了?”賈瑞一聽就急了。


    “這個您大可放心,我們德生當這幾十年來都未曾發生過一起失竊的是,隻是……


    您當初的當期是多久?


    該不會是當期過了,我們店裏當成是死當的東西給處理掉了吧……


    哎!公子莫急,君子動口不動手!”


    不等他說完,賈瑞一把薅住了趙祥的衣襟厲聲道:


    “這才三個月,怎麽就能處理了?今日你若不把玉鎖給我找出來,我砸了你的鳥店!”


    “公子莫要著急,且先聽我說!”趙祥嚇得聲音都變了。


    店鋪裏的夥計護院三五個人聽了裏頭的吵鬧聲也都衝了進來,趙祥忙攔住了,隻說誤會。


    “賈公子別急,且聽我說。”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賈瑞怒喝道。


    “我們鋪子裏當死的東西都有專門的鋪麵負責售賣。


    昨日裏剛好有一批寶石玉器送到了下麵一間珠寶鋪子,保不齊其中就有您的玉鎖呢。


    這玉器本也不是什麽快貨,想來還未曾有買家……”


    “那還等什麽!還不快給我去找!”賈瑞拉著趙祥就往外走。


    趙祥忙又是說好話又是解釋,好容易才安撫住了賈瑞,又讓他明日一早再來店裏,保準給賈瑞個答複,賈瑞才去了。


    趙祥打發走了賈瑞,不敢耽擱,忙坐了車往忠順王府去了。


    王爺讓查訪的玉鎖主人,終於有眉目了!


    “你將經過詳細給孤講一遍,不得錯漏了半個字!”


    忠順親王劉暘強壓著心中的激動問道。


    “是!”趙祥將經過講了一回,又補充道:


    “那位賈公子不但能將玉鎖的細節說得一字不差,在我說玉鎖可能已經售出之後便急了眼,抓住小人衣襟就要動手,可見是對玉鎖極為重視的。”


    “賈瑞,賈瑞……”劉暘重複著這個名字。


    “王爺,小人略知道賈瑞的一些事。”一旁精幹漢子陳珦說道。


    “哦?說說看。”劉暘挑了挑眉毛。


    “是!這賈瑞表字天祥,乃是榮國公賈源庶子賈代儒之孫。


    其父母早亡,被爺爺奶奶帶大,不喜讀書,卻愛同街巷中的混混廝混到一處。


    據說也有些身手,人稱‘刀山火海下油鍋,鐵手銅襠賈天祥’……”


    當聽到修國府被查抄似乎和賈瑞有關,賈瑞同王子騰、水溶也有些往來的話劉暘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賈瑞,多大年紀?”


    “說是十七歲。”


    “十七歲,歲數對不上啊……”劉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父母雙亡,榮國府旁支,十七歲……賈瑞的生父叫什麽?”


    “這……小人不知!”


    “查!給我細細的查!賈瑞的身世都給我查得明明白白!現在就去!”


    “是!”陳珦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你也退下吧,有什麽新情況隨時報於我知!”劉暘對趙掌櫃說道。


    “是,王爺,我和賈瑞約好的讓他明日再來,這玉鎖……”趙祥小心翼翼的問道。


    劉暘站起身來,從一個紫檀襯錦的小木匣中拿起那隻讓賈瑞差點發飆的玉鎖摩挲了一回遞給趙祥:


    “給他!不可讓他察覺有什麽異樣,做得自然一些。”


    “小人明白。”趙祥雙手接了玉鎖小心翼翼的捧著也退了出去。


    這玉鎖,便是當年太上皇冊立太子時賞賜給尚在繈褓中的太子,也就是日後的義忠親王的禮物,怎麽會到一個榮國府旁支子孫手中?


    昔日曾有傳聞義忠親王二十年前癡迷於神京中的花魁鄢賽賽,太上皇知道後盛怒,狠狠斥責了年輕的義忠親王,而鄢賽賽也如人間蒸發一般不知所蹤。


    有人說是被秘密處決了,也有傳言鄢賽賽身懷有孕,被義忠親王派人暗中藏了起來。


    難道後者才是真的?


    義忠親王將鄢賽賽藏匿起來,並且留下了貼身玉鎖做信物,這個賈瑞會是義忠親王的親生骨肉,是自己的親侄子,太上皇的龍孫?


    想想也不無可能,賈府當年可是太子黨的鐵杆擁躉,若是將義忠親王的骨肉藏在賈家一個毫不起眼的旁支家中撫養長大,確實不容易讓人生疑又穩妥。


    五年了,終於讓自己找到了嗎?


    劉暘想喝口茶壓一壓心中如潮澎湃,卻發現手指在微微顫抖。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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