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盯著鏡麵裏的青年,說道:“清徽道長,這赤火魔宗有備而來,僅憑他一名塑命境,恐怕還抵擋不住。”


    言下之意,就是要鬥到最後了。


    張鳴靜坐不動,笑道:“既然方丈大師不死心,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玄寂等人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由擔心的叫道:“師兄……”


    玄慈抬起手,說道:“無妨。”


    然後,他看向張鳴:“清徽道長,到了這個時候,老衲就算想回頭,也已經不可能了。這是你我之爭,是因果之爭,更是佛道之爭,注定隻有一人能活。”


    張鳴抬起眼眸,與其對視。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裏碰撞,隨即各自挪開,投向鏡麵的景象裏。


    生死之事,盡在其中。


    ……


    瓊宇山,奕劍坪。


    周乙墨向上飛起,拉開距離。


    展鴻的名字,他在情報裏看過,乃是瓊宇劍派的年輕一代弟子,劍道天賦出眾,可是在上一回紛爭時,已經被瓊宇劍派逐出師門,此後就落腳在靈樞觀裏。


    沒想到,他如今回來了。


    而且一回來,他就強勢晉升,成為塑命境巔峰的強者!


    這一刻,他禁不住升起一絲嫉妒。


    “我修煉了這麽多年,才成為一方強者,而且就算如此,也要小心翼翼的潛伏在赤火魔宗裏。如今,你卻不過是枯坐了幾日,就晉升塑命境巔峰。”


    周乙墨越想越覺得難受,“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難道你才是天之驕子,才是這個世界的寵兒?可是憑什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今日偏要殺了你!”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冷得可怕。


    “程小澄,展鴻!你們以為周某這次就隻帶了蛇堂過來嗎?!”


    周乙墨向下一揮手。


    隻見被血液染紅的奕劍坪上,驀然出現一道道紅色光芒,遊走在妖獸的殘屍裏。


    “出來吧!煉龍法陣!”


    他高聲一喝。


    那一道道紅芒交叉匯聚,快速吞噬地上的妖獸血液、骨骼和碎肉。


    天地間殘留的血煞氣息震蕩,與紅芒交織,形成一團巨大的紅色光球。


    球內隱隱浮現一隻猙獰的怪物。


    吼——


    那怪物發出震耳欲聾的的嘶吼。


    誅仙劍台裏的一眾弟子,頓時身形不穩,被震得搖晃起來。


    “不好!這是什麽怪物?”


    “這氣息竟然比周乙墨還要可怕!難道是……陽神境的妖獸?”


    “不,這不是妖獸,倒像是某種秘法煉製出的傀儡獸!”


    “……”


    他們又驚又俱,隨即有人扶著重傷的程小澄走出來。


    這位撐住瓊宇劍派半邊天的三長老,此時麵色蒼白,皺紋比往日深了許多。


    不過,她對赤火魔宗了解很深,一下子認出周乙墨召喚出的怪物。


    “這是……龜堂陣法!血煞魔龍!”


    程小澄嘴唇顫抖的說道,“完了,這是龜堂的鎮堂法陣!原來周乙墨用蛇堂弟子驅使妖獸攻山,不僅僅是為了借助妖獸的力量,更是做了第二層打算!”


    此時此刻,她終於醒悟過來。


    “若是這些妖獸滅了瓊宇劍派,那自然沒有現在的陣法。可若是妖獸損失慘重,他就啟動龜堂的煉龍法陣,以妖獸血肉、陰魂為基,凝聚出血煞魔龍!”


    可惜,這醒悟來得太遲了。


    有弟子不明所以的問道:“程長老,這什麽血煞魔龍……強嗎?”


    “嗬嗬,何止是強!”


    程小澄有些絕望的說道,“這血煞魔龍乃是煉龍法陣用無數妖獸精魂煉製而出,縱然隻能短暫停留,也足有陽神境的修為!”


    說著,她咬住嘴唇,向後吩咐道:“一會兒我全力出手,你們找機會向太上閣的方向突圍。能留一個是一個,千萬別在這裏死戰,斷了我瓊宇劍派的傳承!”


    程小澄一向沉穩,是瓊宇劍派的定海神針。


    弟子們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絕望。


    他們禁不住悲戚出聲:“長老……”


    說話間,那怪物已經走出紅色光芒的範圍,露出一身赤紅的身軀。


    兩隻巨大的腳掌踩在地麵上,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地麵裂開縫隙。


    它的頭上有角,獸口猙獰。


    長長的尾巴如同蟒蛇一樣,上麵布滿鱗片和尖刺,向後方延伸。


    圍在四周的蛇堂弟子慌忙散開,給血煞魔龍讓出一條路。


    “哈哈哈,程小澄!本座說了,今日你們瓊宇劍派非滅不可!”


    周乙墨立在半空,猖狂的笑道。


    程小澄麵露悲涼,喝道:“周乙墨!老身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一眾弟子不死心的禦使飛劍,化為一道道劍芒射在血煞魔龍的身體上。


    可是“鐺鐺鐺”的聲音過後,對方毫發無損。


    “我們竟然連它的防禦都破不了!”


    “師弟師妹,你們逃吧,我留下殿後,誓與瓊宇劍派共存亡!”


    “不,師兄,我也不走!練劍二十載,唯死而已,有何懼哉!”


    聽著眾人的決絕之語,程小澄緊緊握住拐杖。


    “老身還有最後一擊之力。”


    她將聲音凝聚成線,傳入每位弟子的耳中,“今天我們已經死了太多弟子,你們……就是瓊宇劍派最後的希望!都給我逃,一個也不許留!聽到了嗎?”


    眾人的眼裏露出悲憤和絕望之色。


    周乙墨負手笑道:“夠了,你們的遺言交代完了嗎?現在,可以安心的去死了!”


    他大手向下一揮,血煞魔龍猛地躍出,宛如山巒一樣碾壓過去。


    同一時間,程小澄大喝一聲:“走!”


    手裏的拐杖霎時間破碎,散作一道孔雀開屏的劍光立在身後。


    碎劍化為一柄通天徹地的劍,向衝來的血煞魔龍正麵攻擊過去。


    鎮派絕學——破宇穹光劍!


    一眾弟子縱然不甘,但也不得不依照她最後的囑咐,向外衝去。


    隨著這一劍用出,程小澄的體內氣息霎時被掏空,虛弱的向後倒去。


    這時候,一隻有力的臂膀將她扶住,微微搖頭道:“程長老,展某還有一拚之力,或許可以破了這血煞魔龍。”


    程小澄抬眼望去,目光怔然:“是你,展鴻……”


    這時候,她才意識到,曾經那個廢棄修為,被夙瑩逐出門派的弟子,如今已經是塑命境巔峰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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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她自己,都要強出一大截。


    可是,縱然如此,血煞魔龍的實力堪比陽神境,他又拿什麽抵擋?


    “萬劍伏魔,擋我者死!”


    展鴻沒有急著衝出去,而是拉著程小澄猛然向後退出十丈,避開血煞魔龍的第一波攻擊。


    他的手裏有道道劍光向四麵八方溢散。


    外圍的蛇堂弟子不由麵色大變!


    這一招,一劍化萬劍,赫然就是剛才屠戮妖獸群的萬劍訣!


    他們不敢擋其鋒芒,紛紛避讓。


    即便如此,也有一位位蛇堂弟子慘死在劍光中。


    上方的周乙墨麵沉如水。


    吼——


    血煞魔龍像是感應到他的憤怒,驀然嘶吼一聲,騰空飛起。


    然後,它向誅仙劍台噴出鋪天蓋地的火焰。


    血煞魔火,焚天煮地!


    展鴻不禁麵色沉凝,扶著程小澄坐下,然後直麵漫天火焰。


    “師妹,借劍一用。”


    他向身後一招,白砂糖的長劍頓時脫手飛出,落在其掌中。


    “劍本凡鐵,因執拿而通靈,因心而動,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因通靈而傳世,因為人所用而封神!”


    展鴻輕聲一念,長劍陡然飛出,向火焰襲來的方向直刺而去。


    “我有一劍,可斬天龍!”


    他並指禦使,那看似尋常的凡鐵長劍,立即劇烈震顫起來。


    然後,劍身向外一蕩,在半空裏顯現出一位手持長劍的白衣老者虛影。


    簽到劍法——劍神!


    這是出自仙劍世界的至強劍法!


    這一刻,瓊宇山上的所有長劍,像是感應到劍中至強的存在而振動。


    包括逃竄中,與蛇堂開始交鋒的一眾弟子,他們手中的飛劍不受控製的爆發出恐怖劍芒,逼得蛇堂弟子不住後退。


    而在那赤火漫天的景象裏,隻見高有二十丈的白衣劍神橫穿而過。


    整片火海砰的沸騰、擴散,像是被磅礴的氣勢,壓得倒卷而回。


    “吼——”


    血煞魔龍發出震天怒吼,迎麵咬向踏空而來的白衣老者。


    可是,老者手裏的長劍輕輕一拋。


    在血煞魔龍的視野裏,便覺得整個天地顛倒,有無窮劍影自虛無中生,下一刻綻放無盡光芒,如星辰一樣轟然墜落。


    噗!


    劍氣自它的全身貫穿而過。


    血煞魔龍的身軀上,頓時出現一個個豁口,從中噴灑出黑色的血液。


    然後,它全身劇烈顫抖,轟的跌落在塵土裏。


    “劍神歸位,靈劍歸鞘。”


    展鴻有些虛弱的並指一斂,半空裏的白衣劍神霎時間潰散。


    一柄普通的飛劍現出身影,“嗖”的飛回白砂糖手中。


    少女下意識的握緊劍,嘴巴張得老大,仿佛能吞下一隻拳頭。


    “這……這真是我的劍?”


    白砂糖對著長劍來回打量,覺得無法置信。


    周乙墨更是臉色難看到極致,叫道:“不可能!化腐朽為神奇,引虛幻為真實,這是……法相境的劍法!”


    他眼露驚懼,這樣的劍法若是再來一次,足以將兩個自己滅殺。


    但是,當他看向下方的邋遢青年,立即發現對方喘著粗氣,氣息像是跌落到無比虛弱的狀態。


    “嗬嗬,原來你也到了強弩之末的時候。”周乙墨冷笑著望過來。


    這樣才對,如此強橫的劍法,怎麽可能像是一個塑命境可以隨意施展。


    展鴻直起身子,笑道:“周乙墨,我虛不虛弱,你不妨來試一試?”


    這個時候不能弱了氣勢。


    事實上,他一招劍神用出,也確實消耗極大,無法再用出第二次。


    如今,周乙墨是塑命境中期,他是塑命境巔峰,雖然境界有差距,但是真正對決起來,誰生誰死,還很難說。


    “程長老!”


    “展鴻師兄!”


    就在兩人對峙的時候,一位位弟子驀然回轉身形,落在誅仙劍台上。


    他們團團將程小澄和展鴻護在中間。


    “長老,我們不走了!”


    “我們要和你們一起戰下去!”


    “是啊!程長老!我們隻要拖住這群魔頭一段時間,待展鴻師兄回穩氣息,定可以將他們全部斬殺!”


    “我等……與瓊宇劍派共存亡!”


    一位位弟子麵露決然的叫道。


    他們終究是舍棄不了這從小長到大的地方。


    程小澄厲喝一聲:“胡鬧!”


    可是,她的眼眶卻禁不住濕潤。


    這才是她一直用生命在守護的門派啊,縱然衰落,也要屹立在天地之間。


    展鴻掃視一圈熟悉的身影,有些感動,又有些無奈的說道:“諸位,我已經不是瓊宇劍派的弟子,你們不必再稱呼我師兄。”


    有弟子倔強的叫道:“不!展鴻師兄,你一日是我師兄,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師兄!”


    “是啊!天不可更,地不可改!哪怕你離開了瓊宇山,哪怕你不承認,也永遠是我們的師兄!”


    “展鴻師兄,我袁天束愧對於你,若是待會兒死戰,我衝在第一個。”


    “……”


    白砂糖握緊劍,靜靜的立在他身側。


    無須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四周的蛇堂弟子,緊跟著追過來,重新將誅仙劍台圍住。


    不遠處,出現一位位身穿黑衣,繡著烏龜紋路的弟子。


    他們正是赤火魔宗的龜堂弟子。


    如今周乙墨的全部人手,都擺在了明麵上。


    而他自己則一步步從半空走來,笑道:“展鴻!你以為虛張聲勢,我就會怕了你嗎?你在隱藏實力,其實本座又何嚐不是啊!”


    說著,他的身上衝起激蕩雲霄的氣息。


    程小澄瞬間麵色大變:“你……不可能!你……你竟然是陽神境!”


    她完全無法相信。


    這位赤火魔宗的雀堂堂主,如今的魔宗長老,竟然從始至終都在藏拙。


    要知道不久之前,在羅羽魔君來襲的時候,周乙墨還是歸一境。


    而他再次出現,帶領蛇堂弟子驅使妖獸攻山的時候,就顯露是塑命境。


    甚至,周乙墨與她纏鬥良久,都沒有爆發過真正的戰力。


    直到此時,他才暴露出全部。


    他竟然……是陽神境!


    程小澄的眼裏生出前所未有的忌憚,此人實在隱藏得太深了!


    周乙墨收斂了笑容,冷聲道:“不錯,本座其實一直都是陽神境。這趟過來,我本來沒打算,也本不願暴露自己的真正實力。可是,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


    “展鴻,你如此年輕,就已經晉升塑命境巔峰!本座怕這一次不殺你,就再也找不到殺你的機會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太過耀眼,太過妖孽了吧!”


    他身上的氣息隨著話語變化。


    霎時間,風雲攪動,天地色變!


    周乙墨內心複雜,他承認對眼前的這個青年產生了嫉妒,也更怕他成長起來,會徹底打亂自己在東陵郡的布置。


    因此,今日無論如何,他不惜暴露實力,也必須殺了這位天之驕子!


    展鴻的眼眸也沉重下來。


    他抬眼望向對方,喝問道:“周乙墨,你既然如此處心積慮的隱藏實力,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謀極大吧?”


    周乙墨眼睛一眯,沒有回答。


    下一秒,他伸手向外一揮。


    天上的雲層滾滾沸騰,驀然墜落黑色的光芒,轟擊在奕劍坪四周。


    下方赤火魔宗的蛇堂和龜堂弟子,毫無預料,頓時發出淒厲的慘叫。


    這周乙墨……


    竟然在對赤火魔宗的人出手!


    瓊宇劍派的弟子一個個人麵露駭然,旋即聽到那立在半空的魔頭說道:


    “不錯,本座既然暴露了實力,那你們……所有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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