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


    書生剛複述了一句,就果斷放棄,狐疑看著李昂道:“閣下在房頂上待得好好的,為什麽下來?”


    “和你們一樣,食君祿,忠君事。”


    李昂淡定從容,已然代入進鬼市中人的角色當中,說道:“保下槐郎中,寇知安會額外給我一筆錢。”


    “果然如此。”


    書生、老丈和侏儒的敵意削減了不少,但表情還是有些警惕。


    “各位不用擔心,我來了,就安全了。”


    李昂微笑道:“我的團隊對於處理妖鬼異類有著豐富經驗,所發明的新方法,曾成功鎮壓了大量妖邪。”


    “團隊?”


    書生看向屋外,那裏並沒有其他人,“這裏就你一個人啊。”


    “是的。我們發明的新方法,就是根據【妖鬼是人懷有強烈怨念死去所產生】的原理,


    每次驅魔就讓兩位同伴主動犧牲,當他二人被妖鬼殺死後,就在原地變成兩個鬼。


    兩個鬼打一個鬼,形成鬥毆上的數量優勢,從而完成鎮壓。”


    李昂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們團隊一開始是九十九人,後來因為業務擴展得太快,


    人手逐漸不足,


    最後就剩我一個了。


    我看三位骨骼精奇,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團隊。”


    “不用了不用了。”


    還想好好活著的三位異人連忙搖頭擺手,心底疑竇叢生。


    這龍頭怪人舉止詭異,言語癲狂,明明身上沒有一絲靈氣波動,卻莫名給他們一種強烈的壓抑感。


    分不清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嗨,各位不要怕死嘛。死有什麽好怕的,死之前還沒有死,死之後就沒法怕。”


    李昂微笑道:“另外科普一個長生小秘訣,每次快死的時候看見黑白無常前來索命,可以讓自己被嚇個半死,這樣就可以成功還魂。”


    還真是個有趣又有用的生活小秘訣呢...才怪。


    書生三人完全跟不上李昂的思路,也不知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來麵對。


    “總之,槐郎中,不妨讓我看看老夫人的狀態。”


    李昂轉頭看向槐睿,“她最先被厲鬼糾纏,但那鬼物卻沒有傷害她。可能原因就在她的身上。”


    “哦,好。”


    槐睿點了點頭,看書生等人對李昂忌憚的模樣,對方顯然也是一名修士,而且實力更加高強...


    李昂踏出一步,


    隻聽“咚”的一聲,


    一隻顏色晦暗手掌鑽破地磚,握住了李昂的左腳腳踝,將他向地下拖拽而去。


    書生等人大驚失色,或祭起飛劍,或捏住符籙,就準備上前支援。


    然而,那隻手掌用力拖拽之下,李昂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力量小了些。”


    李昂表情淡然,抬起右腳重重一踏。


    墨絲強化過的強悍身軀,將沛然力道傳遞至地下。


    土層下方傳來尖利聲響,再次遠遁逃離。


    書生急聲道:“臥室裏的陣法,對它完全沒用。那個鬼物有穿牆鑽地之法,我們得脫離地麵,去樓上或者房頂才行。”


    “好方略,不過我想稍作修改。”


    李昂稍微拉長了語調,下一瞬,他暴然抬手,扼住了槐睿的脖頸,將後者整個人提了起來。


    “嗬嗬——”


    被掐住脖子抬起的槐睿本能掙紮,臉龐因為缺氧而漲成豬肝色。


    書生三人見狀,拿出武器朝向李昂,厲聲道:“閣下這是為何...”


    “還記得,那個僬僥人標本吧?”


    李昂淡淡道:“戶部的金部郎中一職,掌管東西二市交易之事,和天下豪商打交道,見識過無數奇珍異寶。


    像那種江湖騙子用猴骨製成、拿來哄騙愚夫愚婦的劣質道具,怎麽可能騙過金部郎中。”


    “我真的...不知道...”


    槐睿抓著李昂的手臂不斷掙紮,艱難說道。


    “再者,槐家先祖曾做過虞國的中書令,顯赫一時,但到你這一輩,家境中落,隻能從戶部小官做起。”


    李昂繼續說道:“當年你和有夫之婦趙三娘私通、被其丈夫找上門的事情,傳遍了長安城,


    為了平息輿論,你花錢讓其丈夫和離,自己正式迎娶了趙三娘。


    但破壞他人婚姻的罵名依舊存在,影響你在仕途上的進展。


    一年後,趙三娘重病離世,你也沒有再娶,反而不斷公開悼念亡妻,


    成功扭轉了自己的風評,仕途上也變得暢通無阻起來,一路順風順水做到了金部郎中的位置。


    太過順利,也太過巧合了,


    不是麽?”


    書生等人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出言問道:“閣下的意思是...”


    “據坊間傳聞,趙三娘死前的六個月,一直在宅邸深處養病,沒有見過外人


    也許,就是這位槐郎中,親手殺了影響到他仕途的趙三娘。”


    李昂淡淡道:“悼念亡妻,一往情深,聽起來,多麽順耳。”


    槐睿雙目通紅道:“我沒有...殺三娘...”


    李昂不管槐睿的掙紮與辯解,自顧自說道:“而至於那個裝有僬僥人標本的錦盒,上麵用來裝飾的玉帛好理解,


    但掛在盒子開口處的虎威,本來就是虎之精骨,能鎮壓邪祟。


    如果這個錦盒是海商送給你的,說僬僥人臘能辟邪,


    又為什麽要在上麵懸掛虎威?


    總不能用辟邪之物,來鎮壓辟邪之物吧?”


    說到這裏,書生等人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狐疑道:“閣下的意思是...”


    李昂淡淡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錦盒裏原本裝著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假冒偽劣的僬僥人標本。


    而是真正的,人。”


    “人?”


    書生眉頭緊鎖,“這麽小的盒子,怎麽裝得下人身,


    除非是...嬰孩...”


    “趙三娘死前的幾個月時間裏,所懷上的嬰孩。”


    李昂歪著頭,凝視著槐睿,“那是你的孩子,所以才要放在錦盒裏珍藏。


    而他現在不見了...”


    “...”


    槐睿突然停止了掙紮,麵無表情地與李昂對視,“閣下,說得不錯。盒子裏原本裝著的,確實是我和趙三娘的孩子。


    當年我被趙三娘蠱惑,一時衝動將她迎娶過門,後來才反應過來。


    槐家基業,因我曾祖擔任中書令而起,後代也隻有從仕,才能守得住。


    但我迎娶有夫之婦,淪為世人笑柄,被當做市井閑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仕途上更進一步。


    隻有她死,才能海闊天空。”


    書生表情悚然道:“殺妻殺子,你好狠的心。”


    “學宮說過,這是大爭之世。”


    槐睿淡淡道:“野獸和人,都需要好勇鬥狠,才能活下去...”


    話音未落,臥室地板再次炸裂,


    一團晦暗陰影從地下躥出,撞在了李昂掐住槐睿脖頸的手腕上,令槐睿脫離了束縛。


    “咳咳——”


    槐睿落在地上,捂著喉嚨劇烈咳嗽了一陣,


    而那團陰影,也逐漸定型,沿著槐睿的褲腿爬了上去,如同小猴子一般蹲伏在槐睿的肩膀上。


    那是一個...皮膚青紫、五官醜陋的嬰孩。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槐睿表情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嬰孩的頭顱,後者則親昵在槐睿手掌中蹭了蹭。


    父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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