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賢,”曾母帶著孱弱的聲音說,“坐到未申方位,把香爐點上。本文最快\無錯到抓機閱”


    我緊咬著下唇,凝視著身邊曾瑤的臉龐,一會兒之後才往聚集在房間中央的四人那頭走去。


    “為什麽……現在要舉行這種事?”


    “這是為死者做的搗蛇頭占卜。驅散死者留下的怨念和亡魂,並加之安撫,使得死者的靈魂能得到安息。”


    幸存者中最為年長的一人開了口。他以正坐姿勢坐在那尊鼎的東側。


    “江賢,去把西方的洞補起來。用土堆,上麵再插上一根木樁。”


    在曾母的指示下,我在西側的空位上鋪了一張大麵積的和紙。這是我第一次這麽做。在紙上鋪了一層土之後立起了一根小小的木樁。木樁上頭用黑布纏起來,用老舊的釘子固定。


    這、這不是夏海立在車道邊用以給新進的本部成員指引路向的木樁嗎……我的胸口忽然被一片洶湧的暗潮占據。


    在薰香的味道中我抬起頭,看了看那三名,強忍著作嘔的惡心感。這三人全都帶著一雙期待的眼神,聚精會神地凝視著鼎內逐漸高漲的水麵。


    這些人實在是太瘋狂了……我一邊這麽想,一邊看著寫有咒文的三張紙片沉入了鼎內的水中。


    “江先生,請您節哀。”


    占卜工作結束之後,我和曾瑤還有那三名幸存者一起出了門。這時候為首的幸存者給了我一句安慰。這句話就各方麵而言根本就隻是個空洞的形式,沒有任何意義。隨後三人垂著肩膀很快地先行回到自己的居所中。


    “曾瑤,你不覺得阿姨很像邪教的教主嗎?”


    曾瑤聽了瞪大了眼睛。其實,這句話從我嘴裏冒出來,就連我自己也覺得驚訝。最近這一陣子,我開始不太能夠壓抑自己的情感。


    “……嗯,可是……我媽一直都是這樣的呀,她怪雖怪,但人其實很好的。”


    答話時的曾瑤看來笑得很勉強。沒想到她是跟這樣一個人曾經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六年。


    “夏海的事我也很遺憾,可是也許他並不適合管轄這片小區域。因為他有時候會顧慮太多,有時候又行事太過莽撞,也常常會把情緒跟想法藏得過深,造成自己的壓力……”


    她的話說到一半,也許是察覺到我雙手握拳,氣得身體不斷發抖,因而趕忙對我點了頭之後,就匆匆回本部去了。


    夏海早該離開這裏的。他應該像他曾經所說的那樣逃走,然後永遠不要回來。然而實際上,他沒能逃走。


    到底是什麽東西束縛他,讓他非留下來不可呢?也許正如同駐紮地外那個滿是寄生體和行屍的世界一樣,令他心中所衍生出的生物原生情感--恐懼。


    這些宛如邪教一樣的團夥,其背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麽?這個疑惑在最重要的地方卻仍保持其神秘的姿態。為什麽丁禹琪、夏海,以及艾欣茹非死不可?還有,那四個屍體被人亂搞之後棄屍的女孩也是……


    是……曾母殺的嗎?可惜沒有證據,因此我無法動手,否則惹火了曾瑤,到時候估計會連累到光頭他們。


    此時此刻的我已經無法壓抑住這樣的揣測。那天晚上,我跟艾欣茹一同看到了那些人的卜筮工作--那一群身穿白衣的人群走出小區的景象。隔天,附近的荒廢學校就出現了遭人凶殘殺害之後棄屍的屍體。我不想將這兩件事情聯想在一起。然而,當時曾母身上傳來的血腥味,卻教我不得不這麽聯想。


    那麽艾欣茹呢?艾欣茹也是曾母殺的嗎?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不知道。也許我的懷疑根本上就出了錯,而這個沒有人知道是誰的凶手,正盤算著下一個獵物……對了,丁禹琪被殺的時候,我聽說那時候曾母和艾欣茹正待在曾母的居所客廳。這點有曾瑤作證。這樣的話,丁禹琪就不可能是曾母殺的了。


    不,可是艾欣茹死的時候……當時曾母木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她說她跟凶手扭打之後受了傷,而凶手早就逃之夭天了。昏暗的室內讓我沒看清楚她的臉龐,但這些話真的能信嗎?


    “江賢。”


    一聲呼喚讓我回過頭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太過嚴肅,讓站在我身後的方朝看到我時頸子和肩膀狠狠抽了一下。


    “你怎麽了?……那幾個說要替小茹哀悼的人……都回去了嗎?”


    “嗯,沒事。”


    我點點頭。


    在艾欣茹被殺的時候,方朝瘋似的又哭又叫,所以他現在這副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模樣倒令我非常擔心。


    “江賢,你來吃我做的菜試試!”


    方朝邊說邊拉了拉我的手臂。


    “方朝,古婧怎麽了?”方朝拖著我走在樓道上的時候,我問他,“我不是跟你說過,現在光頭替我趕去本部找森楠,要你不要暫時不要離開她的嗎?”


    聽了我說的話,方朝忽然停下腳步。


    “古婧她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裏。大概我沒辦法安慰她吧。這種事隻有光頭做的來。”


    “也是,剛才我應該讓黑人幫忙去的……”


    “先不說這個,你先來廚房!”


    廚房的流理台上排了幾個小碗跟盤子,其中傳出了些許焦黑的氣味,水槽裏放了被燒成黑色的鍋子,垃圾桶裏麵則塞了一條看起來已經像是木炭的魚之類的東西。


    “你不要看那些失敗作!”


    方朝將筷子塞進了我的手中。


    光是看到並排在流理台上的那些菜色,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拍了我一下,讓我畏畏縮縮地伸出筷子。吃到一半,我忽然覺得胸口哽塞,幾乎沒辦法吞咽了。


    “……這是……是小茹唯一動手做過的菜……是她的味道……”


    “真的?”方朝聽了臉上展露了微笑,“太好了,我很努力吧?”


    “……嗯。”


    這的的確確是艾欣茹的味道……


    是那個平常總會坐在我身上罵我不該賴床的艾欣茹做的味道。


    “你看,我也是可以做菜的……以後就讓我來幫忙給古婧打下手吧……誒?”


    方朝的眼眶忽然湧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淚珠。


    “好奇怪,我的眼睛怎麽忽然……”


    他趕緊用手背拭去臉頰上的淚水,但他的眼淚就好比河流潰堤了一般,怎麽也停不下來。他大概是不想讓人看見自己身為一個男人而哭泣的模樣,因而把頭伏在自己的手臂上。


    我輕搓著筷子。大家心裏這樣的一道傷口是怎麽安撫也不會消失的。因為逝去的人已經不會再回來了。雖然眼淚也不過隻是水而已,但它可以幫助我們宜泄心裏的情緒。


    一會兒之後,方朝抬起頭,帶著那一張哭腫的臉龐勉強擠出了笑容。


    “真、真丟臉啊江賢,我明明是個男人還哭成這樣……”


    我搖搖頭,心裏毫無意義地想著,方朝就好像是在代替我哭泣一樣。


    方朝一邊擦拭著自己的眼角,一邊看著流理台上擺放著的菜肴。


    “你可以幫我把這些東西拿去給古婧嗎?”


    “什麽?”


    “她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吃東西了。我看她心裏的傷心程度大概遠比我多出幾百倍吧。”


    雖然艾欣茹死的時候古婧看起來還滿振作的。


    “光頭說……古婧她呀,那個……早上,在你去找她們那之前,古婧其實去了一趟曾母的居所。她幫小茹端了一碗粥過去。”


    在我去她們屋子之前?是說……在艾欣茹被殺之前嗎?


    “她好像因此而非常自責。其實這根本不是她的錯。”


    我聽了低著頭,沒辦法做出任何回應。因為我也這麽想過,要是我昨晚不去擔心怕打擾大家的休息時間、要是我不是等到早上大家都睡醒才去的話……


    “江賢,你去看看她吧。”


    方朝邊說邊將餐盤推到我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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