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消息靈通的人已經在坊間流傳著今年冬至宴上的新鮮趣聞。


    有的說那炙肉甜美可口的,有說宴席間有九天玄女下凡獻唱的,也有把翰林院侍講陳允培吃了二斤肥肉後拉了兩天肚子臥床不起說得繪聲繪色猶如親見。


    更有人說神京寧榮街便有一間和禦宴相同配方的烤肉店,叫“老地方酒館”。


    石雍坊有家蒔花館,那裏的花魁不論是歌聲還是嗓音,甚至是所唱的曲子都和九天玄女一般無二,一時間,這兩個地方成了最熱門的去處,連續幾天一座難求……


    而榮國府的老爺太太們對這種坊間傳聞並不感冒,他們隻關心一個多月後除夕祭祖的問題。


    如今賈家長房再無男丁,這次除夕的祭祀由誰來主持,或許就意味著日後誰才是賈府的族長。


    按照順位的古法,二房嫡長子賈赦自然成了最熱門的人選。


    貪財好色慣了的賈赦這回居然破天荒的積極起來。


    比賈赦更積極的人就是邢夫人了。


    作為一個從寒門嫁給榮國府嫡長子的續弦,邢夫人的處境相當尷尬。


    邢夫人本就沒什麽見識,隻知道一味討好賈赦,卻無德無能,不但比起大家閨秀出身的王夫人有天壤之別,在賈母麵前甚至不如自己的兒媳婦王熙鳳地位高。


    如果賈赦成了賈家族長,她也便水漲船高了,等到賈府最高權力實際掌控者史太君一死,自己就是一人之下一家人之上的存在了!


    到時候什麽王夫人、王熙鳳,一律按在地上摩擦!


    而賈母這邊也是一籌莫展:自己想給最疼愛的孫兒寶玉的將來多謀劃一些家底,怎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她一直不喜大兒子賈赦,更不喜邢夫人,可賈政是個不管事的,當個工部員外郎,天天優哉遊哉的過著小日子,家裏的事一概不問,還多虧賈璉王熙鳳兩口子一個主外一個主內操持。


    讓賈政跳過同樣一無是處的賈赦當族長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選一個族中弟子過繼給賈珍雖然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可將來會有太多意外情況是賈母無法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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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過繼誰過去?其他房的隔著太遠了,無法掌控。


    榮國府這一脈,賈赦除了賈璉之外還有個庶子賈琮,賈璉作為嫡長子自然不可能過繼給別人,賈琮今年不過八歲,而且差著輩分呢,要過繼也隻能過繼給賈敬名下。


    到時候寧府那邊還是尷尬,而且賈琮畢竟是賈赦的兒子,將來長大了,賈母也死了,寧府那些家業不還得落到賈赦手中?


    賈政的情況也是如此,現在除了寶玉就隻剩下一個庶子賈環。


    寶玉自然更不能過繼給別人,賈環這個奇葩熊孩子要是當了族長,隻怕最得意的就是趙姨娘了……


    而榮國府這邊草字輩的就隻有賈政的嫡長孫賈蘭了,那可是賈珠留下的唯一血脈,更是李紈的***,更不可能過繼給別人。


    賈母思量再三,決定用一個字來解決——拖!


    反正寧府嫡長孫賈蓉現在生死不明,人家才是正兒八經的賈家族長繼承人!


    等他回來吧!不回來?祭祀等事宜可以先由賈赦代為操辦,可族長就是不給你!


    對於賈母這種態度賈赦也沒什麽好辦法,不過先把族長的權利拿到手再說,反正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了,我先把坑給占上再說!


    賈母畢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還有幾年活頭?


    哪天蹬腿去了,寧榮二府便是賈赦最大,族長順其自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榮府這邊都有自己的盤算,根本沒把一個寡婦尤氏放在眼裏,似乎她已經不存在了一般。


    尤氏等人正在理事,聽得外頭來報:黑山村烏莊頭來了。


    尤氏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讓他且等等。”


    往年這些事自然都是賈珍賈蓉管的,如今沒人了,裏裏外外都是尤氏的事,難免也得在外頭拋頭露麵了。


    一旁三姐兒說道:“姐姐,和這些下人打交道到底不是你擅長的。


    我也聽說他們這些管事貌似忠厚老實,實則一肚子壞水呢!


    如今老爺沒了,姐姐一個婦道人家又不懂莊子裏那些事,他們會不會來打擂台?


    依我說,倒不如請了瑞哥兒來處置處置。”


    二姐也點頭深以為然。


    可卿笑而不語。


    尤氏歎了口氣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可往後的事還多,總不能都去麻煩人家不是?


    畢竟他不是這家裏頭的人,肯幫忙是情分,雖然也姓賈,總不能讓人幫一輩子忙的。”


    尤二姐道:“話是這麽說,今年不是頭一遭姐姐獨自處理這事麽?


    姐姐又是個和善人兒,以前也不大管這些事,難免那些莊頭們有些舞弊。


    如今府裏頭這些下人們被瑞哥兒狠治了兩回倒也乖巧了,外頭的卻保不齊有些歪心思。


    若是有瑞哥兒在,好歹也能給人看看,雖然府裏沒了男丁,也不是好糊弄的。”


    尤氏點頭道:“罷了,銀蝶兒,你去告訴外頭小廝,麻煩讓瑞大爺來一回吧。


    再讓烏莊頭進來說話吧。”


    雖說是自家奴才,到底可卿是年輕媳婦,二姐三姐也都未出閣,不好露麵,便都進了耳房聽著,獨有尤氏在這裏等。


    烏進孝是個五十來歲的漢子,個頭不高,一身粗布打扮倒也顯得結實。


    進了廳裏不敢抬頭看尤氏,跪下請安道:“請奶奶安。”


    尤氏讓起來,問道:“烏莊頭好,身子還硬朗?”


    烏進孝道:“托奶奶福,還結實。


    隻是路上才聽說,府裏竟然出了天大的事,怎麽好好的太爺同大爺就都歿了呢?


    太爺不過六十年紀,大爺還不到四十,去年來時見著大爺,談笑風生的,身子康健得很呢……”


    說著竟老淚縱橫的哭了起來。


    尤氏也不由得心酸,落下幾滴淚來。


    哭了一回,烏進孝哽咽道:“奶奶,我雖然是個奴才,到底一輩子給府裏做事,好歹讓我去太爺和大爺靈位前哭一回,上柱香吧!”


    尤氏讓人帶著烏進孝去祭拜賈敬賈珍排位,烏進孝果然又聲淚俱下的痛哭一場。


    好一會子才止住了,再回到廳裏哭到:


    “早知道有這等事,我也該早點出來。


    偏偏今年糧食難賣,產量又少,路上又下了四五尺深的雪,前日忽然一暖一化,路上竟難走的很,耽擱了幾日。不然或許能趕上送太爺和大爺一程了……”


    尤氏自然聽出了重點,問道:“怎麽今年打的糧食又少了?”


    不知烏進孝如何應答,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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