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伽羅撇了撇嘴,突然停下腳步,認真說道:“乞巧節那天晚上,應該不止是魔教襲擊那麽簡單吧?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從你們學宮的動向來看,貌似很嚴重的樣子。


    學宮樹敵眾多,你又是這一代學子裏名聲最大的那一個。說不定會有針對你的陰謀陽謀。


    如果,如果虞國待不下去,你就偷偷跑來草原找我。”


    她頓了一下,微笑道:“蠻荒有蠻荒的好處,草原寬廣遼闊,藏幾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好。”


    李昂認真地點了點頭,心底暗歎一聲。


    昭冥實力深不可測,這次襲擊長安遠遠沒有動用全力,隻是試探而已。


    自己已經暴露,大概率被昭冥列為敵對目標,往後行動,要更小心謹慎才行。否則就會為身邊的人帶來災禍。


    二人在河岸邊靜靜站了一陣,李昂看著波濤洶湧的河麵,伽羅則看著李昂。


    昊天鍾聲響起,馬車也裝齊了貨物,從路邊平地走上官道。


    “我該走了。”


    伽羅望了眼馬車,後退著揮手笑道:“有緣再見。”


    世界蒼茫,即便是能飛天遁地的修士,也無法縮短遙遠路途。


    “有緣再見。”


    李昂站在原地朝著馬車揮手,望著車輛逐漸縮小的背影。


    突然,


    哐啷一聲,車輛門被猛地拉開,伽羅從車上跳下,飛奔過來,帶著衝力抱了李昂一下。


    “呼,”


    伽羅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鬆開懷抱,朝李昂輕挑下巴,笑道:“總覺得缺了點什麽,這樣才對。


    我走啦,保管好這個哦。”


    說罷,她便瀟灑地轉過身,發絲飛揚掠過李昂筆尖,蹦跳著重新追上馬車,跳向車廂。


    隻剩下李昂一臉茫然,手裏還拿著一顆還殘留著些許溫度的、琥珀般溫潤的狼牙吊墜。


    車隊漸行漸遠,直至與風沙融為一體,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


    李昂拿著狼牙吊墜,慢慢走回城門,


    厲緯注意到了他手裏的吊墜細繩,疑惑道:“誒,這不是...”


    砰!


    楊域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免得他說出什麽令人尷尬的話,搶先大聲道:“糟了,假期作業還沒完成,走,補作業去。”


    說罷,楊域便架起厲緯,帶著他跳上回城的馬車。


    李樂菱收回看著吊墜的視線,說道:“我們還要看望閻姐姐,先走了。”


    乞巧節的風波沒那麽快過去,


    閻萱以養病為理由,留在學宮觀察,


    而越王李惠,似乎也被山長交代了一部分實情。這些天基本沒怎麽在外露麵,待在學宮裏陪著妻子——


    前往湛泉進修要等到冬季,因此還有段時間可以留在虞國。


    李樂菱、邱楓她們也乘上馬車駛向學宮,城門處隻剩下了李昂與柴柴兩人。


    “回家?”


    李昂歪頭問道。


    “嗯?”


    柴柴有些惆悵,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同一屋簷下生活了這麽久的朋友,突然遠走,實在讓人難以適應。


    “那還是去吃飯吧。”


    看她這樣李昂就明白她心情不好,無奈搖頭,拉著她登上馬車,招呼馬車車夫向城西最好的酒樓駛去。


    ————


    周國邊境,城鎮,茶館隔間。


    中年儒士打扮的君遷子,正坐在桌後,隨意翻閱著虞國的長安報刊。


    在周國想要看到虞國的報刊,並不算特別困難——周國的商旅、官僚、理學愛好者、文人士子等,都會訂閱,隻不過在日期上要晚個幾天。


    “信修樞機匆匆帶著使團離開長安,看來,連玄霄已經將昭冥的消息,轉告給了太皞山。”


    君遷子翻過報刊頁麵,漫不經心說道。


    茶館隔間的卷簾沒有拉上,周圍隔間都有客人、夥計,


    奇怪的是,他們仿佛看不見這間隔間,聽不到其中傳來的“信修樞機”、“太皞山”等敏感詞匯。


    “弟子無能。”


    坐在茶座另一側的鴉九,低下頭,恭敬道,“計劃出了差錯,被李昂所擾,沒能借信修樞機之手,除去虞帝。”


    “李昂...”


    君遷子合上報刊頁麵,抬頭歎息道:“他是蒲兄的弟子吧?


    嗬,天下還真是小,當年蒲兄和我一同從洢州出來,一同考上學宮,一同擔任博士。甚至還一同得到了在東君樓任職的機會。


    他將機會交給了我,讓我得以看清這世間的真相。”


    君遷子懷念地搖了搖頭,對鴉九說道:“不怪你,虞帝身邊有高手護衛,沒那麽好殺,何況虞國的支柱本來就不是一個兩個皇帝。


    襲擊失敗,正好可以讓虞國的視線轉移,隱藏我們的真實目的——從興慶宮龍池裏拿走那件東西。”


    君遷子手掌一翻,掌心出現一塊鏽跡斑駁、刻有銘文的青銅碎片,


    如果李昂在這裏的話,一定能瞬間認出其銘文風格,與他在太原郡棲水村地下得到的青銅甗,畫風一致。


    隻不過君遷子手裏這塊青銅碎片,要更加古老悠久,上麵銘文扭曲歪斜,仿佛不是人類雕刻出來一般。


    隻是看上一眼,都能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收集了八塊,還剩下五塊。”


    君遷子喃喃自語,收起青銅碎片。


    “咳咳咳1


    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茶館後方傳來。


    周圍的顧客夥計,或者說鴉九的傀儡們,無視了那幾乎要把肺都咳出來的淒厲咳嗽聲,自顧自地幹著自己的事情。


    “君遷子1


    猿叟沙啞吼道,“君遷子1


    “看來他醒了。”


    君遷子朝鴉九微微一笑,起身穿過走廊,來到了茶館後院。


    後院柴房出乎意料的幹淨整潔,裏麵放著兩根房梁柱子一般高大的玻璃容器——考慮到周國玻璃的價格與稀缺程度,顯然是君遷子自己用術法製造的。


    這兩個容器,都灌注著七成滿的墨綠色渾濁液體,


    猿叟浸泡在一個容器裏,


    旁邊容器則泡著鬼鍬的腦袋——那顆腦袋的眼皮不斷顫動,脖頸斷麵下方,垂著一連串模糊不清、形狀詭異的血肉器官,


    正隨著墨綠色渾濁液體,而搖曳漂福器官中間還裂開了一道傷口,像是小了一號的吞噬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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