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萬靈書的狀態來看,它無疑是被當做正常的前隋修士筆記,收藏於藏書閣中。


    也就是說,它之前在被藏書閣檢查的時候,沒有表現出異常。


    “有人曾經得到過萬靈書,並且通過某種方式,撕下了一張書頁,形成了通靈紙。直到我將通靈紙帶來,將萬靈書重新激活。


    當然,也有可能是萬靈書自己主動將一張通靈紙分裂出去...”


    李昂眯著眼睛,飛快思索。萬靈書以宿主的一切為食,絕非善類,


    自己已經被墨絲寄生,沒有精力去抵抗新的詛咒。


    如果不能毀掉,那麽能不能丟棄?


    李昂試著將萬靈書放回架子上,卻發現隻要自己的視線中丟失萬靈書,那麽再轉頭時,它就會重新出現在身邊。


    毀不掉,丟不掉,簡直就像卡在牙縫裏的牛肉絲一樣。


    李昂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壓下心底煩躁,冷靜片刻後,拿起萬靈書,走到樓下大廳,詢問管理員,“勞駕教習,我想查一查這本書的入庫時間,和借閱曆史。”


    “嗯?”


    教習從雜誌中收回視線,瞥了眼李昂手中的萬靈書——一旦周圍出現除李昂之外的人,萬靈書就會變回魔修日記。


    李昂帶著監學部的印章,有查閱權限,


    “好吧。”


    教習點了點頭,拿起萬靈書,走進隔壁房間。過了一會兒走出來,有些困惑地說道:“這本書的記錄查不到。”


    李昂皺眉問道:“怎麽會?藏書閣不應該一切都有記錄麽?”


    教習點頭道:“是這樣沒錯,不過藏書閣十幾年前發生了一場事故,一些借閱記錄遭到焚毀。可能這本書也在名單上。”


    十幾年前...


    李昂瞬間反應過來,這個時間點正是君遷子叛逃的時候。


    會是巧合嗎?還是說這是某種陰謀...


    李昂懷著疑慮,離開學宮,在晚霞照耀下返回了金城坊宅郟


    剛一進門,就聽見宋紹元、尤笑交談甚歡,以及...蒲留軒的聲音。


    “老師?”


    李昂驚喜看見,自己的老師蒲留軒,師母關麗姝,正坐在廳堂裏吃著飯。關麗姝懷中,還抱著二人的兒子。


    “你們怎麽來長安了?也不寫信說一聲,我好去城門外迎接。”


    李昂快步走入庭院,將裝有萬靈書的包裹,用念力放進書房。


    “坐學宮馬車來的,路途總共也就兩天,比寄信還要快些。幹脆就不寫信了。”


    蒲留軒微笑說道:“快坐吧,你師娘給你做了黃花魚。”


    飯桌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李昂和宋紹元同時離開的洢州,仔細算來已經有兩年半了,回憶起在州學讀書的時光,多有感慨。


    蒲留軒微笑著講述洢州這些年來的變化,由於李昂、宋紹元都考進了學宮,洢州州學算是創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入學率明顯提升。


    宋紹元家之前開的酒樓,顧客絡繹不絕,


    李昂這個小藥王神家的老宅,更是被洢州百姓小心看護,門口的落葉、積雪都有人主動打掃。


    幾人邊喝酒吃菜,邊閑聊著洢州的事情,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深夜。


    宋紹元被尤笑拖回了家,


    而蒲留軒則趁著妻子兒子去庭院觀月的功夫,給了李昂一個眼神——宋紹元也是他在州學的弟子之一,但有些話,不適合當著他的麵聊。


    “老師,”


    李昂用念力將房門虛掩上,皺眉凝重說道:“您突然來長安,是因為君遷子的事情麽?”


    之前蒲留軒說,他一家是乘坐學宮馬車,緊急來的長安,連信件也來不及寄。怎麽看都像是倉促行事。


    “嗯。”


    蒲留軒點了點頭,“長安七夕節發生的事情,鎮撫司的人已經跟我說了。陳丹丘祭酒擔心有人會對我不利,所以讓我先返回學宮。”


    蒲留軒的用詞是“有人”,而非特指“君遷子”。很顯然,要害他的人不止一個兩個。


    “老師,您當年和君遷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李昂皺起眉頭,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想問的問題。


    “唉,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


    這也怪我,當初覺得君遷子已經死了,所以就沒有跟你講明白這件事情,平白多了這麽多波折。”


    蒲留軒苦笑著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你應該在居岫、山長那裏聽到過吧?我和君遷子都是洢州學子,同一年考進學宮,彼此引為知己。


    他的符學天賦卓絕,年紀輕輕便達到巡雲高階。而他的理學天賦則更高,曾與蘇馮齊名。被視為學宮未來的中流砥柱。


    那個時候的他,是個很耀眼的人。”


    “耀眼?”


    李昂一挑眉梢。


    “沒錯,什麽問題都難不倒他,什麽困境也困不住他。我和他走遍了虞國的上百個州府,每到一地,就幫助當地百姓修建道路、橋梁、水渠,治理水旱蝗災。”


    蒲留軒慢慢道:“在外遊曆條件艱苦,我和他的最大樂趣,便是在忙完一天後,燈下夜談。談論著虞國與學宮的未來,談論該怎麽樣,用自身才學,來改善虞國百姓的境遇。”


    蒲留軒頓了一下,情緒複雜地笑道:“當時我們都還年輕,說話不著邊際,有過許多瘋狂想法。


    比如,將十萬荒山夷為平地,讓天竺那邊的潮濕水汽,吹拂進虞國西域,為荒漠帶來降雨;


    在黃河上遊的黃土上,種滿樹木,以改善下遊的泥沙淤積;


    繁育成千上萬的咫尺蟲,每個州縣、鄉鎮,都配發一隻。來自長安的政令,一夕之間,即可抵達地方,削弱世家豪門在各地的影響力;


    甚至還包括一些對朝廷有些大不敬的想法。”


    蒲留軒莞爾一笑,李昂立刻心領神會——虞國民間一直有著“李氏與學宮共天下”的說法,但當曆代天子、朝廷重臣都是學宮門徒的時候,


    學宮真的還需要一位皇帝騎在頭上,派遣所謂的“學監”駐守在學宮嗎?


    為何不...更進一步?索取更大的權力?


    學宮中抱有這樣想法的人,一直存在。不過無論是博士還是學子,都默契地不去談論。


    “可能天才都有些恃才傲物。排除掉有些高傲這一點,那個時候,他就是最標準的學宮優秀學子。”


    蒲留軒說道:“直到有一次,我和他去十萬荒山中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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