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伴隨著輕響聲,金城坊宅邸密室的地麵裂開一道豁口,李昂從地下鑽了出來。


    他已經提前用墨絲分身偵查過,宅邸中空無一人,因此放心地拉開密室暗門,來到書房。


    先是與墨絲拚得你死我活,再一路緊趕慢趕從城外返回,


    李昂坐在書桌前,疲憊地長舒了一口氣。


    不過,夜晚還沒有結束。


    他拿起桌上的便簽,掃了一眼。


    上麵是柴柴的筆跡,寫著她利用仿聲符偽裝李昂期間,邱楓、伽羅還有李樂菱登門的事情,以及讓李昂現在馬上趕去婚禮現場。


    “衣服被鳥屎弄髒了,所以沒穿衣服,要待在書房裏...”


    李昂又頭疼又好笑地揉了揉眉心,“她還真想得出來。”


    不知為何,在提起李樂菱她們登門拜訪的時候,柴柴的語氣有些心虛。也不知道具體說了什麽。


    算了,見麵再說吧。


    李昂指尖火苗一閃,將便簽燒成灰燼,正要出門時,心口處卻傳來異動。


    這次並非墨絲,而是...苦境蓮。


    黑色蓮花的花瓣齊齊合攏,如同向日葵般,指向東南方向。


    李昂臉色微變,腦海中瞬間浮現起槐靈的身影——上次苦境蓮顯現出類似變化,也是因為槐靈的呼喚。


    “...”


    李昂腳底踩在地上,滲出無數墨絲,融入地下。


    他自己收拾一番,乘坐馬車前往芙蓉園。墨絲分身則帶上苦境蓮,去往蓮花指引方向。


    槐靈還欠自己一個願望,


    自己也正好去試探一番,看看那個摧毀了伽藍宗的老秀才,其所說的長安妖魔是不是槐靈。


    ————


    敬安坊,某座無人居住的宅邸中。


    全身被夜行衣籠罩的墨絲分身,踏入宅邸後院的密林。


    苦境蓮所指引的方向,就是這裏沒錯。


    墨絲分身停下腳步,靜靜等待。


    踏踏踏。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戴著兜帽圍巾的身影走近過來。


    正是聶鈺環。


    一年未見,她長高了不少,先是朝墨絲分身恭敬地鞠了一躬,再稍側過身。


    沙沙——


    枝杈搖晃,樹葉作響,


    聶鈺環身後,一顆鬆樹的枯老樹皮徐徐變化,顯現出女子的臉龐輪廓。


    槐靈。


    墨絲分身沙啞問道:“是你找我?”


    “是。”


    槐靈的聲音依舊空靈,“依照上次的約定,我還欠你一個願望。


    因此我這次自作主張,將願望兌換成了你應該會感興趣的情報。”


    “什麽情報?”


    “長安城,混亂在即。”


    槐靈平靜道:“你可以趁現在,帶著珍視的人離開長安,遠離危險。”


    “長安混亂在即?”


    墨絲分身眉頭緊皺,“因為什麽?事發時間是什麽時候?事發地點在哪?涉事人員有誰?”


    “無可奉告。”


    槐靈淡淡道:“我隻知道會有危險,不知道會以何種形式發生。”


    墨絲分身陷入沉默。槐靈很可能是前隋時候就存在的、活了四五百年以上的老怪物。


    長安百姓在她看來,就跟家門口不斷繁衍生息的螻蟻差不多。


    ‘長安城有危險,這描述也太模糊了。就算我去向鎮撫司匿名報告,鎮撫司也無從查起。’


    李昂心思急轉,控製墨絲分身繼續說道:“一則模糊不清的情報,恐怕比不上一個願望的價值。”


    槐靈眉頭微皺,停頓片刻,方才說道:“此時此刻,城中潛入了兩名燭霄修士。”


    這條情報就具體的多,李昂下意識問道:“誰?”


    “不清楚,他們身上穿著能隔離感知的衣物。”


    槐靈淡淡道:“停留地點大約在,頒政坊。”


    頒政坊?


    李昂心底一悚,頒政坊毗鄰皇城,有大量寺廟,是科舉學子聚集之地,


    同時也坐落著負責巡察長安的右軍巡院,以及...鎮撫司總部。


    兩名偷偷潛入進城的燭霄修士,不遠離鎮撫司,反而主動接近?


    不安情緒蔓延滋生,墨絲分身朝槐靈和聶鈺環點了點頭,隨後腳掌蹬踏地麵,身形消失在陰影之中。


    ————


    芙蓉園,紫雲樓中,婚禮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伴隨著信修樞機溫和慈祥的話語,李惠與閻萱在萬眾矚目中,飲下了交杯酒。


    “既見如花麵,何須著繡衣。終為比翼鳥,他日會雙飛。”


    幾位皇子走上前,幫李惠脫去外衣。


    “少來鬢發好,不用帽惑遮。”“假花上有銜花鳥,真花更有采花人。”


    女方親屬們,為閻萱摘去頭飾,取下頭上佩戴著的鮮花。


    “月裏裟羅樹,枝高難可攀。暫借牙梳子,笄發卻歸還。”


    男女親屬,為李惠閻萱梳頭合發。


    一係列複雜儀式過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新婚夫婦身上,


    李樂菱也看向自己的兄長與嫂子,暫時不去想李昂為什麽還沒有來。


    終於,信修樞機微笑著,念出了最後的儀式詞句,“天交織女渡河津,來向人間隻為人。四畔旁人總遠去,從他夫婦一團新。”


    長樂坊酒樓上,盧雨楠伸手,拉住了錦囊開口的繩索。


    頒政坊街道旁的食攤處,猿叟打了個哈欠,鬼鍬扭了扭脖子,二人緩緩起身,在食攤桌麵上留下幾枚銅板。


    大業坊,李昂本人看著車廂窗簾外停滯不前的擁堵人群,一咬牙,在車夫的疑惑目光中,跳下車廂,奔向芙蓉園方向。


    墨絲分身則向著相反方向,往頒政坊疾馳。


    紫雲樓上,信修樞機接過侍者遞上的紅色印泥,此前所有儀式,都遵循著古老周禮。而按照太皞山的習俗,則要在新婚夫婦的額頭,用印泥印一下。


    他伸手沾了點紅泥,在李惠的眉心輕點一下,微笑著拉長了聲音,“至此...”


    再轉身麵向閻萱,手中紅泥點在了她的眉心,“禮成。”


    鐺鐺鐺——


    二十四道昊天鍾聲適時響起,長安城一百零八坊,齊齊升起璀璨焰火。


    長安百姓抬頭仰望漫天煙花,眼眸中倒映著絢爛色彩,


    紫雲樓下方的一座座帷帳裏,賓客們舉杯共飲,祝越王殿下婚姻永遠美滿幸福。


    嗡!


    殿上,閻萱的雙眸瞬間變得慘白一片,她張著嘴巴,無聲呐喊,


    而信修樞機的手指,則像是粘在其眉心一般,無法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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