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靜下來後最先想到的,就是曹北望,我那個從未真正見過麵的老爹。


    他從那口井中走出了另一個自己,如同古之先蛻一樣,留下了一個另一個曹北望。


    難道……我在什麽時候也下過那口井?可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是我失憶了?


    漢生看向我,眼神平靜的詢問道:“如果有一天,當你發現, 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自己,你會怎麽辦?”


    我一下子被問得愣住了,這是一個隻有美國大片裏才會出現的鏡頭。在哲學史上,了解自己通常是一個終極命題,現在擺在我麵前的似乎就是這樣一個恰似當年逼瘋周伯通的問題。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作答。


    思慮飄忽,我想到了很多,最終成為一種深深的恐懼,我到底還是不是我, 或許,我隻是另一個人在這世界上的剪影。


    我想起前不久熱映的電影功夫之王中,李連傑扮演的默僧,最後人生夢幻一場空,且隻是孫猴子的一根猴毛。


    我茫然的去看漢生,他盤坐在地上,臉色看不出喜悲,“二爺,其實誰是你不重要,你要在意的是你是誰。”


    我是誰?


    我怔怔出神,我是誰?好家夥,又一個可以逼死蘇格拉底和柏拉圖的哲學問題。


    我是誰,我是曹儺送啊。沒有大本事,也不犯啥錯,平凡如同路人甲乙丙。


    小時候迷糊過日子,總吸溜著鼻涕, 黑瘦黑瘦的, 滿街跑像個皮猴子,是個阿姨帶大的,後來有人把我接走了,我第一次見到了那個海東青一樣孤傲的老人。


    再後來按部就班的去上學,哦對了,他還說父母出事了,我應該有一大陣子不太愛講話了,具體的也記不清了。


    接著就是長青春痘,追肥皂劇,染發,失戀,宿醉,盒飯,工作,賺第一筆工資,給自己衝了一個五百送二百的網吧點卡。


    人長大了,好像生活也變得灰白,那時候隻有兩點一線吧?


    然後,然後就是一次自以為的“烏蒙戶外體驗”,nice,接著就開啟了稀裏糊塗,險象環生,跌宕起伏,九死一生的龍山閣“黑道”生活。


    身份神秘身手了得的漢生。


    常年背頭時而不著調時而不靠譜的大頭。


    愛看直播能講葷段子的趙顧。


    半個兵王卻酒後一唱小芳就哭的小何。


    第一次帶我們下地差點沒死裏,就是為了賺錢上夜校的薛冬青。


    總是痞笑的良子。


    剛認識又走了,臨了灑脫的老趙。


    英姿颯爽的趙敏。


    太多太多,在這條路上我認識了太多的人,我們一起跋山涉水,踏足神秘禁忌,看日出,看月落,看世間清風,看魑魅魍魎,相互支撐,曆經生死,如果有一天我倒在了路上,我有憾卻無悔,是他們讓我的生活有了色彩。


    每個人都是孤單的,但朋友的意義,或許就是在於相互完整對方的人生吧。


    如果世上有另一個我?


    那是不可能的,我的人生,就是獨一無二的。


    想通了這些的我去看漢生,發現他也在一直觀察我,直到此時,嘴角漸漸翹起,露出大男孩的清爽笑容,“我就覺得難不倒二爺。”


    我衝他努嘴點向小木棺材裏的那具屍體。


    漢生回道:“西王母的後裔中,有一種人不用降仙,也能進行‘複生’,他們的屍體就是天然的容器,這種屍體曾經出現過五具,這是其中一具。”


    我就算有十足的心理準備,可還是被這個消息震撼到,頭痛道:“天呢,‘我’之前到底經曆了什麽。”


    他眼神盯著我,似乎在猶豫,我立馬意識到,漢生那裏還有爆炸性的消息,果然他沉默了半響,開口道:“他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自己剝離了自己。”


    我一下子呆住了,隨即忍不住結巴道:“什麽意思?我,找到了我。”


    漢生眯起眼睛,似乎打算語不驚人死不休,“是二爺帶回了你。”


    我後背驟然被冷汗打濕,頭皮發麻,臉色僵著一點一點轉向他,一段段回憶從大腦深處浮現出來。


    在無盡的地底深處,那艘古老詭異的渡船上,我在最後時刻“接受”到的記憶碎片中,“看到”二爺帶著兩個孩子出來,一個是漢生,另一個……是我?


    我苦澀的望向他,我已經意識到為何一向從不猶豫的漢生,今天會如此的躊躇,因為他知道這些話,會給我帶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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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可卻從未像如今這般感到震悚與恐懼。


    我是一個如“曹北望”一樣的人,從那口井中走出的人。


    腦海中閃現出當初與曹北望的對話,他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是否知道自己是誰,恐怕他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世,或許這才是他願意選擇替我留在船上的原因,隻是後來他好像在船上得到了什麽,又脫身離開了那艘渡船。


    等等。


    如果我隻是“那個人”的影子,那麽曹北望……


    我看向漢生,他點頭承認道:“當然曹北望也不是你的親生父親。”說到這,他臉上露出一絲懷念的神情,“你爹和二爺分別帶出了我們,可他倆卻都將我們當做成了親人看待,不是嗎?”


    我一瞬間有些悵然若失,盡管漢生說的沒錯,可追尋了這麽久的腳步,到頭來卻像是一個笑話,這種反差真讓人難受。


    從今天始,曾經一切的一切都被推翻,我看向自己的雙手,甚至有些疑惑,忍不住問自己,自己還是個正常人嗎?


    漢生此時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扳過我的身子,對著我,鄭重其事的說道:“不要迷茫,你隻要永遠記住自己是誰就好了。”


    我茫乎的看向他:“我們是誰?”


    他忽然笑道:“二爺,漢生。”


    我盯著他明亮的眼睛,那裏似乎充滿了希望,沒來由的想起一句佛語,“千年暗室,一燈即明”,漢生就像是我的明燈,在我無助的時候,猝不及防的撞進了我的生活。


    我深吸幾口氣,這些事情足以讓我吸收沉澱好久好久,可我也不想因為無法自拔。


    我揉了揉頭發,滿臉沮喪道:“說吧,還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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