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馮說道:“鳳儀年間那場洪水,書本上應該講過吧?”


    “那場洪災?”


    “嗯。”


    蘇馮點頭道:“當年河東道、都畿道天降暴雨,連綿兩月。


    朝廷、學宮、鎮撫司、各地書院、各州府兵,傾盡全力鞏固河堤,消耗了無數人力物力財力,這才堪堪穩住堤壩。


    然而有魔修為了一己私利,圍殺了棲息在河底的、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鎮河螭獸,導致河堤決口,洪水疾馳奔入平原。


    兩道之地,全被洪水浸沒。房屋倒塌,車馬衝走,村莊鄉鎮都被淹在水下,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滿目淒涼。”


    李昂沉默了一下,洪災一旦爆發,波及到沿河兩岸上百州府,受災者高達百萬,甚至千萬,


    並且事後還有疾病傳播、土壤堿化、糧食減產等問題,比鈍刀子割肉的水毒疫病還要嚴重。


    鳳儀年間,正好是山長年幼的時候。


    親眼目睹洪災之恐怖,難怪山長在位的這幾十年來,學宮對水利建設無比重視。


    李昂想了想問道:“即便以如今虞國的國力,還是無法消弭洪災隱患麽?”


    “濁河河水滿是泥沙,堤壩修高一尺,水位便漲八寸。堤壩越修越高,比兩岸城鎮都高個兩、三丈。堪稱地上懸河。”


    蘇馮攤手道:“濁水一石,含泥六鬥。


    每時每刻都有那麽多泥沙順流而下,修士再厲害,也終究是人,不是神佛,不可能憑空銷毀掉河中泥沙。


    其次,濁水底下可是連通著九幽的。


    九幽暗河遍布天下,地勢之複雜沒人能說得清。


    可能河東道、都畿道沒怎麽降雨,但其他地方的暴雨,通過九幽暗河,湧入濁水之中,令濁水突然上漲,形成洪災。


    也就是所謂的,天威難測。”


    “這還真是...”


    李昂咂了咂嘴巴,怎麽感覺虞國坐在無數隱患堆疊的火藥桶上啊?哪裏都有風險存在。


    “嚇了一跳吧?哈哈,當初我知道的時候,也整晚整晚睡不著覺。恨不得跑到朱雀大街上,向市民講述風險。跟杞人憂天似的。”


    蘇馮笑道:“放寬心些,等你權限上來,讀了藏書閣更多禁書,差不多就能適應了。


    普通人尚且都能吃一塹長一智,何況是聰明人無數的學宮?


    相較於前隋,虞國已經建了更多堤壩、水庫、排水閘門,還在關鍵渡口,安排了鎮撫司和府兵駐守,盡可能將洪災風險降到最低。


    咱們暗處維持秩序的力量和手段,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再來一次大洪災的概率,差不多相當於昊天掌教突然宣布放棄信仰,來學宮參加新生考試。”


    虞國又不承認雙重國籍,掌教來的話那還得給他補發個戶籍——必須得是長安的。


    李昂揉了揉眉心,決定不再為了這事憂慮。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在酒宴的吟詩聲中,天艟慢慢悠悠地向西航行,在深夜時分抵達了霞山。


    早就在學宮山門外等候的馬車,將醉醺醺的眾人接回各自家中,李昂也乘上車輛,返回久違的金城坊宅邸——


    試煉裏發生了太多事情,是該好好休息下了。


    ————


    “呼。”


    清晨,睡飽了的李昂在自家床上醒來,熟練地釋放念力,取來毛巾熱水,刷牙洗漱完,走到客廳和柴柴、伽羅一起吃早飯。


    早飯包括且不限於粥,煎蛋,酒糟腐乳,油條,鹹菜,肉麥餅,牛奶,包子...


    李昂看著滿滿一桌的食物,已經見怪不怪了。


    柴柴飯量比他還大,


    而伽羅又是煉體武者,飯量格外大——她在金城坊住的時候,一開始還有些小女生的不好意思,刻意縮小飯量,隻吃三碗飯就說飽了。


    看了幾天柴柴的食單之後,這才放開了吃。


    叮鈴當啷——


    柴柴和伽羅坐在桌子兩側,手裏捧著比她們臉還大的碗,拿著筷子悶頭幹飯,


    已經吃完的李昂淡定地坐在中間,翻閱著今日份的報紙,


    時不時釋放念力,取走兩人吃光的盤子,放在水池裏洗幹淨,整齊疊放好。


    隨著家裏飯菜消耗量增加,灶台已經很久沒有生火做飯了,基本都是叫酒樓的菜。


    沿街酒樓,會在飯點準時派店小二送菜譜過來,請李昂這個大主顧點菜。


    得到菜單後立刻開工,做好了裝在食盒裏送來。


    李昂都有點想建議他們開發個外賣業務了。


    “今天有什麽新聞嗎?”


    柴柴放下粥碗,隨口問道。


    “沒什麽大新聞。”


    李昂看了她一眼,釋放念力,撥去她臉頰上殘留的兩顆米粒,“南詔六國的某個國主病死了,估計內部會打一場仗。


    江南東道準備給有新生兒的家庭發放一隻羊羔。”


    “發放羊羔?”


    柴柴疑惑地歪了歪腦袋,“這是什麽意思?”


    李昂撇嘴道:“鼓勵生育唄。”


    “啊?”


    柴柴驚詫地瞪大了眼睛,“江南道不是人口稠密麽?這還要鼓勵啊?”


    “今時不同往日了嘛,工坊產出的財富,要比耕地種田多得多,勞工數量自然越多越好。


    那邊的官府還貼了告示,上麵寫‘多生快生,幸福一生。’


    ‘生子生女都一樣,女兒更孝爹和娘’之類的標語。”


    助產鉗和病坊培訓助產婆,大幅度降低了嬰兒與產婦死亡率。而工坊又不怎麽挑男工、女工。


    李昂搖了搖頭,“另外還有海運,這次學術交流,帶動開發了通往西國的海上商路。沿海的州府忙著造船,都缺人力。


    前段時間紀玲琅還跟我提起過,咱洢州老家的沙德掌櫃,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還把商號的名字改了,改成沙龍商號。”


    “沙龍?”


    “其實就是我從他腿裏拔出的那條長蟲。”


    提起這事,李昂也忍不住滿頭黑線,“貌似沙掌櫃現在迷上了收集各類寄生蟲,去其他國家做生意,每到一處就要拿出泡有各類寄生蟲的酒壇,以親身經曆跟外國人講述喝生水、吃生食的危害。”


    某種程度上,沙德這也算是蹭了李昂的熱度。不過他宣傳多喝熱水,也算是對世人有利,李昂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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