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擋烈日的雲朵徐徐飄遠,


    陽光照耀在演武場穹頂的鋼鐵蒙皮上,反射出一輪弧形的璀璨金光,


    李昂緩步走下擂台,站在草地上,眯著眼睛,凝望天空。


    贏了。


    盡管服飾被烈火燒得焦黑殘破,


    氣海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空虛悸動,


    手掌掌心滿是念絲留下的帶血勒痕,


    虎口迸裂開來,傷痕邊緣的皮膚向兩側翻卷,


    整個人看上去慘到不能再慘。


    但,贏了就是贏了。


    踏踏踏。


    腳步聲由遠及近,


    友人們快步跑了過來, 楊域接過他手裏的三棱槍與幾近報廢的機巧弩,


    厲緯二話不說, 從身後拿出折凳,支在地上,讓他坐下,


    李樂菱用沾了碘酒的棉簽,小心翼翼擦拭他掌心的傷痕,


    柴柴遞來了提前準備好的溫熱鹽水。


    “要不要躺著休息下?”


    同為念學道途的邱楓,用念力搬來了更多椅子,並在上麵鋪了層軟墊。


    “我隻是打個擂台賽而已, 又不是從戰場死人堆裏爬出來。”


    李昂對於友人們的熱情哭笑不得,連連擺手,示意自己還好。


    “這次打得,很不錯。”


    連玄霄緩步走來,臉上掛著淡淡笑意。


    “山長謬讚, 實不敢當。”


    李昂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頓了一下,開玩笑道:“就是不知道山長您是說我比鬥過程打得漂亮,


    還是最後打邊辰沛打得漂亮。”


    “哈哈哈。”


    山長搖頭失笑,“大概都有吧。


    以聽雨初階,越兩階戰勝即將勘破巡雲門檻的對手,


    這份戰績,哪怕在學宮曆史上都不多見。


    你老師、師兄在這裏的話,也會為你感到欣慰的。”


    楊域等人都有些疑惑,不知道連玄霄的意思,


    隻有知情的李樂菱、李昂,明白連玄霄說的是李昂在洢州的老師蒲留軒。


    “山長,我老師他...”


    李昂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他什麽時候能回長安?”


    蒲留軒當年因為被君遷子牽連,被迫自廢修為,遠走洢州。


    前年剛要準備返回,又因為君遷子重現人世,而再次滯留洢州。


    之前在蘇州,李昂親耳聽見那個引起蘇州水毒的白發老者,提起昭冥的事情,令他不免有些擔憂蒲留軒的安危。


    君遷子和司徒豸,都是昭冥的燭霄修士,


    天知道那個組織裏還藏著什麽樣的老怪物。


    蒲留軒作為君遷子曾經的生死之交,就算君遷子不會對他動手,


    也保不準鎮撫司的那些人,為了獲得昭冥的信息,會拿蒲留軒當誘餌,誘使君遷子出現。


    連玄霄頓了一下,緩緩道:“快了吧...”


    山長的臉上古怪神情一閃即逝,既像是歎息傷感,又像是擔憂憂愁。


    密集腳步聲再次傳來,


    鬱飛羽與其他幾名太皞山領隊也從觀眾席上走下,從擂台上扶起了邊辰沛。


    “不要扶我!”


    滿身狼藉的邊辰沛,甩開了扶持,踉蹌著跳下擂台。


    穀匱


    由於擂台禁製的保護,他除了臉上涕淚橫流、滿是青紫傷痕之外,身軀並沒有受多麽嚴重的傷。


    但對於這位審判院的天之驕子而言,當著各國學子、數萬觀眾的麵,被淩虐成這幅模樣,已經是最大的傷害。


    “你!”


    邊辰沛聲音略微顫抖,艱難地抬起手臂,指向李昂,咆哮道:“你作弊!”


    此言一出,遠處觀眾席的觀眾還聽不真切,


    但近處的學宮裁判、太皞山領隊們,俱是神色陡變。


    “邊辰沛!”


    鬱飛羽終於按捺不住火氣,伸手搭在邊辰沛肩膀上,以巡雲修為強令後者放下手臂,“你在胡說些什麽?!”


    太皞山的菁英弟子,被修為低兩階的學宮學子擊敗,已經夠難看的了,


    失敗後發瘋,胡言亂語,更是要將太皞山臉麵丟盡。


    “我沒胡說!”


    邊辰沛不顧臉上幹涸的淚痕,表情扭曲道:“這個人身上有問題!


    你們在台下看不出來,


    剛才在擂台上,他使用三棱槍和我的念力匕首相撞,根本不是尋常念學修士該有的力量!


    即便以念代武,也模擬不出來。


    而且!!”


    邊辰沛攤開手掌,露出藏在手心的念針。


    那根念針極其纖細渺小,即便在陽光照耀下,也需要貼近距離,才能勉強看清。


    “為了能提升控製精度,念針通體都會使用特異材料,


    不管是金屬還是玉石,


    尋常念針的形製大小,都與圓筷接近,


    小一些的念針,最多也就能縮小到縫衣針的水平。”


    邊辰沛咬牙切齒說道:“但這根,是審判院特製的狼毫念針,在保證感應精度的同時,


    做到了細如毛發,最適合暗中突襲,


    被擊中者有時候甚至連自己被念針貫穿了都不知道。


    方才我以狼毫念針,施展我審判院的蜂刺念術秘法,打在他身上,


    竟然連皮膚都沒能鑽透!


    這難道正常嗎?


    他是念師、符師,不是煉體武者!”


    “...”


    在場眾人不禁沉默下來,


    幾位學宮裁判眉頭微皺,從邊辰沛手中拿起狼毫念針仔細觀察,確實如他所說,念針頂部扭曲彎折,像是迎頭撞上了堅固鐵板一般。


    “你確定?”


    鬱飛羽語氣不由得嚴肅起來,“也許是你在施展念術的時候,意外撞上了李昂的三棱槍,誤以為自己命中了他的身體,


    又或者是念針撞在了他的鼉龍甲上。”


    “不可能!”


    邊辰沛尖聲道:“我已站在巡雲境門檻,


    念針是擊中的兵刃,還是擊中的人身,這我難道都能分辨錯嗎?


    至於鼉龍甲,任誰都知道,那東西隻能防禦尋常刀劍劈砍,根本防不住狼毫念針!


    他,他的身軀不正常!


    我在審判院長大,見過黑獄中關押的那些妖魔,不會認錯,


    他一定是修行了魔道秘法,或者使用了禁忌異類!所以才能以肉身抗住狼毫念針!”


    “胡說!”


    一名學宮裁判忍不住拍桌而起,朝著邊辰沛怒斥道:“我們學宮大門有禁製,監學樓有禁製,擂台也有禁製,


    難道你是說李昂能夠瞞過這麽多重禁製,騙過這麽多司業博士,登上擂台嗎?


    妄想也要有個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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