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走了是什麽意思。”


    紀玲琅走上前,皺眉問道。


    那名車站人員說道:“廬州地界已經下了兩天雨,半刻時辰前,山體垮塌,弄斷了前麵一座有鐵軌的橋。”


    柴柴問道:“需要多久修好?”


    “不好說。”


    車站人員搖頭道:“現在還下著暴雨,不知道修橋的鐵軌和磚石什麽時候能運到。”


    說罷,他就穿過走廊,到下一節車廂通報情況,讓乘客們下車。


    “怎麽這麽巧?”


    紀玲琅壓低了聲音,“該不會是有別的原因吧?”


    “先下車再說吧。”


    李昂搖了搖頭,控製高空中飛鳥形狀的墨絲分身,沿著鐵軌方向,向前疾馳。


    墨絲飛鳥穿過廬州城,在城南三十裏外的山林間,看到一座垮塌了一半的石質橋梁。


    幾十名力夫、鎮撫司士卒,以及穿著白鹿書院製服的修士,站在橋梁一側的雨棚下,討論著緊急修橋的可能性。


    修士用於施工建設的手段有很多,聽雨境的土化符,巡雲境的裂地術、掘穴術、熔鐵鑄鐵術、土融符、爆破符等等。


    隻要朝廷願意下撥足夠的資源,建造效率並不輸異界多少。


    不過現在大雨滂沱,橋梁兩側的山體隨時都有再次垮塌的可能,再加上河水湍急,泥沙渾濁,時不時有原木順流漂下,


    強行施工不能保證橋梁質量。


    一行人商議之後,還是決定等雨停了再動工。


    墨絲飛鳥在高空中默默監聽完了他們的談話,隨後又俯衝到山林裏,鑽入岩層下方,通過挖掘土石,確認沒有靈氣波動的痕跡,排除了有人搗鬼、故意弄垮橋梁的可能。


    廬州車站裏的李昂這才稍稍放心。


    尤笑懷裏,剛換好尿布的小嬰兒被汽笛聲嚇到,又啼哭起來。


    柴柴連忙從包裹裏翻找出一張隔音符,遞給尤笑,讓她將符籙貼在繈褓下方,隔絕汽笛聲響。


    剛滿三月的小嬰兒顯然經不起冒雨前進,李昂打消了用念力飛往洢州的念頭,著柴柴他們,在車站人員的帶領下,乘坐馬車前往城中暫歇。


    ————


    悅來客棧,天下間知名度最高的連鎖經營客棧。


    說是連鎖,其實也有些勉強。太多客棧都叫這個名字,沒有總舵、總店,有時候一座州城裏,能有三四家悅來客棧,往往得加上具體街道才能找到。


    位於望月街的悅來客棧,就是廬州城中經營情況最好、名聲最大的那一間。


    隻是此時此刻,對於客棧的劉掌櫃而言,這份名聲卻成了他不想要的累贅。


    清明在即,出行的人本就多,再加上大雨滂沱,交通阻滯,客棧人滿為患。


    “各位客人請回吧,本店實在沒有空餘房間了!”


    劉掌櫃站在櫃台後麵,和賬房先生一起拚命地揮著手,然而因為雨勢被迫滯留城裏的旅客們,卻絲毫不給麵子。


    兩個身形魁梧的壯漢,擠過人群,將一塊玉質腰牌拍在櫃台上,微笑道:“我們是魚龍商號的管事,麻煩掌櫃的通融一二。”


    魚龍商號是江南兩道數一數二的商號,這些年異軍突起,大有躋身虞國前十之勢,實在得罪不起。


    劉掌櫃一縮脖子,勸說對方另外找家客棧的話語卡在了喉嚨之中。


    “不知掌櫃有沒有聽過定山居士的名號?我家主人帶著家卷榮歸故裏,還請麻煩騰出三間上房。”


    定山居士...貌似是上一任穎州太守的自號吧?得,又是一位得罪不起的。


    “在下飛航商號...”


    “在下潤州張氏...”


    自詡背景過硬的旅客們紛紛報上名號,擠在大堂裏的普通旅客見狀,隻好向店小二借了傘,冒著大雨出門去其他客棧碰碰運氣。


    賬房先生抓住空隙,壓低聲音對劉掌櫃說道:“掌櫃的,這麽多客人,剩餘房間住不下了啊!”


    “還能有什麽辦法,都開罪不得,隻能當一回惡人了。”


    劉掌櫃神色一暗,從懷裏拿出一疊飛錢,拉來幾名夥計,讓他們去樓上客房問問,有沒有旅客願意把房間讓出來,拿錢去別的客棧住店。


    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樓上旅客已經放好了行禮,現在要求他們走人,自然一萬個不願意。


    劉掌櫃隻好自掏腰包,又掏了百來貫飛錢出來,這才有幾名旅客不情不願地拿錢走人,騰出房間。


    “人好多啊。”


    柴柴走到客棧門外,咋舌道。


    “畢竟現在下著雨嘛。”


    李昂聽著店裏的嘈雜聲響,眉頭微皺,以他的地位,自然可以亮出身份,讓掌櫃安排上房,不過他平時沒有以權謀私的習慣。


    “沒房間的話我們就去廬州病坊暫住一晚吧?”


    宋紹元提議道:“能有個地方休息即可。”


    “我先去問問吧,有房間最好。”


    李昂走上前去,剛要詢問掌櫃,就聽到二樓樓梯處傳來的驚愕聲音,“李小郎君?”


    他轉頭看去,卻見金無算府上的金管事站在那裏,身後站著兩名護衛。


    李昂一挑眉梢,問道:“金管事?你怎麽在這?”


    “陪我家主人回鄉。”


    金管事目光一暗,三言兩語交代了幾句。


    金無算在確診癌症後,身體每況愈下,在長安城強撐了三個月,處理好了各個商號以及琉光錢莊的首尾,卸下了各種職務,正式退休。


    他想在生命盡頭,再看一眼嶺南故鄉,於是帶上管家、護衛,乘坐列車前往南方,沒想到也遇到了大雨,滯留廬州。


    李昂稍有些詫異道:“金掌櫃沒帶家卷?”


    金管事搖頭道:“沒帶。大郎說近鄉情怯,擔憂家鄉有什麽不幸的事情,幹脆讓家卷留在長安。”


    這算什麽理由?


    李昂眨了眨眼睛,心底隱隱有了些猜測。


    金無算的生意規模實在是太大了,利益鏈條根蟠節錯,最大的那份自然是獻給大明宮中的帝後二人,


    其餘的,什麽李虞宗室、兩京貴胃、高官權貴,都在其中有一份。


    有些中低層次的官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私底下收受的禮金,草蛇灰線追朔上去,也屬於金無算的產業。


    他將家卷留在長安,恐怕也是在向帝後二人表示忠心,


    希望皇帝皇後能看在他這麽多年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的份上,保他子女的富貴安穩。不要兔死狗烹。


    李昂經常出入皇宮,早就明白了天家無情的道理,不過皇帝皇後還算比較念舊,金無算的子女應該會安然無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問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黑燈夏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黑燈夏火並收藏問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