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聖旨如見聖上,韓星淵也惶恐跪在地麵,恭敬的聆聽聖意。


    郭香、尹雪和夏侯椿三人身為南陵城城主府的人,也不敢忤逆聖意,猶豫了一下,就一起跪倒在旁邊。


    張鳴摩挲茶杯,靜坐不動。


    上一次聖旨到南陵城時,他才下山不久,不知道這天下的水有多深,也沒有實力說自己的話,所以跪著接旨。


    然而這一次,他不僅看清了天下風雲,更明白有人在拿自己當棋子。


    這其中可能就有這位女帝……


    最關鍵的是,他現在的實力已經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這就是底氣。


    所以,他冷眼看著,沒有理會。


    而這名女將隻是眉頭微蹙,旋即舒展,開始目不斜視的宣讀聖旨。


    一名法相境強者,麵聖不跪,見聖旨不拜,這就是屬於強者的自由。


    說到底,還是實力為尊!


    “奉天承運,女帝詔曰,東陵郡郡守齊正業於元延十二年遞銀進官, 得封郡守位;元延十四年貪墨賑災官銀……”


    女將的聲音在殿堂裏響起,隻是這第一句就令齊正業全身震顫。


    元延, 是先帝的第二個年號。


    元延十二年, 他賄賂京都吏部負責考察的官員, 才順利登上郡守之位。


    元延十四年,東陵郡突發大水, 無數百姓流離失所,他從中攫取了一半的官銀留作私用。


    元延十五年,東夷國進犯邊境, 大晉雖然大獲全勝,但他悄悄扣下了準備送上前線的部分糧草物資。


    元延……


    ……


    聖旨裏竟然將他這些年犯下的事,一點點翻出,當眾宣讀。


    齊正業全身戰栗, 隻覺得連呼吸都沒了力氣。


    這是死罪啊!


    不,這不僅僅是死罪!


    “永綏元年,齊正業吞沒小寒山寺半數藏書、經卷、寶物,勾結宗門、世家, 無視大晉律法, 欺壓靈樞觀清徽,玩忽職守,貪贓枉法, 實屬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謝天下!”


    女將聲音清冷,隨即眼眸微抬,念道:“今命緋紅騎將其推出郡守府, 當眾斬首!同時, 抄沒家產, 株連九族,以儆效尤!欽此!”


    齊正業已經匍匐在地, 全身顫抖, 無法動彈。


    女將緩緩收起聖旨, 冷聲問道:“齊正業,你可知罪?”


    這句問話, 就像是一柄刀刺進他的胸膛。


    齊正業絕望的叫道:“臣知罪!臣齊正業……接旨!”


    女將向後一揮手, 立即有兩名緋紅騎的女兵上前, 將他架起,往郡守府門外拖去。


    外麵看熱鬧的人本就在門口張望, 此時突然看見郡守大人被從門內拖出, 不由驚詫的議論起來。


    “怎麽回事?齊郡守怎麽被緋紅騎拖出來了?”


    “不好, 你們看齊郡守那死灰一樣的眼神,莫不是犯了事被緋紅騎拿下了!”


    “哼,他這些年幹了多少壞事,你們不知道麽?一手遮天,貪贓枉法,沒想到也有今天!”


    “我可憐的閨女啊……老天開眼,老天開眼!”


    “……”


    一時間,群情洶湧。


    但是,人群裏麵也夾雜不少東陵郡世家的人。


    他們頓時覺得寒芒在背,這當今女帝莫不是在拿齊正業開刀,警示自己這些世家門閥?


    這時候,隻見緋紅騎將齊正業一按,令其跪倒在門前,麵朝百姓。


    鐺——


    一名女兵抽出腰間長刀,喝道:“東陵郡郡守齊正業!貪贓枉法,魚肉百姓!今陛下洞察,賜其當眾斬首,抄沒家產,株連九族!以儆天下效尤!”


    眾人聞言一驚,果然!這齊正業果然是犯了事,如今終於遭到報應了!


    這名女兵也是幹脆,說完就刀鋒一劃,“噗”的將齊正業的頭顱砍下。


    血液四濺。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齊正業……真的死了?


    “陛下威武!陛下明察秋毫,實為我大晉明君!我代東陵郡百姓謝過陛下!”


    人群裏頓時有人激動的叫喊道。


    齊正業在東陵郡紮根多年,唯有號稱東陵第一世家的王家敢與其扳扳手腕,其他世家根本不敢挫其鋒芒,更不用談下麵的寒門、貧民百姓。


    如今一朝身死,實在大快人心!


    人群裏還有受害過的民眾,原本隻能咬牙切齒、暗自咒罵,苟延殘喘的活著, 現在終於眉飛色舞的大喊大叫。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女帝的這趟詔令!


    “好一個收買人心的手段啊!”


    張鳴站在院內,望向外麵喧囂叫喊的眾人,禁不住感歎。


    這女帝不費一兵一卒,竟然就將東陵郡的人心納入手中,而且齊正業一死,必將令大晉皇朝內的世家收斂鋒芒,不敢隨意冒頭。


    這是殺雞給猴看。


    同樣也給三宗十七派的人看。


    大晉皇朝猶有女帝在政,就由不得這些勢力亂來。


    而做這一切的根基,就在於靈樞觀清徽打服了郡守府和東陵郡世家,女帝不過是在最後揮刀,落下了那斬殺的動作。


    “好心機,好手段!大刀闊斧,鐵血手腕,這是要震懾天下啊!”


    張鳴第一次對這位女帝產生濃厚的興趣。


    不知道這位女帝是什麽模樣,又是如何在先帝去世、朝野動蕩的情況下,力壓群臣、世家而登上寶座。


    聽說她隻有十九歲,若非生在帝王家,恐怕也是一位驚才絕豔的天之驕子。


    就算生在帝王家,她也活成了無數人不敢想象的模樣!


    “清徽道長,齊正業的事情已了,不知道您可滿意?”


    剛才宣讀聖旨,英姿颯爽的清冷女將,若有深意的在後方問道。


    張鳴轉過身,看向她姣好的麵容,笑道:“這是朝廷之事,與貧道沒有關聯,又何來滿意與不滿意之說。倒是陛下……當真是明君啊!”


    他還是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這樣的一位女帝即便作為對手,也值得自己尊重了。


    女將露出明豔的笑容。


    “是啊,她若不是明君,薑某也沒必要誓死效忠了!”


    她似乎與當今女帝極為熟悉,話語間竟然沒有太多的敬畏。


    張鳴不由好奇,問道:“不知道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旁邊的郭香、尹雪和夏侯椿等人也早已起身,一起立在庭院裏。


    見清徽道長發問,夏侯椿嘴唇微動,但終究沒有說話。


    別人不認識眼前這位女將,他作為軍伍出身,如何能不知曉。


    大晉皇朝素來有四方軍神之稱,其中玄甲軍統帥趙無敵死於北伐之戰,剩下三名軍神坐鎮三方。


    因此有一個位置空懸。


    而當今天下呼聲最高的繼任者,不是什麽軍中老將,也不是什麽用兵謀士,而就是眼前這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將。


    先帝死後,北魏虎視眈眈,朝廷動蕩,世家喧鬧,更有三宗十七派環伺四方。


    當今女帝能安然登上寶座,壓下一切反對的聲音,此人功不可沒。


    聽說女帝登基之日,京都洛城的水都染成了紅色。


    就是此女一人一槍,獨蕩四方來敵!


    “今日武清娥登基,但有不服,我自一槍斬之!”


    當日這句話聲傳洛城,震得無數世家、宗門不敢露頭,最終才承認那女帝的位置。


    她還有個外號,名叫“薑百勝”。


    因為那日自河裏打撈出的屍體,就不下百具,而其中更有陽神、法相境的存在!


    薑百勝,一人一槍,百戰百勝!


    這樣的人就算是夏侯椿也不得不佩服。


    而聞聽張鳴這句問話,這名女將就像是鄰家的大姐姐,溫聲笑道:“我叫薑葉。”


    至此,夏侯椿終於忍不住了。


    “清徽道長,薑將軍乃是女帝親衛,緋紅騎的首領,受封定國將軍,護佑京都,位同一品!”


    他恭敬的行上一禮,提醒道。


    張鳴一驚,沒想到這女將看著年紀輕輕,竟然有如此成就?


    難道是某個駐顏有方的老阿姨?


    “原來是薑將軍,請恕貧道失禮了!”


    他略微作揖,招呼道。


    薑葉擺擺手,笑道:“久聞清徽道長大名,今日才有機會得見一麵,是末將的榮幸才是。”


    她倒是客氣,也沒有擺出什麽架子。


    不過,她眼眸微微一掃,落在郭香、尹雪和夏侯椿身上。


    “隻是末將今日此來,還有一道聖旨,乃是頒給南陵城郭立青,你們都是城主府的人吧?我也懶得再跑一趟,不如就由你們代為接旨吧!”


    薑葉的目光看向最前麵的郭香。


    作為緋紅騎的首領,坐享監天院的情報,她豈會不知道這位郭香就是郭立青的女兒。


    郭香、尹雪和夏侯椿三人一愣,還有聖旨?


    旋即他們就反應過來,連忙跪倒在地,說道:“我等代南陵城城主府接旨!”


    張鳴看一眼薑葉和郭香等人,也暗自揣測,這女帝在玩什麽花樣?


    “很好!”


    薑葉點點頭,驀然從懷裏再掏出一卷聖旨,正色道:“奉天承運,女帝詔曰!今東陵郡郡守之位空置,素聞南陵城郭立青有賢能治國之才,特封為新任郡守,官晉一品,即刻赴任!欽此!”


    郭香等人再次愣住了。


    當今陛下冊封郭立青為新任郡守?


    東陵郡……郡守?


    薑葉眉頭一掃,問道:“還不接旨?”


    郭香立即回過神,與尹雪、夏侯椿一起叩首道:“臣郭立青之女郭香代為接旨,謝聖上恩典!”


    說著,她躬身將聖旨接在手中。


    官晉一品,這就是說郭立青被提拔了一品。


    原本他掌管南陵城,是四品官員,如今卻是封疆一方的三品要員了!


    雖然隻是從三品。


    但要知道,司空見禮的父親,禮部尚書司空豫也不過是正三品。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置,竟然就這麽輕易的給了郭立青,而不是什麽世家門閥的子弟!


    郭香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不過,她心思聰穎,很快就有些想明白緣由了。


    她的目光看向一旁靜立的清徽道長,如果沒有猜錯,陛下這道聖旨其實是因為他吧……


    若非靈樞觀清徽一路走來,創造一個個神話,而郭立青又是一直站隊支持清徽道長,那麽如今陛下就絕無可能突然冊封其為新任郡守。


    “救命之恩,晉升之恩……”


    她在心裏禁不住感歎,“清徽道長,香兒真的不知道這輩子該如何才能還清這份恩情了。”


    張鳴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


    此時,他眼眸微沉,正在思索當今女帝的用意。


    先是殺了齊正業,抄家滅族,然後冊封南陵城郭立青,難道對方在向自己示好?


    可是這怎麽可能!


    自己不是當眾打了郡守府的麵子,而且一直與“崇佛抑道”的詔令衝突,踏佛揚道,是為大不敬才對!


    “對了,崇佛抑道……莫非我上次的猜測是對的……”


    張鳴抬眼望向立在院中的薑葉,思索道,“誰說當今女帝頒下‘崇佛抑道’的詔令,就一定是想崇佛抑道呢?”


    《道德經》有言: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所謂欲要使其滅亡,必先令其瘋狂。


    若是“崇佛抑道”,不過是當今女帝拋出的餌,旨在誘導佛門一脈驕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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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瞬間,張鳴隻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如此看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餌,其實不然,那餌早已經撒下。我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


    他略微皺眉,又舒展。


    若是沒有靈樞觀清徽出現,隻怕也會有其他人冒頭。


    就像上次自己猜測過的那樣,小寒山寺慧輪也許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如今貧道脫離了她的掌控,又公然打郡守府的臉,向天下表明與朝廷無關,所以她隻能另想對策。”


    張鳴循著這個思路推演,“由此看來,這確實是在向我示好,甚至……想招安我靈樞觀?”


    他沒有想到,自己得罪郡守府之後,對方不是安排強者來懲戒,或是下令討伐靈樞觀,而是反其道而行。


    這令張鳴對當今女帝又高看了幾分。


    無論如何,此人都不是一般人。


    也難怪她能坐穩大晉皇朝的女帝之位!


    現在反倒是自己麵臨選擇了。


    接受示好,等於接受招安,那自己前麵表明的態度就等於功虧一簣了。


    無論是世家、宗門,還是妖魔兩道、佛門一脈,都會再次認為靈樞觀清徽就是當今女帝推出的棋子。


    可是,自己還有餘地拒絕示好嗎?


    張鳴有些腦闊疼,好特麽難對付的一個女帝!


    他不由想起上次的戲言,若是哪天有機會逮到這個家夥,定要壓在腿上狠狠打其三百次屁股。


    而就在此時,隻見薑葉轉過身,肅然說道:“清徽道長,末將在臨行前,陛下還特意給了第三道聖旨,乃是為了您而頒發。”


    “靈樞觀清徽……你可願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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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八章 靈樞觀清徽,你可願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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