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先冷靜。


    李昂壓製住強烈的情緒波動,心思急轉。


    懷表時間向前跳了四分鍾,意味著夢貘發動了它的能力。這未必不是好事,最起碼證明了幾件事情。


    一,夢貘有能力感應外界,並且針對外界威脅,做出反應。


    二,夢貘的能力,很可能影響不了墨絲。


    第二條結論是根據第一條產生的。所有人所站位置,說話內容,都沒有變動,乃至記憶也沒有出現空白,唯獨墨絲懷表往前走了四分鍾。


    自己或者別人,在這四分鍾的時間裏,做了什麽,或者發生了什麽,才觸發了夢貘的應對機製.


    三,根據以上兩點,自己可以利用墨絲的特性,避開夢貘操縱記憶、修改現實的能力。


    問題在於,怎麽做。


    李昂思考片刻,控製墨絲在後背皮膚下麵,形成微小的世界語文字,記錄下剛才發生的一切,以及現在的時間。


    成功了!


    所有文字刻錄完畢,李昂心底長舒了一口氣。


    這是對夢貘的試探,他已經在腦海中想著如何反抗夢貘,而這段記憶沒有被刪除。


    可能夢貘看不到、理解不了世界語文字,也可能夢貘仍在沉睡,隻有當自己做出實質性的舉動,才會觸發應對機製。


    不管是哪種原因,都對自己有利。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找出觸發夢貘應對機製的原因。


    李昂環顧四周,鹿青崖正在跟妻兒說些什麽,金無算雇傭的護衛還在相互對峙,陳萬毅他們同樣如此。


    “陳司祭,”


    李昂踏出一步。


    “昂兒,你說這些,豈不是置青崖先生於不仁不義麽?”


    母親崔苡忍不住拉了拉李昂的衣服,小聲道:“這樣真的好麽?會不會.有危險?”


    “娘,我有分寸。”


    李昂很自然地搖了搖頭,然後,瞳孔微微放大。


    懷表指針指向了十二點十八分,距離自己上一秒查看,突然向前跳躍了八分鍾的時間!


    等等,這是什麽?


    他的後背之中傳來隱隱約約的輕微瘙癢感,用靈識掃描之後,發現竟然是以世界語形式呈現的墨絲文字。


    這是我自己寫的?


    一眼掃過,所有信息匯聚於腦海,李昂心思急轉。


    假設背上的墨絲文字,真的是自己留下。那麽這不是第一次記憶重置,而是第二次。


    ‘墨絲文字的記錄,在第一次記憶重置後的自己邁出腳步走向陳萬毅的瞬間,戛然而止。


    這意味著,夢貘的觸發機製是走向陳萬毅,準確的說,是走向陳萬毅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


    據此往前倒推,最初的自己曾經走向陳萬毅,發生了什麽事情,結果遭到第一次記憶重置。


    重置後的自己,仍然選擇走向陳萬毅,結果剛邁出腳步,就被夢貘打斷,進度清零。’


    李昂揣測著前兩次重置的起因經過,默默想道,‘不能重蹈覆轍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如果繼續走向陳萬毅,很可能會引發未知後果。


    必須想其他辦法才行。’


    夢貘如此在意陳萬毅,顯然是忌憚後者,或者忌憚後者身上攜帶的某項信息/物品。


    有什麽辦法,能夠在繞開夢貘、避免引起它懷疑的情況下,獲取關鍵線索呢.


    “咳咳!”


    李昂假裝身體虛弱,咳嗽了兩聲,後退來到牆邊坐下。手掌悄然放在了牆角的長條狀木盒之上。


    打開木盒,被墨絲覆蓋的龍隕長槍赫然躺在其中。


    龍隕·令咒,啟動。


    李昂握著長槍,發動了龍隕第二項名為令咒的能力,控製一定範圍內的活物。


    他沒有瞄準活人,而是針對那些被鬼域卷入其中的蟲豸。


    從龍隕長槍之中散發出無形波動,如同漣漪一般,擴散至一米範圍內。


    一隻在趴在牆角的渺小蛾蚋陡然一僵,隨後振翅飛起,緩慢靠近陳萬毅,最終降落在他身上,穿過衣服縫隙,看見了被陳萬毅放在懷中的青銅盒子,以及數根纖細銅針。


    銅針上麵刻滿了文字,都是些神神叨叨的太皞山典籍,任何人隻要將長釘刺入頭顱,就會消弭罪業,變得無比平和。


    ‘豈止是消弭罪業,人都變傻了吧?這不就是額前葉切除術麽?!’


    李昂心底默默道。


    腦前額葉是大腦最重要的區域之一,如果用工具(如鋼錐),穿過眼皮下方的眼眶骨骼,將額前葉的腦蛋白切除,那麽人就會失去產生情緒的能力,變得“溫順祥和,人畜無害”。


    這項手術的推廣者,聲稱此項疾病能治愈嚴重精神疾病患者,與暴力成癮者、智力缺陷者,大力推廣額葉切除術,要將“精神病扼殺於搖籃”,甚至還因此獲得過諾貝爾獎,直到許多年後普羅大眾才意識到其危害。


    “銅針有六根,當好對應陳萬毅最開始說的太皞山六人。


    他們確信,額前葉切除術能應對夢貘的能力。


    之所以一直不敢拿出來,也好理解,打上釘子以後,就徹底成了傻子。”


    李昂睜開雙眼,他已經想到了,破局之法。


    “爹,娘。”


    他輕聲呼喚,李寒泉和崔苡一臉擔憂地看著他,“怎麽了,昂兒。”


    李昂認真道:“我成功了,我考進了學宮,有了一群關心我的老師、朋友,開創了自己的事業,盡可能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每天生活得都很充實滿足。”


    “你這孩子怎麽說胡話呢。”


    崔苡眉頭微皺,不明白李昂說這些話的意思。他們一家,明明是跟著李昂一起去的長安,這些年都住在金城坊宅邸,同一個屋簷下。


    她和丈夫,親眼看著李昂考進了學宮,為虞國百姓謀求福利,發自內心地為兒子感到驕傲自豪——就是李昂一直不肯娶妻這一點,讓夫妻倆有點頭疼。


    明明無論是公主還是柴柴還是邱醫師她們,都挺好的。


    “是不是又頭疼了?來,吃藥。”


    邱楓拿起藥丸準備遞給李昂,一直沉默的李寒泉卻抬手握住了妻子的手腕,輕輕地搖了搖頭。


    “原來是這樣麽。”


    李寒泉已經明白了李昂說這番話的原因,歎了口氣,溫和道:“爹娘都為你驕傲,從今往後,伱要好好生活,照顧好自己。”


    “嗯。”


    李昂重重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抱住了一旁不知所措的柴柴。


    “誒?”


    柴柴臉龐瞬間漲紅,三分迷茫三分不安四分羞惱道:“大,大郎你幹什麽啊?”


    李昂隻是抱著柴柴,感受著她的體溫與心跳。


    記憶已被混淆,他不清楚父母、柴柴他們到底是真是假,此刻的抉擇無比沉重。


    “對不起,還有,謝謝。”


    李昂輕聲說道。


    海量墨絲沿著脊椎攀爬而上,抵達頭顱,覆蓋住整個顱骨,隨後轉變為黃金材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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