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乾四年秋,學宮終於開學了。


    新學期第一天,李昂帶著柴柴正式逛了遍校園——學宮中最令柴柴感慨驚歎的,不是被譽為虞國命脈的刊物所,不是收集了天下各類書籍的藏書閣,甚至不是收容了無數異化物的東君樓。


    而是食堂。


    學宮食堂占地麵積巨大,分上下兩層,裏麵有數百位高薪聘請的名廚、廚娘、幫工,各地的地方菜都能做。


    由於學宮經常不滿員的緣故(許多博士教習與高年級學子,經常外出),


    食堂廚師們也不用天天上班,而是可以輪換著來,平時去長安酒樓兼職——這就導致每周的菜譜不固定,取決於那天值班的廚師是誰。


    柴柴對此很是滿意,不固定的菜譜反而比固定的有意思。


    而且因為虞國每年給學宮巨額補貼的緣故,食堂裏的菜品也便宜得離譜。


    長安酒樓要買上百文、數百文的菜,在食堂裏可能隻賣二、三十文,甚至更低。。充分滿足了不同財力學子們的需求。


    當然,學宮弟子可能有不富裕的,但絕對沒有貧寒乃至赤貧、吃不起肉的——光是一張學生證件,就足以讓長安城裏的大戶人家,想方設法塞錢過來,結個善緣。


    塞錢的名目嘛,最直接的就是招婿、結親,


    稍微委婉一點的,就打著“老家有親戚關係”、“祖上有故交”之類的旗號,給錢資助。


    實在不行還能“聘請”學宮弟子,給家中子弟輔導課業,再給予高額傭金。


    簡單粗暴給錢的,反而是少數。


    “一張學生證就能輕鬆撈到幾萬貫...”


    柴柴驚愕咋舌道:“那要是厚著臉皮,多跑幾家,豈不是能撈到十萬貫甚至更多?”


    “理論上可以,不過除了那些窮得隻剩下錢、一門心思追求社會地位的商人,長安大戶基本不會無腦當冤大頭。”


    李昂隨口解釋道:“他們很大程度上也是看人下菜。在花錢結交之前,也會評估一番學宮弟子的潛力。


    他們追求的是十年、二十年後,所資助的學宮弟子爬上高位,能給他們的家族提供幫助與便利。”


    “哦哦。”


    柴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有沒有那種,收了錢不辦事的學宮弟子?”


    “很少。”


    李昂隨意道:“學宮弟子等於半個長安人, 而長安人還是很驕傲的。收了錢就等於欠下了人情。


    而且學宮也有規定, 如果內部有人拿著學宮招牌, 肆無忌憚地招搖撞騙、謀取利益,


    最高會被判處銷毀學籍。”


    銷毀學籍,在學宮內部就相當於社會性死亡。以前的老師、同窗, 將再也不會與其往來。


    比這更嚴重的,大概就隻有像君遷子那樣犯下不可饒恕罪過, 登上學宮內部的通緝名單, 被學宮追捕終生。


    由於午飯時間還沒到, 李昂拉著依依不舍的柴柴,離開了食堂, 去後山逛了一圈。


    他在後山的那間宅子還在,並且因為柴柴也考進學宮的緣故,李昂提前一天, 買了被褥、臉盆等全套嶄新家具, 放在宅子裏。


    他和柴柴都在學宮, 如果放學太晚, 或者臨時有什麽事情,甚至能直接在後山宅子裏住下, 不用坐馬車再回金城坊。


    從私心出發,李昂自己也覺得,住在學宮後山, 其實比在金城坊還要安全一些。


    最起碼發生了什麽異變,學宮博士們能瞬間趕來支援。


    ‘某種意義上, 這也算是學區房了吧,真的是蓋在學校裏的房子,


    而且依山傍水,安保條件優越——老師們一個比一個能打。


    遇到歹人闖入, 那就真的是教職工團隊正在熱身了。’


    李昂不著調地想著,和柴柴離開了後山宅子,前往監學樓。


    柴柴是載乾四年新生,在監學樓一樓上課,而李昂他們已經是第二學年,上課地點搬到了樓上。


    走入教室,同窗們三五成群, 閑聊著假期都幹了什麽。


    和其他人一起去了長安城外遊獵的楊域,手裏擺弄著一枚狼牙,眉飛色舞地講著自己的經曆。


    “日升你沒去實在是可惜了,當時我們一群人約好, 誰打到的獵物最少,就要承擔生火做飯、收拾營地的責任。


    我一整天在山林裏都沒遇到比兔子大的獵物,直到吹哨的前一刻鍾,突然撞見了一群餓綠了眼的郊狼。


    我騎在馬上拔出箭矢,一箭射穿了頭狼的眼眶,再朝刀上貼了張微焰符,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砍翻了三頭郊狼。


    剩下倉皇逃竄的狼群,也被我和其他人,一舉殲滅。


    要不是那些狼肉都被烤得半生不熟,狼皮也被弄破,怎麽說我也得把幾張皮子帶回長安,當做紀念。”


    “嘖。”


    厲緯撇了撇嘴,“你怎麽不說完整點呢?那群郊狼不知道從哪流浪過來的,一頭頭餓得前胸貼後背,看得見脊骨了都。


    而穿過頭狼眼眶的那一箭完全是運氣好,


    至於在山林裏用微焰符,虧你想得出,差點沒引起森林大火。”


    “最後不是我修為不夠,沒燒起來麽。”


    楊域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轉頭看向雍宏忠道:“宏忠,聽說你去了趟嶺南?”


    “嗯。我去嶺南跟著族叔遊曆了一番。”


    雍宏忠從桌下麵提起來一個箱子,打開木箱後,裏麵裝著各式黃金飾品,以及一把由五顏六色鳥類羽毛製成的華麗扇子。


    “這是千羽扇?”


    有識貨的同窗驚愕道:“書上說是取一千隻不同種類飛鳥的翎羽,編製而成,具有神異之處。是獠人專門用來供奉神明的,五十年前就失傳了。”


    “是的。”


    雍宏忠點了點頭,“這件東西是我在一家古董店買到的,似乎能通過風聲來傳遞人聲,有點像是巡雲境的風訊術。


    等放學後我會找韋善駿博士鑒定一下,看看它算不算是異化物。”


    ...去街邊古董店就能買到異化物?什麽運氣?


    不少同學們的表情都異常精彩。


    學宮對異化物的態度相對靈活,對於那些效果未知的異化物,慎之又慎。


    而對那些已經有著長期研究經驗、確定無害的異化物,也會拿出來使用。


    如果確定了千羽扇沒有明顯副作用,那麽作為發現人的雍宏忠,就會擁有千羽扇的產權。


    可以自己收藏,也可以賣出去。


    “我跟著族兄去了趟北境,和當地人交談貿易事務的時候,用四百壇酒買回來了這個。”


    鴻臚寺少卿家的竇馳微微一笑,拿出了一件雪白的熊皮大氅,其毛色油光水滑,如同絲綢一般。


    “哇哦...”


    教室裏又是一陣驚歎聲,相比於千羽扇,一眾同學更能直觀估計出這件大氅的價值——大明宮裏恐怕都沒有這麽完好漂亮的熊皮大氅。


    “一共三件,最好的一件已經送到宮裏了。第二件給家中長輩,這件就留給我了。”


    竇馳稍顯得意地收起了大氅,看他的表情,估計恨不得現在馬上到冬天,能天天穿著這件衣服出門。


    “不過我還不算跑得最遠的,”


    竇馳擺了擺手說道,“四郎才是。”


    眾人看向教室角落裏,捧著書本默讀的裴靜。


    裴靜感受到目光,抬起頭來,淡定地點了點頭,“我跟著家中船隊,去了趟無盡海邊緣,探索去倭國的新航線。”


    “無盡海...”


    楊域微微咋舌,倭國與虞國隔海相望,中間有一大塊海域棲息著各種異類海獸,異常危險,被算作是無盡海的延伸。


    民間商船,需要繞一大圈才能抵達倭國,費時費力不說,還容易遇到風浪,損失貨物。


    因此總有人想要跨越無盡海域中不那麽危險的區域,開發新航線,縮短航行時間。


    ‘裴家竟然舍得讓裴靜到處跑...’


    楊域心中剛升起疑問,就想到了答案。


    裴家家大業大,客卿無數,分三、四個高階修行者陪著裴靜去增長閱曆,完全沒問題。


    嘖,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楊域咂了咂嘴巴,心中感慨人與人的差距。


    “對了日升,”


    厲緯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李昂,“聽說你家的翠翹在你輔導下,也考進學宮了?恭喜恭喜啊,一家兩個學宮弟子,你說自己不是文曲星下凡也沒人信了。”


    “可別,翠翹能考上學宮,主要還得感謝樂菱和繁霜的幫忙。”


    李昂連忙擺了擺手,謙虛道:“我自己這個假期,基本上待在家裏,什麽也沒幹。”


    除了發了十幾篇論文,再去了趟並州,拯救了太原郡以外。


    李昂心中默默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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