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廳堂中前來出席終考、又沒有監考任務的學宮教習們,正隨意坐著,聊著天。


    “...所以我就說,今年終考的題目真的太難了。”


    身形高大魁梧的學宮司業、體學博士薛徹,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聽這哐哐的砸桌聲。


    等考完結果出來後,兵部的人肯定又要來學宮鬧了。


    說我們不給兵部推薦生活路。”


    “讓他們鬧唄,哪年不是這樣,都覺得自己吃虧。以前終考項目是力氣活的時候也沒見他們抗議。”


    草藥博士孫溥笑嗬嗬地說道:“不過今年終考確實有些難,畢竟是山長從東君樓異化物裏選的題目。


    對了,我解那個木盒花了三個半時辰,你們花了多久?”


    百獸博士韋善駿嘿嘿一笑,“那我快些,三個時辰一刻鍾。”


    兵學博士戚舉搖頭道:“三個時辰。解的時候稍微有些生氣,用了點力氣,捏掉了一個角,算是取巧了吧。”


    “嘿,確實,解的時候我也生氣來著。”


    草藥博士孫溥啞然失笑,掃了眼不遠處默默下棋的學宮司業、劍學博士崔逸仙,和祭酒陳丹丘,


    撓了撓臉頰,想問又不太敢。


    “別看了,”


    劍學司業崔逸仙頭也不抬地說道:“我們這群人裏,最快的是文遠兄。他隻用了半刻鍾。”


    “啊?”


    一眾博士扭頭看向角落裏皺眉思索的算學博士朝文遠,後者感受到目光,抬頭微笑答道:“我沒用靈氣注入其中顯示木紋,而是用大推衍術,強行推算。”


    “嘖,大推衍術這麽厲害麽。”


    孫溥砸了咂嘴,卻聽奚陽羽悠悠說道:“文遠兄倒是不著急。。”


    廳堂裏的閑散氣氛一凝,剛才在朱雀門外,奚陽羽與朝文遠的爭執,在場博士都看到了。


    “陽羽兄不也一樣麽。”


    朝文遠知道奚陽羽說的不著急,指的是沒有靈脈天賦、可能會在考試中發生意外的李昂,


    沒給對方好臉色看,直接說道:“尚書左仆射家的公子,也還沒從考場裏出來。


    陽羽兄不去看看麽?”


    “不必了。”


    奚陽羽身兼多戶王公大臣家的座上賓客,這並不是什麽秘密,但在其他同僚麵前,被朝文遠這樣指出,還是感到不爽。


    “文遠兄既然已經用大推衍術解出了那個木盒,那就應該清楚其難度究竟有多高。”


    奚陽羽淡淡道:“隻有心智、靈脈、意誌、算學等方麵全部頂尖的學子,才有可能解出——所以今年的條件,才會是盡可能解出,而非全部解完。


    可惜,那位考生沒有領會你的好意,非要不自量力來參加...”


    踏踏踏。


    兩道腳步聲在長廊中響起,由遠及近,奚陽羽的話語陡然中斷,瞪大雙眼直視著出現在門外的李昂與何繁霜。


    以及,他們手中的那根木質曲折劍柄。


    “博士,司業,祭酒。弟子洢州李昂。”


    李昂朝房間裏驚愕不已的學宮博士們拱了拱手,雙手端舉木質劍柄,將其遞至祭酒陳丹丘身前。


    “...”


    陳丹丘掃了眼李昂和何繁霜手中的木質劍柄,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輕揮衣袖,喚來清風,將木質劍柄卷起,掃入桌上空空蕩蕩的竹籃當中。


    陳丹丘點頭道:“很好,你們誰先解出來的?”


    “他。”


    何繁霜率先開口,指了指李昂。


    “不錯,不錯。”


    陳丹丘連讚了兩聲,說道:“你們可以出去了,記得下午不要出城,晚上在家裏等著。到時候宮裏會有人來,邀請你們去參加兩儀殿的晚宴。”


    “是。”


    李昂感激地看了陳丹丘與朝文遠一眼,與何繁霜轉身離開廳堂,離開鴻臚寺。


    草藥博士孫溥,掃了眼瞠目結舌、拍桌而起的朝文遠,以及更加驚訝錯愕的奚陽羽,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片刻後,朝文遠反應過來,輕笑道:“哈,奚博士,看來,你的卜算靈脈之道,也偶爾會有意外嘛。”


    “...”


    奚陽羽臉龐陰鬱,沉聲道:“我的卜算不可能出錯。”


    他前踏數步,來到桌前,從竹籃裏拿起了那根木質劍柄,掃了一眼,“這兩根木質劍柄上,都有感氣境的靈氣殘留。


    以他的顱中斷劍卦象,不可能修到感氣境。


    要麽是謊報靈脈,


    要麽是與異類扯上關聯,


    要麽是舞弊作偽。


    不管是哪一種,事關終考狀元名次和學宮的百年聲譽,不妨讓他再來一趟,仔細鑒別一番,以防止有意外發生...”


    “陽羽,丹丘。”


    隻聽懶散的中年男聲從屋外傳來,一位穿著長袍的中年佩劍男子施施然走進廳堂。


    “師兄。”


    廳堂裏許多博士都站了起來,中年佩劍男子名為申屠宇,是皇宮供奉,燭霄境修士。


    盡管申屠宇現在是皇宮供奉,不再是學宮人員,但他曾是陳丹丘、奚陽羽等人在學宮時的學長,所以見麵仍以師兄相稱。


    “師兄你怎麽來了。”


    奚陽羽皺眉問道,皇宮供奉需要輪流護衛皇帝,平時不怎麽離開皇城。


    “當保姆來了。”


    申屠宇擺了擺手,隨意從桌上撿起一杯倒滿了的茶,一飲而盡,說道:“那個叫李昂的洢州學子呢?


    陛下和山長讓我今天務必一定看好他的安全。


    防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有不開眼的宵小找他麻煩。


    嘖嘖嘖,山長從來沒對我這麽好過...


    咦,陽羽,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


    朱雀門啊。


    李昂與何繁霜站在皇城牆下,抬頭仰望著拱形的城門洞,以及那扇赤紅如血的朱雀門。


    踏出這扇門後,就是學宮弟子了麽...


    無數個日夜的汗水辛勞,為此付出的諸多努力,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李昂深吸了一口氣,縱使是他,此刻也難免有些激動。


    “一起?”


    李昂看了眼何繁霜,朝城門外側了側頭。


    何繁霜搖了搖頭,“你先。”


    “好。”


    李昂也不推辭,


    伴隨著吱呀聲響,朱雀門被金吾衛兵卒緩緩拉開,


    李昂感受著穿透城門縫隙的溫暖陽光,將成千上萬道人群目光收入眼底,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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