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裏瞬間黑了下來,剛剛還低聲交談的幾人也都同時噤聲,全都屏氣凝神的在黑暗中“看”著偏室門口。大概過了緊張的一兩分鍾,那邊的黑暗裏閃爍了幾下帶節奏的綠光,大家才鬆了口氣,又把地上的風燈點起,顯然在這之前他們遇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才會讓這幫粗漢子如此緊張。


    這時一個剃著光頭的男子提著燈走了過來,笑眯眯的說:“喲,怎麽了這是,我看看是誰惹二爺這麽大火氣。”


    二爺不抬頭的回道:“一個不爭氣的夥計,怎麽,來看我笑話?”


    我悄悄打量了一下這個家夥,這人應該就是老何所說北方來的大光頭,這次跟二爺搭夥下地,老何曾經叫我一定要留意這人,聽說身上背著人命,是個狠茬,在北方不算是赫赫有名,但也是臭名昭著。


    大光頭哂笑道:“二爺說哪的話,我這不是怕累著您嗎,這圖您跟這可看了好半天了,我來看看有什麽進展沒,弟兄們的後半輩子可仰仗您了。”


    二爺扔下手裏的筆頭,抬頭看向墓頂,仿佛看透了石層在窺探整座陵寢,半響後,搖搖頭,“這不是一座普通的‘朝仙墓’,這座地宮有三層,分別建於不同的年代,你們要找的東西就在我們腳下。”


    禿頭非常興奮,一拍他鋥亮的後腦勺,直道:“那還等啥,二爺,請吧,咱們下去啊。”


    “不可能。”


    二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掏出一支白沙,“我們能走到這已經是天大的運氣,如果說財寶,上麵那層我保你平安無事的帶走,這一層我可以帶你出去,下一層,必死無疑,裏麵的東西已經不能再露麵了。”


    聽聞此話,禿頭變了臉色,再沒有之前那麽恭敬,“我說二爺,咱們來前可都說好了,就奔著下麵的東西去的,我那些兄弟可不能白死啊。”


    此時我才理解老何的話,這次支鍋很凶險,不僅要走的穴來頭大,就算起鍋的人也不好惹。


    其實我知道二爺他們早都有了退隱的打算,他手下那幾個堂口,另立山頭的也有,金盆洗手的也有,早都散了七七八八,鋪子還能有今天,多虧了老何這幾個忠心耿耿的老夥計支撐,江湖從來不留人,現在見麵還能點頭叫一聲“二爺”的,多半都是衝著當年的情麵,這個年頭,有錢才是爺,管你是幾爺。而且據老何說,二爺這次很匆忙,好幾年了突然就拉人過來了。我知道事情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不然堂堂二爺下地,也不會臨時找道上人來起鍋,可想而知二爺他們這股勢力已經大不如從前,盤口收縮了也不是一星半點。


    想通了這一層我再看周圍這些人,就不如二爺鋪子裏那些夥計那麽麵善了。


    二爺吸了一口煙,絲毫沒理禿頭有些不善的語氣,“彌勒,甭在這跟我裝糊塗,你們東家難道不知道這‘朝仙墓’下麵是什麽?我實話告訴你,這座‘墓’恐怕除了那個人就隻有我能下得來,你們想知道那個人從下麵帶走了什麽,就自己下去看,不過想必曹瘋子也跟你說過其中的凶險吧,不然他也不會當個縮頭烏龜不敢進來。”


    我心裏一驚,看來這批人並非是尋常的散盜,二爺提到的‘曹瘋子’我也好像在哪聽過,看這意思這批人對這座墓早已垂涎許久了,卻沒二爺那般本事可以下來。同時我又有些納悶,二爺為何突然又同意下地,而且‘那個人’又是誰。


    禿頭臉色陰晴不定,不同於二爺的淡定,我現在手心裏全是汗,旁邊那幾個家夥看著漫不經心在閑聊,這時候可都把家夥拿在手上了,這要是一言不合,二爺和小何他們或許不會有事,但是像我這種菜雞肯定多半是走不出去了。


    禿頭明顯猶豫了一下,那一刹那他陰翳的臉色被我完全看在眼裏,我心裏咯噔一聲,就聽他說,“二爺說的是,來之前我家爺說了,下墓之後全憑二爺做主,既然二爺今個不打算下去,那我們幾個今兒就跟您出去。”


    說完禿頭轉身回去吩咐他們的人收拾一下,準備離開。


    小何見禿子離開,湊過去低聲問道:“二爺,我們真不下去了?”


    二爺看了我一眼,把手裏的煙頭掐滅,“是你們不下去了,這座墓太詭異,我沒有萬全的把握把你們都帶下去再帶回來,況且”他看了一眼趙顧那邊,“況且你爹也經不起折騰,一會我給你指路,你帶著他們先離開,記住一定小心彌勒,那個人匪氣太重。”


    他這一說我才瞧見,老何就躺在趙顧身邊,臉色蒼白,已經陷入昏迷。


    小何一驚,急忙道:“二爺你要一個人下去?”


    二爺點點頭,竟有些嚴肅的回道:“我必須下去,或許這是唯一一次接觸真相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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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小何再說什麽,二爺揮揮手,有些感慨的道:“這是我的命。”


    突然墓門那邊響起“噗通”一聲,聲音不大,但是在這種時候大家神經都崩的很緊,所以幾乎同時這邊的燈就都滅了下去,一瞬間墓室又陷入黑暗。我也下意識的轉過頭去,不過門口那邊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什麽,就在這時,門口突然亮起了一盞藍色小燈,閃了閃,大家這才放鬆下來,我狐疑的又盯著那燈看了幾眼,這個藍光怎麽如此眼熟,我心裏咯噔一下,急忙低聲呼喊了一聲,“別動。”


    說著我從背包裏掏出那台撿到的軍用對講機,將聲音調到最低,而後輕輕扭開了開關,突然間,門口那邊爆發出刺耳的信號聲,仿佛有個女人在哀怨的尖叫,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靠,被我猜著了,那個藍光並非是他們哨子的信號燈,而是對講機的小屏幕發出來的。


    真他媽有鬼了,我之所以感覺不對勁,是因為剛剛我看見禿子手底下那幫人裏有幾個在捅咕對講機,可是型號和我手裏這款完全不一樣,對講機通話講究頻率,像他們這種集體下地,肯定配備的都是同一型號,不可能有兩種,所以我剛剛才大膽的猜測了一下,沒想到真讓我猜著了,門口有個人正拿著這種軍用對講機再晃,而且他很有可能是一路跟著我過來的。


    二爺向我這看了一眼,衝著禿子那邊壓低聲音道:“掌燈。”


    眾人同時打開了燈,我急忙看過去,卻發現那邊空空如也,不僅沒看到誰拿著對講機,連放哨的人都不見了。


    我把撿到對講機的過程簡略的說了一遍,卻發現幾人臉色都很難看,二爺拿過對講機在燈下翻看了幾遍,突然表情變得很驚訝,小何好奇接過去,發現在對講機下麵印著一行小字,“LM19901228”


    我也湊過去,“這是?”


    小何皺著眉說道:“LM是工廠代號,序列號後麵是生產年份。”


    “這年份夠早的,都有二十多年了。”


    我發現提到“二十多年”的時候,二爺表情明顯變了一下,我感覺他肯定知道些什麽,再加上他對這座墓如此了解,我心道,難不成他二十多年前來過這裏?


    我試探問道:“難道這地下除了我們還有別的……活人?”


    “不可能”二爺搖頭,“不可能有人在下麵活這麽久,除非……”


    良子在一旁小心翼翼接道,“除非不是人?”


    這時派人檢查完的禿頭也臉色不好的走了過來,“二爺,人不見了,沒留下痕跡。”


    二爺一把收起石墩上的地圖,變色一變,“快走。”


    二爺和幾個禿子的人在前麵,小何背著昏迷中的老何,還有抬著山貓屍體的良子和趙顧在中間,我和禿子加上另外幾個馬仔在最後,幾乎同時在墓道中奔跑起來。


    我看了眼相反方向,快跑幾步跟上小何,好奇問他:“我們怎麽不走來的那個地方,那裏不是可以上去嗎?”


    小何苦笑道:“有那東西在,咋出去?”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們還把盜洞開在那裏麵。”


    小何卻搖搖頭,“那個洞不是我們打的,在我們之前就有人光顧了這裏,而且從磚茬來看,手法相當專業,隻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麽通過那東西把守的墓室的。”


    我驚訝的道:“你是說早有人來過這裏?那對講機是不是也是那批人留下的。”


    “嗯”小何點點頭,“那批人來過,而且還下到了最下麵,我們之所以能走到這,是因為二爺發現了他們一路留下的記號。”


    “不對呀,你看他們既然從二層反打盜洞上去,那就證明他們是從下麵上來的,也就是說,如果我們順著他們的記號下去,應該不會有危險才對,而且就算有危險,我們現在的裝備可比二十多年前強太多了,他們能過去,我們肯定不會有問題。”


    良子在一旁插嘴道:“我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可是就在最後的一處記號旁,也就是剛剛的那個石室裏,二爺發現了一個特別的地方,在記號旁有人留了一句話,‘止,大凶’。”


    聽到這,我對整個事件的思路算是漸漸清晰起來。當初確實有人先來過這裏,而且看樣子在這隊人後麵可能還有第二梯隊,所以他們才一路留了記號,二爺他們就是順著記號下來的。


    想到這,我突然記起二爺和禿子說過的對話,在他們嘴裏一直有一個‘那個人’,據二爺說,這座墓除了他就隻有‘那個人’可以下來,難不成當年就是‘那個人’帶隊下的墓?不過現在發現了警示語,說明前麵的確很危險,讓那種人都有忌憚。


    看著前麵帶隊的二爺,再聯想到老何說這次支鍋很突然,我猜測二爺和當初下墓的人肯定有著某種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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