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除了給自己兒子寫信,還給褚雲峰寫信, 主要問問三旺的情況, 免得他報喜不報憂, 或者有什麽麻煩卻不肯主動求助。


    褚雲峰的回信很快,他告訴林嵐三旺的課程安排, 早上越野體能訓練, 上午遊泳標準動作訓練,下午入水訓練,三旺完成得非常棒!另外上下午各有一節文化課, 晚上老師會組織學生們一起進行班級活動,聯絡感情等等。


    他在信裏不遺餘力地誇讚三旺, 溢美之詞看得林嵐都有些臉熱, 搞得好像他兒子一樣。


    總之,知道兒子在學校一切都好,林嵐也就放下心。


    她要求三旺寫信的時候必須寫他的學校生活, 同學如何, 舍友如何, 訓練如何, 吃飯如何, 上課如何, 有沒有出去玩, 等等。


    這是寫信起碼的內容啊,這小子居然完美地把所有應該寫的內容都避開。


    而且林嵐怕他文化課學得不認真,寫信起碼可以鍛煉一下他讀寫的能力。


    而三旺同學對家裏又有新要求, 讓家人給他寫信內容從吃喝玩樂學習工作村裏親戚八卦樣樣不落,說什麽要做到“就算我不在家,我也對咱家了若指掌”。


    了若指掌這個詞用得高大上,林嵐不信是他自己會的,猜著可能別人告訴他的。


    三旺給家裏的信也還勤的,第一封是半個月收到,過了幾天就收到第二封,要求對家裏情況了若指掌。


    再過幾天收到第三封,這孩子就開始整幺蛾子。


    前麵和第一封一樣的,固定套路,把家裏每個人包括沈遇問候到,然後愛一遍。前兩封信到這裏就結束的,後麵開始提要求。


    這第三封,愛一遍之後直接換了字跡。


    字寫得倒是不錯,內容也符合要求,主要講他們訓練、吃飯以及睡覺的事情。


    “訓練就是訓練,沒啥好講的,除了跑步單雙杠,就趴在墊子瞎劃拉。”


    “白麵饅頭管夠,我一頓吃三個!第一頓藏了兩個想攢著帶回家,可他們說會壞,隻能半夜起來吃掉。睡不著就在床上練習劃水。”


    “炒菜真的有肉,有油水!可惜是瘦肉,不給吃肥肉,這點不大好。”


    “睡覺?也沒啥好說的,倒頭就睡唄。哎呀,宿舍有個臭腳,熏得我們頭暈,我們逼他洗腳,不洗就不許他睡覺。”


    “上課?上課更沒啥好說的,我聽講呢,特別認真!”


    “出去玩?沒的,還沒功夫呢,得等老師給假的,不讓隨便出校門,怕他們出去耍野了。”


    “舍友?五個,當然我最俊!”


    雖然字跡不是他,但這語氣倒是一點不差,看樣子他這是找到代筆的了啊。


    林嵐幾乎能想到兒子離了家,沒有監督,在宿舍和文化課上那悠哉的樣子。本來寫信想讓他鍛煉一下文化課,結果他倒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直接找人代筆。


    同學們也真善良,居然就幫他。


    林嵐召開家庭會議,商量怎麽對付這個熊小子。


    二旺:“以後咱們用難認的字寫,還可以玩玩數字遊戲。他同學的文化水平應該都不是很高。”


    麥穗也笑:“對,不但用難認的字,還得夾雜文言字,讓他看信都費勁。”


    小旺:“哦……你們……不能過分哦,小三哥訓練很辛苦的。”隨即一笑,“我來給畫數獨,哈哈。”


    數獨是沈遇教的,孩子們玩得很帶勁,尤其二旺和麥穗。


    林嵐拍手說好,又看向大旺:“等大哥上初中就要學英語,到時候咱用英語給他寫,看治不了他!”


    大旺:“…………”有我什麽事兒!


    下午林嵐去宣傳隊,工作之餘聽董槐花說八卦。


    “那個醜貨被你們打了以後,也撤了職,哈哈,走他後門的都瞎耍。就那個於馨,走他後門轉了大隊還拿了上大學的推薦名額,也白扯了。你說好好的姑娘,非要做那事兒,丟不丟人呢。這下可好,誰都知道她咋樣走後門的,看她還怎麽混呢,”


    劉春才:“我聽說她要嫁給方必盛呢。”


    林嵐驚愕:“嫁給方必盛?”一般人誰想嫁給那麽個醜貨?再說,走的關係已經失效,臉皮厚點也就拉倒,何至於嫁給他?


    董槐花:“她靠著跟人家困覺跑的關係,這讓社員和知青們知道了,誰不戳脊梁骨?她哪裏還有臉?為了掩飾,也隻能說倆人處對象唄。”


    處對象給幫忙,也是天經地義,不算走後門,別人也就不能再說她什麽。


    林嵐也就不再說什麽,她本來也沒把於馨當回事。


    傍晚兒她回家,恰好韓青鬆回來,他帶回來一大塊牛肉,還滴滴答答地淌血水呢,非常新鮮。


    林嵐驚訝道:“三哥,哪裏來的牛肉啊?”


    “公社大隊有頭摔了,救不活,公社就下令宰了。我買了幾斤回來。”這也是公社的慣例,有大牲口不行需要屠宰,就得去屠宰組,然後公社和大隊對半分。


    林嵐看他買回來的是牛腩部位,那正好用西紅柿燉著吃。


    韓青鬆順便又遞給她一封信,“省城來信了。”


    省城?


    林嵐立刻意識到他說什麽,驚喜道:“可以了嗎?”


    韓青鬆點點頭,“大夫說孩子七八歲做手術最好。懂事不亂抓,恢複力也強。”


    林嵐迫不及待地把信掏出來,一目十行找到關鍵處,果然大夫讓秋天或者來年春天帶孩子去動手術,因為夏天太熱捂著容易發炎,冬天太冷恢複也慢,而春秋氣溫適宜。


    她猛得抱住韓青鬆,開心道:“三哥,太好啦,太好啦!終於可以給小旺做手術了,以後就不用戴眼鏡啦!”


    雖然不能和正常的眼睛那麽好,但是起碼生活不受影響。


    韓青鬆看她歡喜至極的樣子,心裏也熱乎乎的,“要秋天呢,還有一個多月。”


    “謝謝三哥,現在收到信,我們可以多高興一個多月呢。而且……”林嵐親了親那封信,唇正好印在信封韓青鬆的名字上。


    還有一件好事正好一起呢。


    韓青鬆:……我在這裏。


    他看林嵐沒有要來親自己的意思,便低頭去親她。


    ……


    林嵐把信壓在飯桌上,等孩子們回來給他們看,讓他們也高興一下。她則牽著韓青鬆的手去摘西紅柿,因為家裏孩子多愛吃,所以她搜集了好幾個品種的,有紅色的、粉色的,成熟期也不一樣,粉色的可以早熟半個月,現在吃正好。


    等他們摘了蔬菜,把菜園收拾一下,回來的時候恰好麥穗三個也放學,正圍著那一大塊牛肉議論呢。


    看他們回來,孩子們好奇地問:“爹,娘,哪裏來這麽大塊牛肉。”


    林嵐笑道:“你爹買的,機會難得呢。”


    這時候鄉下除非牛自己壽終正寢或者意外死亡,還真是吃不到牛肉,畢竟都是幹活的牲口,社員們珍惜著呢。


    林嵐:“下工了吧,大哥咋還沒回來?”


    麥穗:“大哥肯定鋤地還帶著鐮刀割草呢。”


    林嵐:“那咱們先燉肉,等大哥回來也差不多。對了,桌上有封信,你們看看。”


    韓青鬆卻已經把信拿了去,抽出其中一張信紙,遞給孩子們看,其他的揣進自己兜裏。


    林嵐意識到什麽,趕緊裝沒事一樣去處理牛肉。他這些戰友打趣韓青鬆可有一套了,他們以前在一起,打趣他還可能被他在訓練場上刷回來,這會兒各自回家,隔著老遠的,寫信打趣打趣,想著韓青鬆那冷漠的表情下麵會有什麽反應,他們就覺得好玩。


    估計上癮。


    剛才她看信隻顧著看小旺手術的部分,沒仔細看後麵,肯定有諸如老韓,咱們也不是年輕小夥子,一定要注意養生節製保養身體之類的話……


    要是讓孩子們看到,咳咳。


    韓青鬆看了她一眼,還拍了拍她的腰,大手上的熱度隔著薄薄的單衣一下子就熨帖到皮膚上。


    林嵐:“快把牛肉切切,開水焯一下,在把洋柿子燙燙去皮。”夏天肉容易壞,也沒冰箱,不管多少都要一次做掉。


    孩子們看完信,都歡喜得跳起來。


    麥穗一把將小旺抱起來,“小弟,動手術以後你就不用戴眼鏡啦。”


    小旺咯咯笑。


    二旺仔細把信看了好幾遍,“還得一個多月呢,不過秋天動手術氣溫合適,小旺不用遭太多罪。”


    小旺拿下自己的眼鏡,心懷感激地道:“還要辛苦你一段時間哦。”


    大家笑起來。


    二旺看爹在家裏給娘幫忙,他就道:“那我們也先去割草吧,回來差不多就可以吃飯了。”


    麥穗也說去,小旺也跟上,他們就去割草去。


    韓青鬆就幫林嵐做飯,兩人配合默契。


    把牛肉冷水下鍋,又把西紅柿劃十字刀,在火上烤一下把皮剝掉再切丁。等水燒開把浮沫撇掉,牛腩用笊籬撈出來瀝水。另外一個鍋點火,熱鍋以後,加了一點點花生油,把蔥、薑、蒜、幹辣椒、花椒、八角放在油裏爆香,然後把花椒八角鏟出來,再把西紅柿丁放一半進去煸炒出金紅色的油來。然後把牛腩放進去翻炒,再加醬油,另外加一大勺農家醬,沒有料酒就加一小瓶蓋白酒,最後加一勺白糖,然後加開水,大火燒開小火慢燉,再烀上二合麵餅子,一個多小時就可以爛爛的。


    很快,那肉香就飄出老遠去。


    林嵐還把剩餘的西紅柿也切丁,在砂鍋裏加點油熬紅沙,等一個半小時以後,大鍋的牛肉燉好,直接就可以盛到砂鍋裏來。


    孩子們從外麵回來的時候,林嵐和韓青鬆正好盛出來,她舀了一大勺子金紅色的肉湯給韓青鬆嚐。


    “娘,隔著三裏路我就聞到啦!”小旺拾起了小三哥的衣缽,湊過來也要喝。


    韓青鬆立刻握著林嵐的手,一口氣就把那一勺子肉湯喝進肚裏。


    小旺:“!!爹,你燙不?”


    韓青鬆若無其事:“你娘吹過了,並不燙。”


    “娘,我也要吹吹。”小旺:“我要雙份的,還有小三哥那份,嘿嘿。”


    林嵐挨個投喂了一下,隻有大旺不肯。


    太幼稚了!


    鍋裏還有很多,足夠自家吃的,林嵐就讓給韓大嫂送碗去,又讓二旺去叫沈遇來吃飯。


    沈遇發了口糧,有一半放在林嵐家,林嵐家有好吃的,或者他有好吃的就會帶過來一起吃,孩子們都把他當成自家大哥了。


    知道小旺可以動手術,沈遇也很高興,“我給家裏寫封信,到時候讓我舅舅他們幫忙接待一下。”雖然幫不上大忙,但是去了外地,人生地不熟,有個人領路也好的。再者他們還得住招待所,太貴了,家裏也能幫忙安排睡一下。


    對於沈遇的周到林嵐很感激。


    相處這麽久他們也知道沈遇的身世,他7歲的時候親媽就去世,過了兩年他爹續娶,家裏還有後娘生的弟弟妹妹。雖然他在這裏從不提後娘如何,但是從他和舅舅家關係比較親近可以看出,後娘對他應該不會太好。


    因此,林嵐家對他也比較照顧。


    而沈遇從他們身上也體會到了很多溫暖,知道他們要去省城,第一反應就是要幫忙安排一下。


    “不用麻煩,我聯係了省城戰友,可以借住學校宿舍,不花錢。”韓青鬆說。


    本來可以安排部隊宿舍,但是部隊離醫院遠點,來回不方便,還是住學校更合適。


    沈遇笑道:“那真的挺好。做完手術,順便就在省城各處逛逛。”


    小旺很是憧憬。


    二旺:“我隱約記得褚老師說他們秋天是不是有個遊泳比賽?”


    麥穗:“有,好像是地區的吧,不在省城。”


    林嵐淡定道:“地區是選拔賽,過兩天就舉行,被選上的就去參加省比賽。”嘿嘿,她真怕自己高興壞了,所以憋著呢。


    聽褚雲峰的意思,三旺肯定能通過地區選拔賽,這一次比賽有少年組,而且還分年齡段,三旺更沒問題。


    林嵐:“要去省城治病的事兒,咱們先不告訴小三哥。”


    小旺憋著笑,狂點頭,“我們要給小三哥一個驚喜!”


    霍紅珍知道以後,也很高興,主動給霍緣寫信說一下林嵐要帶小旺去省城動手術的人,到時候讓她去接待探望一下。


    接下來大家一切如常,給三旺寫信也憋著不說,卻密切關注他的地區預賽,盡管他都是讓人代筆,家裏也不那麽苛刻,隻叮囑他好好休息好好訓練。


    過了些日子,果然收到信,說他通過地區選拔賽,9月6號就去省城,參加7號的省比賽。


    林嵐工作如常,除了宣傳就是肥皂廠,她跟沈遇初次提出環保的問題,尤其不能汙染水源、土地。


    其實他們肥皂廠主要是手工生產,而且目前主要原料就是油渣、火堿、食鹽這些,沒有加入硫酸等有毒化工品,所以並沒有多少汙染。但是她想提前把這個說法提出來,至少可以提前影響各大隊副業以及人們的思維,免得八十年代以後競相逐利,把環保丟在後頭。


    有沈遇掌管技術組,林嵐很放心,隻需要跟他提要求,隻要他理解認可,就會全力以赴去做。


    現在山咀村的知青,凡是有能力又肯幹的都被他編入肥皂廠,都能發展所長,不需要大隊操心。


    轉眼秋收又至。


    全部社員都要投入秋收工作,而因為有知青頂住,所以肥皂廠也不需要暫停,依然保持生產。


    忙了一個月,這日大隊分高粱、豆子、穀子,忙到傍晚才分完。大旺帶著二旺和麥穗收拾一下,林嵐帶著小旺回家做飯。


    現在小旺已經可以幫她燒火啦。


    小旺一邊燒火,一邊還能畫速寫呢,都是林嵐做飯的一些動作、神態,他抓得很到位。


    林嵐把韓青鬆拿回來的鹹肉已經泡洗過,沒有那麽鹹,然後切整齊的肉片,做冬瓜鹹肉,上麵糊二合麵餅子,還蒸著茄子豆角。蒸好以後,可以用蒜泥拌茄子、豆角,倒點香油就很好吃,大旺那份直接用辣椒油加勺子剁椒拌。


    母子倆正忙著,這時候收音機裏傳來女廣播員的聲音,“73年秋季全省遊泳運動會將於9月7日正式開始,這是自71年恢複全省遊泳比賽以來舉行的第二屆秋泳會,參賽選手們在m主席革命路線指引下,刻苦訓練,強健體魄,……本次比賽分為青年組和少年組,他們都是來自本省各地區、縣,優秀的工農兵以及體校學員們——”


    林嵐正切西紅柿的動作停下來,小旺也豎起了耳朵屏住呼吸……


    “青年組名單……少年組名單……韓旺民……”


    “娘!”麥穗和二旺一起跑回來,向來淡定穩重的二旺都喜形於色,“三旺上收音機啦!”


    小旺也跳起來,“我也聽到了,真的是小三哥,收音機裏說的!”


    對於他們來說,能夠出現在報紙和收音機裏,那可是非常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比參加比賽本身還讓人激動呢。


    他們一直沒告訴三旺要去省城給小旺治病的事情呢,憋得可辛苦了,每次寫信都想寫上去呢。


    大旺也把最後一擔糧食挑回來放進缸裏蓋好。


    等韓青鬆一下班回來,他們就把好消息告訴他。


    林嵐:“三哥,可以買火車票啦,咱們盡快出發。”


    韓青鬆掏出一個信封給她,“買完了,大後天的。”


    大後天正好7號,這天是預賽,他們7號晚上到,8號可以去看半決賽。


    林嵐笑彎了眼睛,“真是心有靈犀呢。”


    她接過去,掏出火車票給孩子們看。她和韓青鬆的是全票,從縣城到省城,一個人要5.6元呢,小旺倒是不錯,買了一張小孩兒票。


    麥穗和二旺看了看,還多三張票呢,他們不解:“娘,咋這麽多票呢?沈遇哥他們也要一起回省城嗎?”


    林嵐看了他們一眼,笑微微地說:“當然是帶你們一起去省城逛逛啊。”


    “啊?”


    不隻是麥穗和二旺,連大旺都驚呆了。


    “娘,我們也去?”


    林嵐笑眯眯的,“你們不想去?”


    “想,當然想!可是——”


    二旺:“這麽多錢,好貴呢,不如先給小旺看病,等以後……”


    林嵐把車票放在他們手裏讓他們好好看看,“現在就是最好時機啊,以後那是以後,感覺和現在不一樣。這可是咱們全家第一次要去大城市旅遊呢。”她摸了摸小旺的頭,“跟著小旺哥沾光啦。”


    大家笑起來,雖然去看病本身是個倒黴事兒,被她這麽一說,卻充滿了歡樂。


    能把病治好本身就開心,現在還能一家去旅遊,那就更開心啦。


    正好秋假,麥穗二旺和小旺不需要請假,大旺他們初中9月1號報道,然後放秋假回來收莊稼也不需要請假。


    不過林嵐還是讓韓青鬆跟學校說一聲,如果到時候回不來請幾天假也一樣。


    麥穗抱著林嵐,“娘,你和爹什麽時候商量讓我們也去的啊,我好驚喜好意外啊。”


    本來大家想就是給三旺一個驚喜,誰知道爹娘竟然給他們一個大驚喜。


    坐火車啊,去省城啊,這可是第一次呢。


    多有意義啊!


    林嵐抱抱她,笑道:“多虧你爹辛苦工作,咱們才有這個好機會呢。”


    她又和孩子們一起給韓青鬆道謝:“多謝韓局長,韓局長辛苦了。”


    韓青鬆:“……”


    大旺站在一旁看火車票,雖然他沒說什麽,但是飛揚的眼梢眉角,也能看出他的開心。


    吃過飯林嵐就讓孩子們自由活動,去找小夥伴們說說啊,或者準備東西,隨便他們,反正有兩天時間準備呢。


    其實她在想給三旺驚喜的時候,就考慮要不要給另外孩子們驚喜呢。如果出去一次也能開闊他們的視野,讓他們見識一下大城市是什麽樣子的和鄉下有什麽區別,這第一次的記憶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生的財富呢。


    讓一家人都去旅遊,有幾個問題需要考慮,首先就是開銷,這時候路費是大頭,一個人一來回要十塊錢,另外還有食宿。就算有人可以幫忙,可他們不想占人便宜,該出的還要自己出。所以路費加食宿,她預備就得百來塊錢。


    韓青鬆知道她的想法以後,一開始沒說什麽,第二天去了一趟縣公安局,找老局長。


    他表示願意參加省城9月上旬關於各地區公安組織交流會議。


    老局長可驚訝呢,因為以前這種會他都不熱衷,覺得出去吃吃喝喝玩玩浪費時間,沒什麽意思。既然韓青鬆願意去,那就讓他去,畢竟輪也輪到他。


    跟縣公安局說妥當以後,韓青鬆就辦理手續,自己的車票食宿可以報銷,先預支一筆資金。另外交流會可以帶一名文書幫忙整理會議記錄以及寫文稿,他沒要,這點小事兒自己可以。


    他又申請帶著媳婦兒和孩子一起去,因為媳婦兒要去給孩子治病,正好順路,想給孩子們辦個半票。


    林嵐是成年人,倒是無所謂,他們可以自己負擔。


    局裏負責這個的幹事隱晦地給他支招,讓他走個過場,直接把林嵐改成局裏文書的身份,這樣可以和他一樣全包,孩子的也可以用別的途徑報銷掉。


    韓青鬆自然不肯,弄個半價就挺好,這是幹部的福利,報銷那就違規算侵占局裏錢糧。


    最後小旺是小孩兒票比半票還便宜但是沒座位,其他孩子是半票,林嵐全票,韓青鬆全免,算下來總費用也還好。


    林嵐自然開心得很,對韓局長就格外熱情。


    ……


    麥穗和二旺還去找要好的知青,如果他們家是省城的,可以幫忙捎東西捎信,另外誰有攢的票想買稀罕物的,也可以幫忙捎。向往大城市的高檔貨,自古皆然,誰要是出門,大家都是又羨慕又趁機讓幫忙。


    當然,隻給知根知底關係好的人捎,其他人自然不會吃力不討好的。


    林嵐把家裏攢的糧票、錢和其他的省內通用票都帶上,還讓大旺推著一百斤糧食去糧管所又換一些糧票備用。


    窮家富路,而且去一趟大城市,當然要帶孩子們下館子看看什麽樣。


    要好的親朋知道他們要去省城,也都送上幾塊錢幫襯一下。這也是慣例,親朋好友出遠門大家湊程儀。


    當然,這個錢回來以後是要還的。


    林梅和林老太太知道,也給湊了錢,林梅還帶錢讓林嵐看看能不能買個收音機,沒有券哪怕買得貴點也行。家裏有個收音機,也能聽聽政策消息。


    林嵐都答應了。


    7號這天天還沒亮,林嵐一家就吃完早飯,還捎著午飯去火車站吃。天熱,菜是放不住的,但是煮雞蛋、餅子、鹹菜這些沒問題。


    韓青雲就趕著大隊的馬車送林嵐一家去縣裏坐火車。火車是下午一點半的,和三旺去地區的是一車次。


    孩子們一個個都非常激動,大旺還悄悄帶著他那枚軍功章,藏在褲兜裏麵。


    韓青雲摔著鞭子,喊著號子,唱起《火車向著韶山衝》:“嗚~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這是激/情澎湃的革命歌曲,宣傳隊也經常唱,社員們都學會了。


    孩子們立刻跟上一起唱,“……車輪飛,汽笛叫,火車向著韶山跑,穿過峻嶺越過河,迎著霞光千萬道,嗨,迎著霞光千萬道……”


    路上有秋收的社員們,聽見他們唱,也大聲著唱起來,一路上都飄蕩著火車向著韶山衝的調子。


    “韶山鬆樹青又青,湘江兩岸紅旗飄,紅呀紅旗飄,m主席呀m主席,您的教導永記牢……”


    到火車站才十一點,他們和韓青雲告辭進站等候。


    這時候縣城火車站不大,候車室有長木椅子,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


    這時候車次少,從縣城去省城就這麽一趟車,而出公差或者有出門需求的人也還不少的,車票並不好買。


    韓青鬆的身份在那裏,車票自然不難買。他原想給林嵐和小旺買一張臥鋪,不過林嵐拒絕了。他們晌午上車也不累,車上待不到七個小時就到省城,沒必要睡臥鋪。而且他們一家六個人,五個座位,正好對坐包圓。


    他們在候車室先吃了飯,就看其中一個檢票口擠滿人,聽檢票員大喇叭吆喝還有不少時間呢,乘客們生怕被落下一個個拚命地擠,恨不得立刻過去等在站台上。還有第一次坐車不懂的,找不到檢票口,或者跑到錯誤檢票口要跟著上車,再不就自己還有倆小時呢,看到人家排隊自己也著急,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過去就排上。


    檢票員一開始還耐心的,後來也開始吆喝,“到點會吆喝的,到點會吆喝的,別急!擠什麽,擠什麽!欄杆要擠破了!”


    麥穗和二旺去溜達一圈看看,回來跟林嵐笑道:“娘,我可算領會那句話了,‘你搶什麽,急什麽,又不趕火車’哈哈。”


    就算還有時間,乘客也怕會被火車甩下,拚了命地擠,好像不擠擠不能表達自己坐火車的急切心情。


    麥穗自己也激動又急切,畢竟第一次坐火車,恨不得跑到站台去看看什麽樣子。但是看別人擠她覺得很好笑,暗中提醒自己可不能出洋相,一定要淡定禮貌,出門在外絕不給爹娘丟臉。


    大旺也去溜達一下,在候車室裏外看看光景,了解一下。這也是他的習慣,不管去哪裏,第一時間先觀察一下環境。


    小旺則乖乖地留在林嵐身邊,生怕給自己走丟了。


    韓青鬆靠在木椅上,一條胳膊橫在林嵐肩後讓她稍微靠著自己,這樣她可以輕鬆一些。


    她在給小旺講美猴王的故事。


    正說著,就見大旺匆忙過來,麵色嚴肅。


    林嵐拽了一下韓青鬆:“三哥,大兒子咋了?”


    韓青鬆看了一眼,這時候大旺已經把麥穗和二旺叫回來,一臉警戒表情,那架勢跟看到敵特分子一樣。他拍拍林嵐讓她不用擔心,他去看看。


    他朝著大旺走過去,麥穗和二旺過來坐下,麥穗緊張道:“娘,有洋特務。”


    林嵐:“特務?”這時候還有特務敢大搖大擺?


    她探頭看看,就見兩個高大清臒的外國人正舉著機器在拍照、錄像,他們的儀器不是照相館和縣革委會宣傳部那種簡陋的照相機,而是專門用於攝影的。


    火車站外麵不少人被他倆吸引,好奇又害羞地打量他們。


    那倆外國人長著又大又長的鼻子,又大又深的眼睛,頭發卷曲皮膚白皙,臉上都是胡子,下身穿著牛仔褲,運動鞋,上麵穿著格子襯衫下擺紮在褲腰裏,看起來和周圍的人衣著格格不入。


    “他們是什麽人?是不是特務?”


    “洋鬼子!”


    有人開始騷動起來。


    “他們手裏拿著什麽?是不是專門抓魂兒的?”


    “說r本鬼子那時候就這樣抓魂兒。”


    林嵐讓孩子們別擔心,“那是攝像機,專門用來錄電影的。另外小點的是照相機,能拍咱家那些照片。”


    “娘,那咋不一樣呢?”孩子們很好奇。


    他們去照相館拍照,照相機站在地上,有個箱子蓋著布,拍照的人頭伸進去,是那樣拍的,可不是這倆人跟扛著槍一樣。


    林嵐:“我在報紙上見過,這是先進的機器,以後去大城市也能看到。”


    麥穗就特別好奇,也不怕了,她拉著二旺跑過去看那倆外國人。


    韓青鬆正在跟那倆外國人交涉,雖然不會說外語,但是他會打手勢,要求檢查身份證明。


    一個外國人應付他,另外一個卻還是在錄像,他看到兩個皮膚白淨,眉眼相仿的少年男女,都十來歲。女孩子生得玫瑰花一樣明豔動人,跟這時候的人全然不同的氣質,男孩子也溫雅俊秀,兩人走過來像一對金童玉女般吸引人,他立刻把攝像機對著他們錄起來。


    麥穗歪頭看看,覺得很奇怪,就想過去看。


    二旺卻攔住她,示意她不要過去,萬一有危險呢。


    這時候林嵐也領著小旺過來,她聽著倆人說的不是英語,倒像是意大利語,這個她一句都不會的。


    大旺也走到他們旁邊站著,生怕倆洋鬼子突然有什麽不軌的舉動。


    看到這一家子人,錄像的外國人更是眼前一亮,對著他們錄個不停。從大城市來到鄉下、小縣城,入目都是灰突突、黑乎乎的,沒想到在火車站看到這麽鮮亮的一家子。


    他們跟這個時代的普通人看起來很不一樣,卻又不突兀,也是很奇怪的。


    他把年輕俊俏的母親、相貌英俊卻一臉戒備的大兒子、文靜俊秀的二兒子、漂亮精致的小兒子,還有這個雙眼靈動充滿求知欲的小姑娘全給錄進去,再把鏡頭一轉,把那邊高大冷峻的父親也錄進去,一邊錄,他嘴裏還介紹著什麽。


    看他誇張的表情,周圍的人更是又驚訝又好奇,不明白還有人會這樣說話,真是奇怪。


    麥穗因為有爹在也不怕,就過去看那個機器裏的東西,她驚愕地發現爹娘哥哥弟弟們都在裏麵,登時嚇一跳,靈動的大眼瞪圓了,“哎呀,你幹嘛把我們抓進去?”


    她伸手就要去搶出來。


    那個外國人被她的動作逗得哈哈笑起來,用他現學現賣的蹩腳中文,笑著給她解釋:“錄像機”。


    他的中國話說得非常軟,拐彎又多,麥穗聽著像“露上衣”更不懂了,尋思別是倆流氓吧,還露上衣的。


    韓青鬆已經跟那個老外交涉過,查看了他們的介紹信、身份證明信息,知道是意大利的拍攝者,號稱拿著攝像機來旅遊,想拍攝一些自然的民間記錄片段。


    因為不是特務,而且有官方證明,韓青鬆就不管了。他跟林嵐和孩子們說一聲,讓他們放鬆不用怕。


    聽爹說沒威脅,麥穗和二旺就放開了,過去看那個人的攝像機。


    那老外對他們也好奇,用自己非常不地道的中國話跟他們交流,麥穗和二旺連蒙帶猜和他交流得津津有味。他們的衣服、語言、外貌、機器、工作等都讓姐弟倆萬分好奇。


    那外國人還拿過相機跟他們合照,又給林嵐和韓青鬆幾個拍照,把他們一家都拍進去。


    林嵐想了想,藝術家的大作那可非同小可,總得留下點什麽。她就跟他們比劃,表示自己想要照片,問他們相片衝洗出來以後能不能寄給她。


    老外很開心,連連點頭,表示ok,林嵐就寫了韓青鬆的單位地址給他們。


    那老外很認真地看了看,然後把紙條夾在自己錢包裏。


    他看到小旺背著個口琴,很好奇,還示意小旺吹一個。


    小旺也不害羞,拿起來就吹我愛北京天an門。


    那倆老外就用錄像機全部錄下來,一個勁地豎大拇指。


    這時候車站外麵跑來四個人,有中國人有外國人,看到兩個老外就趕緊衝過來,其中一個用意大利語緊張道:“先生,您怎麽走散了,我們已經安排好拍攝地點,請吧。”


    檢票口開始吹哨子,林嵐一家就和倆老外道別,韓青鬆和大旺把行李拎起來,護著林嵐幾個往檢票口去。


    林嵐回頭看那倆老外,恰好他倆也回頭朝她揮手,她就笑了笑,一個老外舉起相機哢嚓留下一張影像。


    麥穗、二旺和小旺三個一直在研究那幾個外國人,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外國人,他們的一切都讓人覺得好奇。


    “他們鼻子怎麽那麽大那麽長!哈哈。”


    “臉上都是毛,會不會像孫悟空?”


    “看他們頭發了嗎?顏色可奇怪了。跟一堆卷卷的幹草一樣。”


    小旺:“我給他們畫下來,給小三哥瞅瞅。”


    檢票的時候,有些乘客生怕自己落下趕不上車,死命地擠,甚至還沒輪到的也跟著擠。


    小旺個子不夠,被人擠在裏麵,入目所見就是別人的腰帶、屁股,急得要命。


    這時候一隻大手穿過他的腋下,直接把他給托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臂彎裏。小旺頓時從最低海拔到了高處,空氣都清新很多,他就摟著韓青鬆的脖子高興得直笑。


    有大旺二旺在前麵開路,韓青鬆斷後,林嵐和麥穗走得就很輕鬆啦。


    因為太著急,還有人帶著大包小包行李,結果擠在車廂門口,誰也不肯退讓,誰也上不去。


    大旺和二旺到了五車廂門口,看幾個人在那裏死命擠,上去就給拖下來。


    二旺:“你讓前麵的先上去,你擠在這裏誰也上不去的。”


    那人看二旺不過是個孩子,就想罵人,卻對上大旺冰冷的眼神,登時把罵人的話憋回去。


    前麵人上去,哥倆也不上,站在兩邊等著林嵐和麥穗先上,誰要是敢亂擠兩人一個語言攻擊一個用冷漠眼神鄙視,於是他們這節車廂的乘客都規規矩矩地上車。


    林嵐和麥穗先上車找到座位,發現有三個青年坐在上麵呢。


    一個歪戴著頂前進帽?


    ?著大白口罩隻露出一雙內勾外挑的桃花眼兒,看著就三分邪氣三分流氣,整個人橫坐在兩人位上。另外倆坐在三人位上,最外麵那個背著個軍綠色書包,正嘎巴嘎巴嗑瓜子,瓜子皮亂飛。


    三個人看著年紀不大,卻一臉喪相,氣鼓鼓一副生人勿近,誰近誰倒黴的架勢。


    林嵐:“同誌,麻煩對號入座,這是我們的座位。”


    嗑瓜子的翻了一個白眼,“你說你的就是你的?你叫它會答應嗎?”


    喲,這是碰上無賴了啊?


    林嵐笑了笑,“你們能坐得起火車,肯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總得要點臉不是?”她看三個人衣著相貌不差,還能這樣張牙舞爪地嗑瓜子一看就不是窮孩子。


    窮人家孩子很少有這樣張揚外放、跋扈的性子,就算壞也是蔫壞。


    “你,你說誰不要臉呢?”戴歪帽子的青年嫌棄被人打擾清夢,啪一拍桌子就站起來,桃花眼兒先翻了林嵐一眼,然後鎖著麥穗。


    他看林嵐和麥穗像姐妹倆,俊俏水嫩的,那雙挑著一抹邪氣的眼兒就開始使壞,半探起身子朝麥穗跟前湊,伸手指去挑她的下巴,“小嫚兒長得挺潤啊。”


    “啪”一聲脆響兩個巴掌,麥穗和林嵐一人一巴掌扇在他兩邊臉上。


    白口罩:“!!臥日!這倆臭婆娘……”他揚手作勢要打林嵐和麥穗。


    林嵐推著麥穗敏捷地躲去前麵座位旁,把戰場讓給了男人們,後麵大旺和二旺一人一根胳膊就把白口罩給摁著架在中間的小桌上。


    “臥日,臥日!”白口罩要氣瘋了。


    對麵坐著的倆青年趕緊站起來幫襯,“臥日,哪裏來的地頭蛇敢打你小爺!”


    外麵那個一拳揮向大旺,大旺側頭讓過去,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往裏一懟,把兩人懟得擠在座位上起不來。大旺順勢坐過去,拉著那人的書包帶子把兩人的胳膊一扭直接捆上。


    火車座位本來就窄,這下兩人動不了了。


    韓青鬆拎著行李托著小兒子過來,點評一下,“要從大臂開始纏,勒住肘關節,這樣他們掙不開。”


    已經差點掙開的兩人立刻就被大旺扭住迅速重新捆一下,這下子好了,捆得結結實實,連另外一條手臂都活動不便。


    兩人:“……”日你娘,這是哪裏來的神經病地頭蛇!


    被二旺摁著的那個有點力氣,一下子掙開,剛要揮拳反擊,卻被韓青鬆屈膝點在腰上,登時渾身酸軟倒在座椅上。空間太小,韓青鬆腿長施展不開,所以隻用膝蓋點一下倒是沒用力,卻也足夠口罩青年難過的。


    白口罩:wo日!


    兩側的乘客們紛紛叫好,這一路上這三個熊孩子可能作了,從上車就開始罵娘,也不知道罵誰娘,反正一直罵。後來不罵了,別人家孩子哭兩聲他們就罵咧咧地讓人閉嘴,不閉嘴就要把人家孩子扔下去。雖然就是嘴臭也沒真幹啥,可嘴巴臭就夠人生氣的。


    乘務員不知道為什麽也不敢管他們,直接不露麵。


    “這下好,公安來了,看他們還敢囂張的。”


    小旺:“大夏天,你戴著大口罩,熱不熱啊?”


    白口罩翻了他一眼,卻觸到韓青鬆鋒利的眼神,便哼了一聲不和公安一般見識。


    他們看韓青鬆穿著製服,那冷峻的眉眼,嚴肅的氣質,一看就是公安幹警隊伍裏軟硬不吃、跟茅坑裏臭石頭一樣最難對付的,不好惹。


    坐在裏麵那個態度比較溫和,一副很無奈的樣子,“喂,這是我們的座位,我們為了坐著舒服,特意買五個位子,你們上來就打人太不講道理。”


    麥穗把票拿出來,認真地看了看,“你們把眼睛擦亮好好看看,別當睜眼瞎!”


    那少年一條手臂被綁著,裏麵那條費力地摸索口袋,終於摸出自己的票來,看了一眼,“臥日,咱是6車廂啊!老王那混蛋咋給買錯了!”


    另外兩人:“…………”


    林嵐:“別裝啦,趕緊起開這裏。有買五張票的本事,你咋不買臥鋪啊。”


    “你以為我不想?”白口罩氣得眼睛都紅了。


    韓青鬆示意大旺給鬆綁。


    大旺一扯書包帶子,鬆開繩結,那倆人慌不迭地站起來,趕緊扶著白口罩往六號車廂去。


    小旺想到林嵐教導他們出門在外要謙遜和氣,與人為善,不禁替這三個人的爹娘難過,“哎,他們這麽不懂事,多給爹娘丟臉啊,他們爹娘好可憐呐。”


    三人腳下踉蹌一下,差點摔在過道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三旺:兄弟們,今天劃水比賽啊?


    舍友:不比。


    三旺:呀,你們都比我大呢,怎麽還不敢?哎呀,我有點肚子疼,今天不能下水了。


    舍友之一:來來來,三旺,咱倆去劃25米。


    三旺:好嘞,輸了幫我寫信啊!一定要詳細全麵,務必讓我娘了解我的學校生活!


    【我得再聲明一件事,有些資料不好查,我就自己根據經驗編了,尤其那時候運動會比賽的信息比較少。愛考據的大大們不要計較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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