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郡邊境,兩河鎮。


    這裏與北幽郡接壤,人煙稀少,在狹窄的山路下,有一座茶鋪。


    一名容顏嬌俏的少女在鋪子中坐下。


    “店家,有沒有麵食?再上兩個小菜,唔……好餓。”


    茶鋪裏還有兩個食客, 聞聲望來,見是一位十分秀氣、可愛的小姑娘,不由多端詳了幾眼。


    “好嘞,姑娘您稍待!”


    一名小二招呼道。


    郭香點點頭,四處打量一眼,旋即按住袖口,低聲道:“小黑,不要著急, 咱們吃完飯就去山裏給你找肉吃。”


    袖口裏有縮小了體型的蛟龍遊動,很快按耐住動作,變得安靜下來。


    原來他們正是一路探查消息的郭香和小黑。


    店家很快上了吃食,還配了熱茶。


    郭香吃了兩口,喝上茶,頓時覺得一路奔波的疲憊盡去。


    “還別說,這趟出來,我倒是漲了不少見識,也吃了不少地方的好東西。”


    她暗暗笑道。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裏突然飛過一道金色的佛光。


    她眉頭一凝,仰目望去,隻見那團佛光裏有四道人影,宛如佛陀東行,弘揚佛法。


    “阿彌陀佛,涿光山靈樞觀倒行逆施,犯我三宗。貧僧普智, 今日就登山一戰,度化這苦海之地!”


    佛光中傳來浩瀚中正的聲音。


    郭香不由麵色一沉,竟然是三宗的人,而且是和尚,定是出自懸空寺!


    他們竟然如此高調的對付靈樞觀!


    “不行,得快點通知清徽道長,在他們到來之前,就做足準備。”


    她再也顧不得吃東西,扔下銀兩就往佛光的方向追去。


    小黑在袖口中探出頭,嗷嗷兩聲,示意是否衝上去直接動手?


    郭香搖搖頭:“清徽道長名聲在外,對方既然敢衝靈樞觀而來,定然是不世出的高手,我們兩個上去,也肯定打不過他們。”


    不一會兒,那佛光越飛越快,一路響起普智的浩瀚佛音,在向天下宣告他們的涿光山一行。


    “不行,我們的速度太慢了,追不上他們。”


    郭香焦急的停在山頭, 跺跺腳,突然想道, “對了,我記得下山之前,清徽道長曾經囑咐過,若是有困難,可以直接喚他之名。即便他在閉關,也能聽到我的言語。”


    她本來對此不是很相信。


    畢竟涿光山距離她有上千裏之遠,而且清徽道長一旦閉了關,哪裏會聽得到外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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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此刻她沒有別的更快的辦法傳訊,不得不嚐試。


    “清徽道長,清徽道長!我是郭香,懸空寺有四名頂尖高手一邊叫喚一邊向涿光山飛去了。你若是聽得見,請一定小心戒備,莫著了他們的道兒!”


    她閉上雙目,雙手祈禱,一遍一遍的念道。


    可是,她的心裏、耳畔,並沒有傳來任何回應,也不知道清徽道長聽到了沒有。


    “果然,天下哪有這麽神奇的事情。”


    郭香失望的睜開眼,這時候,卻猛然一怔,隻見山峰前方正立著一位青衣道袍的男子。


    他遙遙望向遠去的佛光,背對她說道:“原來是懸空寺……我想我知道第四環是什麽了。”


    郭香禁不住驚叫道:“清徽……清徽道長,你怎麽來了?你、你真的聽見了!”


    她的眼裏滿是驚喜。


    而且,時隔兩個多月,四十七天,她終於再見到了這熟悉的身影。


    張小凡轉過身,露出平靜的笑容:“香兒姑娘,這一陣子辛苦你了。”


    郭香連忙擺擺手,明媚的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我這一趟見識了很多,是我前十六年所不曾經曆過的。沒了合歡宗的危機,我才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正常的生活。這一切,還是多虧了道長。”


    張小凡再次轉身,望向佛光逝去的方向。


    “總有一天,這天下之大,你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回哪裏,就回哪裏。即便是三宗,即便是皇朝,也不能阻擋於你。”


    他平靜的說道,隨即腳步一踏,整個人消失在原地。


    郭香怔然立在原處,清徽道長竟然打算掀翻了這籠罩在大晉頭上的三宗嗎?


    其實類似的話,她在前往小寒山寺的路上,就曾聽清徽道長提過。


    隻是這一刻的話語,遠比上一次更加平靜。


    那平靜裏,蘊藏著無比的自信。


    “若真有那一天,香兒相信,也願意等它到來。”


    少女站在寒風裏喃喃說道,旋即臉上綻放出梅花一樣的明豔風采。


    ……


    半空裏。


    太一仙門的度厄真人皺眉道:“普智,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高調了?”


    全身綻放金色佛光的普智和尚,垂眉回道:“阿彌陀佛,世人沉浮於苦海,我佛門若不顯聖,他們哪裏知道彼岸在哪?不知彼岸,焉能自渡?貧僧不過是借此機會,讓世人多一絲開悟之緣罷了。”


    度厄嗤笑一聲:“冠冕堂皇。”


    他是太一仙門的長老,常年未下過山,也是前不久才得知天下崇佛抑道的事情。


    如今看來,這懸空寺確實有些手段。


    佛門講究顯聖入世,度化世人,而道門講究出世,僻居深山,因此在傳道一事上就落在了下風。


    這些年世人越發信仰佛門,擯棄道門,也不是沒有緣由。


    一旁的覺遠見他不滿,笑道:“度厄真人,你若是不服,要麽再與貧僧鬥上一鬥?你若是輸了,可得自願長住在我懸空寺洗心崖。”


    度厄當即就語氣一滯。


    上次他本打算前往涿光山,剪除靈樞觀,結果就是在半路被這該死的和尚截住,一路被捆縛著拖到了懸空寺。


    這群和尚既不打他,也不罵他,而是將其關在洗心崖,每日安排和尚輪番給他念經,頌揚佛法。


    這簡直快把他逼瘋了。


    到現在他的耳朵裏還有“嗡嗡嗡”的聲音。


    “覺遠,你上次不過是提前布下陣法,贏得僥幸。這次踏平了靈樞觀之後,本長老與你賭鬥一番又如何!”


    他怒火中燒,冷哼道。


    而他的師兄,也就是四人裏修為最高的度陰真人,一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似乎全然沒有聽見他們的紛爭。


    覺遠不由忌憚的看他一眼,沒有繼續吵下去。


    唯有普智的誦念聲綿綿不絕。


    四人的遁光很快劃破天際,衝進東陵郡的地域裏。


    ……


    涿光山,靈樞觀。


    張小凡來到前院,向忙碌的李長壽吩咐道:“一壽,待會兒有貴客臨門,恐怕會造成動蕩。你去遣散了香客,就說今日靈樞觀閉觀。”


    李長壽微微愣了一下。


    貴客臨門,造成動蕩?這不是貴客,是惡客吧?


    他心念電轉,應聲道:“是,清風,明月,你們隨我來。還有,去做個牌子,立在山道下。”


    李逍遙和趙靈兒從後麵跟過來,聞言說道:“師父,是不是道觀裏遇到什麽麻煩?我,我不走,我要與您一起對抗強敵!”


    張小凡不禁笑道:“你才修行多久,六道輪回經練到第幾層了?”


    李逍遙頓時耷拉著腦袋:“第二層,養氣境了。”


    他最愛學的是劍法,最討厭枯坐修煉六道輪回經了,因此堪堪練成第二層。


    張小凡的眼裏閃過一絲讚揚。


    李逍遙並不知道,能這麽快就練成養氣境,已經是極為天才了。


    想當初,張鳴和清泉兩人,可是直到二十歲,還困在養氣境,若非有一番機遇,現在都未必突破得了。


    “你們若是不想下山,就在院子裏看著,待會兒見了人,不要隨意冒頭。”


    他想了一下,吩咐道。


    李逍遙和趙靈兒立即對視一眼,各自有些雀躍。


    他們雖然修為低微,幫不上忙,但是師父與強敵一戰,這樣高手過招的場景可不多見。


    老趙頭立在兩人身後,遙遙望向天際,目光似乎落在未知的目標上。


    他的眼眸裏露出三分凝重。


    趙靈兒一見,不禁擔憂道:“一貧,你師父……能贏吧?”


    李逍遙瞪她一眼:“當然能!”


    趙靈兒反瞪他一眼,李逍遙當即縮了縮腦袋,說道:“我相信我師父。”


    另一邊,李長壽已經宣告靈樞觀閉觀一天,開始遣散香客。


    不一會兒,整個靈樞觀就安靜下來。


    “清徽道長,我給你們泡了茶。”


    李長壽端著茶水,滿上兩盞,遞給張小凡和老趙頭。


    “這次來的是三宗,你們好好看著,未來打交道的機會恐怕還有很多。”


    張小凡點點頭,品茶說道。


    老趙頭晃晃腦袋,笑道:“唔,還是老頭子的酒香。一壽道長,這茶你喝吧。”


    李長壽微微一笑,說道:“老先生開心就好。”


    他心思敏銳,這些日子也看出這位老趙頭有些不一般。


    清風、明月兩名小道童,則拿起掃帚,在院子裏清除落葉、泥塵。


    眼見夕陽西垂,就到了臨近傍晚。


    這時候,天邊終於傳來浩浩蕩蕩的聲音:“阿彌陀佛,早就聽聞涿光山靈樞觀雄踞一地,倒行逆施,更是殘害我懸空寺數名弟子。”


    “今日,貧僧總算是見到了真容。佛法無邊,回頭是岸,清徽,還不快快出來受死!”


    他的聲音自天際如同雷聲一樣滾落。


    不僅涿光山裏清晰可聞,就連山下的靈溪鎮也聽得清清楚楚。


    鎮民們紛紛走出房間,仰頭望去,同時議論起來。


    “什麽人,竟然敢到靈樞觀放肆!?”


    “糟了,是懸空寺,三宗之一,淩駕於皇朝之上!”


    “呃……剛才我什麽都沒說過。”


    “可惡,那這麽說,清徽道長豈不是危險了,我昨日才去上過香!”


    “……”


    有聽過懸空寺名聲的人,迅速將來人的消息傳遍開。


    這些日子,幾乎每一位鎮民都上山供過香火,對靈樞觀和清徽道長極為尊崇。


    如今竟然是三宗之一的懸空寺找上門來,而且一開口就是生死之爭,不僅令他們又擔憂,又畏懼。


    “你們不要擔心,清徽道長一定會贏的!”


    有人鼓勵打氣道。


    但是還有人麵露憂色:“三宗,那可是三宗啊,是大晉皇朝的天。清徽道長如何敵得過?”


    在眾人的目光中,四道身影已經來到靈樞觀的上空。


    “師兄,這就是靈樞觀了。原來這麽狹小。”


    度厄落下目光,端詳道。


    度陰真人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他們這次來,是打定了主意,讓懸空寺的和尚衝在前麵。若是兩敗俱傷,那是最好不過。


    而覺遠的目光在道觀中搜尋一圈,在人參果樹、鎖妖塔的兩處地方著重停留。


    “普智師兄,這裏有大道韻律,恐怕確實是天道聖地。不過具體如何,還要接近了才知道。”


    他以佛門他心通,向普智禪師傳音道。


    普智的眼睛裏也泛起一圈金光,將這裏的情況瞧個仔細。


    “莫要讓太一仙門的兩人瞧出端倪,咱們先滅了靈樞觀,再收拾他們。”


    普智悄然回話道。


    然後,四人就一起望向道觀裏靜坐飲茶的一群人。


    張小凡站起身,孑然笑道:“上一次在我靈樞觀上空叫囂的人,也是一個和尚。不過如今他已經在西天極樂世界聆聽佛諭了。怎麽,大師也想過去?”


    他的聲音通過太清神符的加持,遠遠傳開。


    靈溪鎮裏的百姓們頓時叫道:“是清徽道長!清徽道長要出手了!”


    普智才要爭鋒相對的喝問,突然覺得周身的佛光一陣震顫,竟然險些潰散。


    “不好,這道觀裏有至寶鎮壓!”


    他連忙踏前一步,背後顯現出金色光圈,一尊佛陀法相從中走出,融入他的軀體。


    他的整個人霎時間膨脹起來,化為一尊金色巨佛。


    “好一個靈樞觀!果然有些手段!不過,清徽,你既然敢與我三宗為敵,可曾想過後果?”


    金色佛陀在半空裏發出聲音。


    張小凡負手望去,笑道:“三宗?從你們針對我靈樞觀的那一刻起,貧道就沒有想過握手言和。都說你們是大晉皇朝的天,壓著整個天下不敢違逆。”


    “如今,貧道就想捅破了這天,看看天外的世界,是什麽風光?不過,大師怕是看不見了!”


    說著,他一步步踏出,立在半空處。


    雙方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老趙頭抿了口酒,笑道:“好酒!”


    張小凡回頭笑道:“你這酒我聞了好幾天,不夠味。等打完了,貧道送你一瓶更好的酒!”


    老趙頭抬眼一望:“一言為定!”


    張小凡隨手從袖口裏扔出一瓶茅台,吩咐道:“一壽,去將酒溫上。”


    那晶瑩剔透且新奇的包裝,令老趙頭和李長壽眼睛一亮,不由舔了舔嘴唇,露出期待。


    這時張小凡才看向對麵的普智等人,笑道:“大師有什麽手段,就盡管使出來吧。希望貧道回去的時候,酒尚溫。”


    金身佛陀大怒:“狂妄!”


    PS:感謝書友“男女漢子”“吞天吞地是饕餮”的月票,感謝“深藍蛇”的打賞,晚上應該還有一更,4200字先行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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